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燕姣然在宮女的服侍下洗漱完畢。
略施粉黛。
換上一身修身的女式龍袍。
眨眼間就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無比威嚴的女帝。
隨後,在女官和侍衛的簇擁下。
走進乾坤殿。
坐在龍椅上。
女官慕容嫣然傳令道:
「上朝……」
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的朝臣們立刻躬身行禮,齊聲唱道:「陛下聖安。」
「免了!」
燕姣然冷若冰霜的聲音在場中響起。
群臣動作頓時一僵,皆是緩緩抬起頭來,看見燕姣然鐵青的神色,心中皆是一顫,這女昏君又要作妖了。
眾人當即變得嚴肅無比,一個個如同標槍站立。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得小心,可別自己送人槍口上。
燕姣然掃視一圈,發現今天這群大臣一個個全都宛如鵪鶉一般,低著腦袋,不敢直視自己。
不由得冷笑問道:「災民的情況如何了?」
聞言。
全場鴉雀無聲。
果不其然。
這女昏君今天就是來找大傢伙麻煩的。
天子問話,大臣們不能不答。
所以,幾個重臣在眼神交流、相互推諉了好一會之後。
主要負責賑災的戶部尚書應無用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戰戰兢兢,道:「回陛下,如今有大量的災民徘徊在京州城外,而且數目太過巨大,已然將官路堵塞。」
「並且,聽說朝廷要在京州賑災,發放賑災糧,其他各州府的災民也都源源不斷地趕來。」
「如今……已有六十萬之眾。」
對眼前的情況。
燕姣然心中早有預計,因此不以為意、神色不變,寒聲道:
「看來災民的數目是越來越龐大了啊。」
「各位大人,關於賑災的事情,你們也已經討論了足足三天了,可曾商討出什麼辦法?」
話落。
堂下的眾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說話。
而應無用由於剛剛出列,還沒來得回去。
此時大家一言不發。
女帝又還在盯著自己。
心裏面一陣酸楚,恨不得指著身後那群老畜生罵娘!
說好的同進同退,同氣連枝呢?
但表面上,他依舊得畢恭畢敬地說道:
「臣,懇求陛下下旨,從江南的各州府緊急調遣糧食,星夜兼程火速送往京州,以備賑災之需。」
燕姣然點頭:「准奏。」
「可距離京州較近的州府早已經將餘糧調來,再要調遣,只能找更遠的州府。」
「等他們把糧食送來,少說也得要十天。」
「如今糧倉里的糧食可還能堅持十天?」
「若是堅持不到,十天的時間,將會餓死多少大周的百姓?」
「呃……」應無用嘆了一口氣,拱手道:「回陛下,只夠三天之需。」
燕姣然又追問道:「是否還有其他辦法?」
「你們商量了足足三天,不會就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吧?」
眼見無人回答。
燕姣然面露譏諷:
「左相!」
孔令達見叫道自己,只得佝僂著身子,緩緩出列:「陛下,可勒令城內的商戶捐糧,據微臣所知,一些大戶的家中存糧堆積如山,定可解一時之急。」
「哦?」燕姣然眉頭一挑,輕笑道:「那這件事就交給左相你去辦?」
「這……」
孔令達嘴角一抽,一臉為難,「臣年老體衰,恐難擔此重任。」
開玩笑!
從地主手裡摳糧食。
純純得罪人的差事。
吃力不討好。
狗都不干!
一旦沒把握好分寸。
可就不僅僅是得罪富商的問題,指不定得罪的是哪家權貴,到時候人家耍點手段,自己這攢了大半輩子的名聲可就臭了!
孔令達可不傻。
見此,燕姣然搖搖頭,環視一圈:「你們誰想去做?」
無人應答。
全體鴕鳥。
燕姣然姣好的臉龐上終於生出慍怒。
連帶著聲音也提高不少:
「看來這個辦法行不通了,其他人還有辦法嗎?京州知府你可有想法。」
位置在中後位的京州知府陳無咎渾身一震。
急忙出列,泰然道:
「臣為官多年,還有些積蓄,臣家中也還有些字畫,臣願意散盡家產捐糧救災。」
燕姣然聞言不由得點點頭。
這陳無咎雖然是蠢材,倒也對朕有幾分忠心。
然後,再次挪動目光。
落到隊伍最前方。
說道:「右相。」
尚年壯的右相楊英廣似乎早有底稿,聞言站出來道:「陛下,臣願意以身作則,號召群臣捐糧。」
燕姣然面色一沉,又道:「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雷奮開站出來:「陛下,不如直接出兵將那群災民遣返回去……」
砰!
