隆冬臘月,寒風刺骨。
大雪已經連下了整整七日,依舊沒有要停下的跡象,霧靄沉沉,籠罩了整個長安城的上空。
施粥棚邊上,排著長隊的災民們爭相誇讚施粥的主人裴將軍,又在小廝的引導下,罵起了被休棄下堂的前夫人。
「這楚氏女克夫克的我們裴將軍差點死在戰場不說,自己生不出來孩子,還敢謀害裴將軍的子嗣,真是蛇蠍心腸!」
「確實歹毒,根本不配當裴將軍的妻子,活該被休!」
「照我看還是裴將軍心底太好了,這種女人就該活活掐死或者浸豬籠!」
……
楚霽雪聽著周圍人的辱罵,這半年來發生的一切浮現在腦海里,恨意如潮水般在胸口起伏。
她和裴景彥自小便定下了婚約,誰知成婚前夕,卻傳來了裴景彥戰死沙場的消息!
當時她不顧哥哥勸阻,聽從父親的意思嫁進裴家,和一隻公雞拜了堂,五年來孝順婆母,撫育小姑子,操持內外家務,甚至拿出嫁妝養著全府上下。
可結果呢?
裴景彥不僅沒死,還打贏了,身披戰甲風光無限的回到了長安,卻帶著一位懷有身孕的新夫人!
而她的婆母和小姑子,早就知道這個消息,單單瞞著她不說,還全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任由裴景彥將她貶妻為妾,奪她嫁妝鋪子,把她關進柴房,甚至在前幾天蘇慕染生產時,以謀害子嗣的罪名將她趕出府!
大雪紛飛落在臉上,楚霽雪卻仿佛感覺不到冷意,她僵硬的站在原地,緊盯著裴府的方向,血液冷凝,眼中卻恨意滔天。
有人推了她一把:「你領不領!不領別占地方!」
楚霽雪踉蹌了兩下,沉默的轉身,向遠方走去。
「讓開!快讓開——」
楚霽雪失魂落魄的轉頭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她下意識的想往後退,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死死的墜在原地。
下一瞬,整個人被重重的撞倒在雪地上,人也差點昏了過去。
車夫正要張口罵她,車廂里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
廂門被打開,寬闊的車廂內探出一道人影,男子身形頎長,眉目俊朗,容貌姣好仿若天人,周身氣勢沉澱,貴不可言。
眼前的景象一看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蕭元琅跳下車,走到楚霽雪身前,垂下眉眼:「這位夫人可有受傷?」
楚霽雪狼狽的倒在雪地里,聞聲抬頭看去,瞳仁當即縮了一下。
她記得這個人——
半年前,在城外去相國寺的路上,他滿身鮮血,奄奄一息。
她將他送入相國寺內,後來卻沒再關注,這人能活下來,挺好的!
楚霽雪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沉默的爬起來轉身就走,卻被人叫住。
「等等!這二兩銀子你拿著,找個大夫看看吧。」蕭元琅再次開口,遞出一角銀子,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又對侍衛吩咐了兩句。
很快,侍從捧著一件厚實的斗篷和點心遞到了楚霽雪的面前。
楚霽雪捻了捻手指,垂著頭接了過來,留下一句「謝謝」,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裡。
她來到一處破敗的棚院裡。
棚院四處漏風,她窩在角落,用斗篷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暖意升騰,拿著饅頭的手從縫隙里擠出來,正要下口,一隻手猛然劈過來,將她的饅頭一把奪走!
幾個彪形大漢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這裡,正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你們是誰?」
楚霽雪眼神一冷,下意識的豎起防備,「你們要幹什麼!」
當中的大漢滿臉橫肉,一副淫邪的模樣將她上下掃了個遍:「不如陪我們哥幾個樂呵樂呵,說不定玩高興了就把這饅頭還你了!」
楚霽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扯到了地上,裹身的斗篷被扔到了一邊,大漢們猥瑣的壓過來,撕扯著她餘下單薄的衣衫。
「放開我!放開——」
楚霽雪用力掙紮起來,但又病又餓的身體哪有什麼力氣,根本就擺脫不了大漢們的桎梏。
男人們淫邪的笑著:「別掙扎了,還是乖乖的享受吧。你也別怪我們,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楚霽雪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恨意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能得罪誰?
她恨的,恨她的,也只有裴家的那對狗男女!
原來將她趕出裴家流落街頭尚還不夠,她們竟要對她趕盡殺絕嗎?
粗糲的大手摸上她的臉,衣衫被撕破,楚霽雪掙脫不開,巨大的絕望湧上心頭,她閉上眼,決絕的咬破了舌頭!
只見楚霽雪凍得發白的唇齒間,有暗紅的鮮血溢了出來,隨即人停止了掙扎,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死……死了嗎?」
男人們驚恐的對視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會尋死,誰也不敢上前查看,全都逃也似的跑了。
徒留下楚霽雪躺在地上,聲息漸消,唯獨睜大的瞳仁里,盛滿了怨恨不甘。
聽聞枉死的人死後會化為厲鬼,若這世間真有鬼神——她定會讓裴景彥和蘇慕染求生不能,欲死不得!
楚霽雪完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仿佛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緊張的大步而來,對方熟悉的面容,讓她眼角滴下了一顆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