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邦一臉黑人問號。
什麼情況啊？
倆人認識？
項南連忙笑道：「老領導，對，05年我回了一趟省政府辦公廳，之後不久，領導您就調去了交通部。」
伍安邦恍然。
對啊，項南在去安坪縣當縣委書記前，是在省里上班，當時肯定和張知行有所交集。
「歲月無情啊，呵呵，你那眼角也張皺紋了。」張知行一臉緬懷道。
然後，伍安邦就進入了第三者看客模式，完全插不進去嘴。
倆人暢聊了一番從95年至05年間，省委、省政府當時一群熟悉的老同事去向。
一幅栩栩如生的官場浮世繪呈現。
歲月最是無情。
「那個劉光頭，去年聽說落馬了，貪污了上千萬……真是沒想到，他那種人也會落的這麼一個結局。」
「王主任07年就退了。」
「姜科長現在已經當上國企董事長了？」
「周秘書我去安坪縣之後就沒再聽到他的消息。」
「趙文據說是去了廣電……哦，現在在總台啊。」
伍安邦有些鬱悶。
自己怎麼成了個外人呢？
好會兒，秘書敲門走進來，道：「領導，招商晚會要不要推遲出發？」
「不用了！」
張知行擺了擺手，平復了一下追憶當年老同事境況的複雜心情，看向伍安邦道：「你這次來找我什麼事？長話短說，我十分鐘後就要出去。」
這事搞得，伍安邦猝不及防。
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領導，省委常委，湘沙市委書記周定龍涉嫌巨額貪污。」
「就這個？」張知行面露不悅，並看了眼項南。
項南點頭道：「坊間是有傳聞，這位周書記在擔任省檢察院檢察長期間，就風評很差，不過沒有什麼證據。」
「我有證據！」
伍安邦打開公文包，遞出幾張照片。
生怕張知行看不懂，伍安邦指著照片上自帶的時間水印道：「從今年三月，我就讓人陸續頂著周定龍這兩處私人別墅，當然，一處掛在他親戚名下，一處乾脆掛在商人名下，不過他頻繁駕車出入，很有嫌疑。」
最後，下面是兩張模糊的重磅照片。
「我很奇怪，他整天往這些別墅裡面跑什麼？這裡面好像也沒住人，後來我讓以前的司機駕車，給他在去抵達別墅的附近來了追尾，結果就有了這兩張照片。」
張知行歪著頭，仔細審視。
辨識度不高，而且隔著破碎的車窗玻璃，但還是能隱隱看到，後備箱中，變形的破損箱子，露出了一朵紅艷艷的鈔票色彩。
「他在把收受的現金，螞蟻搬家一樣搬往自己這兩棟別墅裡面，是這個意思吧？」張知行問道。
伍安邦連連點頭道：「而且，這事他還是親自做。」
「如果只有這一個箱子裡有錢，並且是他的合法存款，他去這兩棟別墅里，也許就是澆澆花，散散心呢？」
張知行將照片放在桌子上，反問伍安邦道。
「這……這不太符合常理！」
對此，張知行板起臉道：「沒什麼不符合常理，這是一位省委常委班子成員，國家直接管轄的副省級幹部，你想憑藉兩張照片，讓省紀委還是檢察院突襲他的別墅？」
「我……」
伍安邦張了張嘴，低聲道：「他能當上湘沙市委書記，人盡皆知，就是何興華運作的。」
後面的話，伍安邦沒說。
但張知行和項南都讀懂了。
言外之意，一旦查抄了周定龍，何興華也得連帶著倒大霉。
「伍安邦，我有必要給你強調一下，在國家司法機關對周定龍、何興華採取定罪之前，他們依然是你的領導，是楚州省最高級別的省委領導，我認為，你應該有必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
項南趕緊用腳踢了踢伍安邦。
但張知行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拍了拍桌上的照片道：「你一個文化廳副巡視員，不去好好專注你手頭工作，整天跑去琢磨挖這個領導的黑料，監視那個領導的破綻，這是你應該乾的工作嗎？」
「我錯了！」
伍安邦低頭道：「領導，我應該專注於自己本職工作，不應該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知道，這幾年你過的很不舒服，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現在不是省紀委人員，就不要去幹這些事，處心積慮挖到黑料，絆倒這個領導，然後呢？繼續再絆倒下一個嗎？」
伍安邦表情凝重的肅然點頭。
領導批評，那肯定是對的。
「鬥爭只是手段，是工具，做好本職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兢兢業業，才是最終任務。」
說完，張知行揮手道：「項南你留下吧，我晚上參加完晚會再和你談談。」
伍安邦脖子一探，不解的看向張知行。
這話是，自己要滾蛋？
「回楚州去，好好干自己的工作，現在就走！」張知行略顯厭煩的擺了擺手。
伍安邦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
沒有一句廢話，立刻道了聲再見，便灰溜溜夾著尾巴離開了。
「還是老趙好啊，他從來不會這麼對我說話……唉，當初怎麼就昏了頭，沒把這照片給老趙呢？」
走出省委大院，伍安邦後悔的直拍大腿。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
「領導，伍安邦還是年輕，很多事沉不住氣，而且，從他調任長寧市以來，那一攤子事一直壓在他的心頭，他也是憋著一股氣，如今看到希望，有些無法再保持從容，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目送伍安邦離開，項南趕忙替他說好話。
見狀，張知行取出香菸，丟給項南一根，自己點燃一根，吞吐雲霧道：「項南啊，你知道在這體制內晉升最快的捷徑是什麼嗎？」
「這……」
項南神色一怔，他有好幾種答案，但捏不准張知行說的是哪種。
「鬥爭，搞倒搞臭對方，位子不就騰出來了？可是啊，這種事容易上癮，一旦上癮，就徹底進化成權力的動物了。」
項南熄滅香菸，起身道：「好了，你先去找個酒店和招待所住下，咱們晚點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