不等他話說完。
燕姣然一掌狠狠地拍在龍椅扶手上,將雷奮開的話打斷。
咬牙切齒道:「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范同哆哆嗦嗦站了出來:「陛下……臣……臣……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
此話一出。
仿佛成了導火索一般。
其他大臣紛紛效仿,頓時就異口同聲地齊呼道:「陛下,臣等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賑災這種事情只能緩緩圖之吶!」
圖窮匕見。
近乎一半的大臣都攤牌了。
意思很明顯。
陛下。
您吶,就別逼臣了。
臣只有那些辦法。
再也想不起別的轍了。
不過,攤牌歸攤牌,每個人也都清楚,這肯定會惹怒燕姣然,所以,一個個還是縮著腦袋,生怕被燕姣然注意到,劈頭蓋臉一通臭罵,然後殺雞儆猴。
至於其他的,他們倒不怎麼擔心。
畢竟……
朝廷培養個人才也不容易。
燕姣然再怎麼樣也就只能口頭貶諷幾句,又能拿他們有什麼辦法呢。
但!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
他們的這一番表現,燕姣然早有預料。
而且可以說。
她等的就是這麼個時機!
此時,見手下的大臣一言不發。
燕姣然反倒是戰術後傾:「怎麼?一個個的都飽讀詩書,自詡名臣,結果就這點兒能耐?」
「呵呵,沒有辦法?」
「你們可知道,為什麼你們拿不出辦法?」
眾大臣面面相覷。
片刻後。
齊刷刷再拜:「臣等愚昧,還請陛下告知。」
「不不不,你們可不愚昧,你們可都是我大周的棟樑!」
「古語有云『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朕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你們一個個酒囊飯袋,永遠只知道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問題,何曾懂得設身處地去為災民想想?」
燕姣然回憶著秦淵的話。
將之轉變成自己的語言。
然後數落道:
「你們一個個的官宦權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恐怕根本就沒見過千里饑荒,樹皮和草根全都被吃光的景象吧?」
「易子而食想來你們並不陌生。」
「不過,對你們來說那只是史書上的四個字罷了。」
「可對於災民而言,那是鍋里的一堆肉啊,那是能讓他們填飽肚子活下去的食糧!」
「為了活下去。」
「那些災民連人肉都敢吃,更何況是草皮,樹皮,觀音土呢?!」
「但你們呢?來來來!告訴朕,你們用來賑災的是什麼東西?」
應無用心頭一咯噔,還以為是賑災糧出了問題。
嚇得他急忙解釋道:「回陛下,賑災糧都是市面上出售的精製米糧,臣一直盯著,絕對沒有人中飽私囊……」
「沒人中飽私囊,他就夠吃了嗎?」
「呃……不夠。」
「那難道不能摻上別的東西嗎?比如說粗米……」
「粗米也不多了。」
「米糠呢?」
「陛,陛下,米糠是給牲口吃的……」
燕姣然伸出右手,拄著自己的精緻下巴,歪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群臣:「朕當然知道米糠是給牲口吃的,但朕問你們,人吃了米糠,會死嗎?」
「不,不會死……」
「能吃飽嗎?」
「能吃飽,但難以下咽。」
「災民都餓得要吃土了,你們這群人怎麼還想著難以下咽的事情?」
「難道讓他們活下去不才是重中之重?」
燕姣然都被氣笑了。
此時此刻。
她也懶得再循序漸進。
話都到這兒了,她覺得這群大臣只要腦子沒被驢踢過,就應該能想通了。
所以。
她乾脆開門見山:
「現在的問題就是賑災糧不夠吃。」
「但一斤米能換十斤米糠!」
「取一些精米換成米糠,再和剩下的混在一起,摻些沙子,你們說,咱們會得到多少賑災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