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安帝見到坤王的眼神，心裡頓時泛起了一陣波瀾。
他小的時候也和坤王接觸過，那時候還沒被封太子，坤王對他的恭謹程度比不過當下，自然有些不冷不熱，甚至依仗著軍功對他不加辭色。
崇安帝的內心，對這個上馬殺敵、下馬治國，又坐擁不少軍中親信的叔叔，還是有些敬畏之情的。
眼下既然他堅決反對，又拿出了治國的大道理來，崇安帝便沒有辦法再堅持了。
不過，他還是補充道：「既然皇叔如此堅持，朕也就不勉強了。」
「不過後續如果有再用得著梁神醫的地方，還是得召見他。」
「這是當然。」坤王道：「偶爾宣召梁君並不違背祖制，只要有需要，皇上隨時可以如此做。」
這句話讓崇安帝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為免尷尬，朝堂上又議起了國政，把梁君的事情放到一邊去了。
梁君身為草民，不能參與朝政，便自行離開了宮中，想了一路，才終於有些明白了坤王的用意。
到了梁府，他便找來了梁心，將給榮貴妃看病，以及今天朝會時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梁心沉吟片刻，便說出了他心中所料：
「老爺，坤王這是怕你功高，得到了皇上寵信，以後脫離了他的掌控啊！」
梁君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我料想的也是如此。如果我進了太醫院，那就是直接為皇室服務了。他對於我的約束力，可以說就會大打折扣。」
「現在不讓我進太醫院，由於權家那邊的壓力，我還是得依附他，這樣他仍舊可以左右我的行動，隨時讓我為他效力。」
「而且另一方面，只要手上有我這張牌，那麼他也能隨時藉此拿捏皇上或者朝中的重臣，可以說是兩頭都吃，穩賺不賠的生意！」
梁心憂心忡忡地說：「坤王有這般心思，斷不能長居在他屋檐之下。對於他而言，老爺不過只是一件工具，狡兔死，走狗烹，血淋淋的教訓，不能不謹慎啊。」
梁君嘆道：「我又如何不知道這一點？只不過咱們剛到京城，可以說是無依無靠。因為之前採花賊的事情，權從雲和馮文祿又對我虎視眈眈，暫時依附坤王，也是無奈之舉。」
不是因為迫不得已，誰又願意寄人籬下？被坤王舉薦，治好了榮貴妃，固然讓梁君在朝中出了名，然而也因此讓他探知到了坤王的真實想法。
客觀來說，坤王派花文都去請梁君，並因此在馮文祿手下救下了他，可以說對他有恩。梁君為他效力，也是理所當然。
但梁君不喜歡被這種方式束縛，仿佛家臣一般，甚至是被當作呼來喚去的手下。自由掌握在別人手裡，任誰都不會甘心。
梁心又道：「有件事不知老爺是否清楚，咱們現在住的宅子，時刻有人監視著。小的出去辦個事，無意間就發現了好幾個盯梢的人。」
梁君驟然一驚。監視？是坤王派的人，還是權淵的手下，或者說是崇安帝，甚至朝中一些文武官員的安排？
看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漸漸被捲入了京城的暗流之中。
「你有什麼主意，能稍微改善當下的現狀嗎？」
梁心思忖了片刻，抬頭問道：「老爺，我有一個辦法，不知您意下如何？」
梁君看了他一眼：「說。」
梁心走到桌子前，用手指蘸了蘸茶碗裡面剩餘的茶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三角形。
然後，在三角形里點了一個點。
「老爺，這三處分別指的是崇安帝、坤王和宰相權淵。」
他指著三角形的三個頂點說道。
「老爺則是這個點。」
梁心又指著中間的點解釋道。
梁君看了一眼，瞬間就明白了梁心的用意。
「你是說，我現在在三個人中間，可以算是一個平衡的狀態？」
梁心讚賞道：「老爺果然聰慧過人，一點就透。」
「只要老爺朝著一個點靠近，另外的兩個點自然就會有所行動。因為他們不希望老爺這樣的奇才為對手所用。」
「只要老爺利用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能夠在複雜的朝堂環境中，盡力保全自身了。」
梁君又盯著那個三角形看了半天，一根根線條和一個個點仿佛都活動了起來，不斷地形成新的格局，湊成新的圖案。
他閉上雙眼領悟，良久，終於在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梁心，多虧你了，我現在終於明白該怎麼做了。」
說著，梁君伸出手，拍了拍梁心的肩膀。
在危機四伏的京城漩渦之中，平衡好各方的力量，才能存活下來。
而梁君，也明白了後續該如何做。
…………
朝會後，相府門前。
「老爺，您回來啦！」
管家權風聽見馬車的聲音，知道是老爺權淵下朝回來，便及早地出門來迎接。
誰料，往日裡一下車就得由他扶著進府的權淵，這次竟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自己快步進了府門。
「老爺，您……」
權風正想發問，但猛然瞥見權淵鐵青的臉色，知道老爺定然是朝會時遇到了不爽的事情，只好將話咽回了肚子裡。
「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能為老夫分憂的！」
權淵走進書房，見沒有兒子權從雲的影子，便高喊道：「雲兒，雲兒！該死，都跑去哪兒了？」
緊跟其後的權風低聲應道：「回老爺的話，少爺出去了。」
「哼，怕是又去逛青樓了吧！這個沒出息的畜生，真不知道老夫怎麼會生出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
「老夫今天就在這等他回來！」
權風見權淵心情不好，當然不敢接話，更不敢說情。
良久，權從雲終於帶著兩個隨從回府了。
只聽他一邊快步走到書房門口，一邊念叨著：「權風，我爹沒回來吧？」
下一秒，權從雲便見到了面色已經是非常難看的權淵，還有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權風。
「爹，您……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權淵瞪了他一眼：「跪下！」
權從雲雖然在外面飛揚跋扈，但畢竟還是怕老爹的，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權淵立刻指著他的鼻子，怒氣沖沖地罵道：
「你這個畜生，是不是又去逛青樓了？平日裡叫你好好讀書，你不聽，現在都二十多歲，胸無點墨，就會舞刀弄槍，一點都不能為老夫分憂！」
「你說你，怎麼就不能幫你爹搜羅到梁君這種人才。現在倒好，坤王今後都能騎在你爹脖子上拉屎了！」
權從雲本來被權淵訓斥得唯唯諾諾，但忽然聽到他提到梁君這個名字，立刻反應過來。
「爹，你說，梁君？」
「是那個，什麼金溪城裡，看病的惡霸？」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