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謝灼又吐出一口鮮血,踉蹌的伸手捂住頭。
腦海中的血霧在衝撞,嘶吼,尖銳的嘶鳴,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寸寸崩塌,血霧從他的腳下四處蔓延。
「謝灼,謝灼,看著我……」
時霽抬手輕撫著他的下巴,那雙清冷的眸里始終冷靜,「再撐一下,保持理智,等它從你身體裡徹底離開。」
謝灼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只是下意識的偏過頭,不讓他碰到唇角溢出的血。
嗓音沙啞的無力,「別碰我,髒……」
時霽長睫細微顫了下。
「沒有用的,時霽!」
大長老用光圈將他自身包裹,免受血霧的侵蝕,「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如今只能我來幫他復原。」
「將你的心給我。」
大長老目光威嚴又貪婪,「我會讓他徹底復——」
時霽冷聲打斷,「誰稀罕你的雞肋復原。」
隨後風雪從他身後揚起,將大長老保護光圈轟了個稀碎。
「你……」
大長老的技能只是輔助復原,他無法對抗隳的威力,只能扭頭朝著山洞外跑去。
隳在謝灼的身上失控。
一道紅霧擦過時霽的肩膀,將他的白襯衫割裂,滲透出一道血痕。
「快走,哥哥。」
謝灼推開了他,「我控制不住它。」
意識中他可以犧牲自己與隳沉眠共存,可現實里他沒有白玉,他無法掌控住這可怕的能量。
他快失去理智了。
時霽只是說,「還有一半,撐住。」
他握住謝灼的手,無聲給予他力量,「我會在這裡陪你,你可以做到的。」
然後呢?
自己將隳盡數排出以後,它肆意的飛出山洞外,破壞八大星系每一寸土地,然後呢?
謝灼看向那清冷孤傲的側顏,似乎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他驀地將自己的手抽回,「您想都別想。」
難怪他在意識幻境中,縱容自己的所有惡劣行為。
主動跟他十指相扣,還一下一下的淡笑著縱容的親他。
他早就想好犧牲自己了。
謝灼眼眸猩紅的說,「我不允許!」
隨後他張開手臂,額角的妖紋在暴漲,將盡數失控散出的血霧收回。
少年的嗓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霸道,「都給我回來!」
肆意翻滾的海浪從血霧中脫出,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天際的海浪倒灌人間,雷霆在上方洶湧著咆哮,連呼嘯而過的風都夾雜著無冕之王的氣息。
山洞外的眾人都茫然望向天空。
「這是,新帝。」
這世上每一條山川河流,都是新帝的庇佑。
他在將所有的肆意作惡的血霧推向最開始的地方。
他的身體。
時霽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變了,「你在做什麼?!」
他臉上第一次出現這麼慌亂的模樣,「謝灼,停下來!」
海藍色的潮水將時霽溫柔包裹,免受謝灼失控帶來的傷害。
謝灼看著他卻笑了下,「哥哥,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麼慌亂。」
一向遊刃有餘,運籌帷幄的指揮官。
竟然也會因為他失控害怕。
「不要這樣。」時霽握住他的手,眸底有了濕潤,「聽話,謝灼,不要……」
潮水驀地將他推向山洞外,熟悉的海洋曾經一次次將他籠罩,這還是第一次毫不猶豫的將他送走。
時霽面上浮現慍怒,抬手便將他的海浪擊潰,「你以為你能困得住我嗎?」
然而就在他上前的一步。
一道堅固的冰牆橫在了兩人中間。
時霽的腳步停住了。
5S的技能無人能解,就算是他也不行。
銀髮新帝踉蹌的走向他,他薄紅的唇角染著血,額角的妖紋在黯淡中強盛,血霧在他周圍環繞。
他單膝跪在了冰牆前,「您以為我不知道嗎?」
「您把我從意識里救出來,您就會死。」
但是他拒絕不了。
哪怕是被隳操控的他,依舊會在冰面上盛開桃花,在他牽著自己的時候乖乖把手遞過去。
就因為他說,「謝灼,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時霽在漫天的雪光中握著他的手,唇角掛著極淡的笑意。
「但我是真的。」
「你不跟我走嗎?」
他怎麼會拒絕。
謝灼隔著冰面看他,「原來您也想過,替我去死啊。」
時霽緩慢的蹲下身來,沒有否認他的話。
替一個人去死嗎?
曾幾何時狐狸問過他這個問題,他那時的回答是,他永遠不會拿生命去愛一個人。
可現在,他好像錯了。
從質疑狐狸,理解狐狸,到成為狐狸。
時霽隔著冰面,看向那個平日裡肆意囂張的小Alpha,如今傷痕累累被血霧包裹吞噬模樣。
小呆毛已經好久沒有翹起來過了。
他自從被推上新帝的位置,就從來沒開心過。
時霽望著他,聲調平靜:「我只是不明白。」
「為什麼這世間所有的委屈,都要一個人來承受。」
即使時霽沒說過,但他什麼都知道。
謝灼愣了下,輕扯著唇笑,「不委屈。」
冰牆的時限只有三分鐘。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將隳與他一同銷毀在冰層里。
為他的指揮官死怎麼會覺得委屈。
謝灼彎了下漂亮的桃花眸,隔著冰層仰望著對面的指揮官。
「就是這個距離,我一直以來在星報上看到的您。」
就像現在這樣,跟他中間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冰層。
摸不到,碰不著。
隔著好遠好遠的距離,他已經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擁有了指揮官,在最後還能保護住他的小貓咪。
「我在很久以前就承諾過您的。」
「除非我死,都是您贏。」
時霽微斂下眸,不讓他自己眼中的情緒。
一滴淚水從他霜白的眼尾滾落。
謝灼終於控制不住的隔著冰面,輕輕撫摸他的臉,「哥哥,我好喜歡您。」
「我好喜歡您。」
他一遍遍的啞聲喃喃,連唇瓣都在輕輕顫抖著。
時霽微微閉了下眸,平靜的抬起眼睫看他。
冷白指尖輕覆在冰面上,似跟他隔空輕碰。
「謝灼,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我愛你。」
謝灼目光濕紅的望著他,貪戀的想要記住他的樣子。
他的指揮官,他的小貓寶寶。
他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您現在就在說,我聽到了……」
時霽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他,極淡的笑了下。
「不要輕視我對你的愛。」
隨後從他指尖開始盛放聖潔的白光。
從他的左心房徑直穿過。
謝灼驀地愣住,整個大腦都轟鳴了一瞬,「您做什麼,您想做什麼!!!」
他親手釋放的冰層將他自己阻擋,謝灼用拳頭重重砸在冰面上,手背上一層血紅模糊了冰面。
「不要,不要——」
「我求您,哥哥,我求求您……」
他錘不碎這世間最堅固的冰層,也看不到他的指揮官。
只知道大地在顫動,有什麼生的希望在破土而出,哪怕他腳下的深淵也蔓延出無數翠綠枝丫,裹著聖潔如琉璃的光芒將他籠罩——
謝灼身上所有的疼痛都不見了。
血霧不用絲絲縷縷的抽出,便在他體內無聲消融。
他像是漂浮在了無盡虛空的雲里,俯瞰著他腳下的八大星系。
聖潔的琉璃氣息在無聲蔓延。
他看到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開遍八大星系每一個角落。
……
發狂的士兵逐漸恢復理智。
蒼在睡夢中驀地睜開雙眼。
他像是覺察到什麼,跌跌撞撞的推開門,看到正站在陽台上的赫茲院長,眼眶濕潤的流淚啞聲:
「——父親,花開了。」
——
怕被打死,所以保一下小命。
都沒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