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羿安見到銀翹,總覺得有些恍惚,難道自己太思念林婠婠,為什麼會在銀翹身上發現一絲林婠婠的影子?
銀翹嗓音還有些沙啞,「殿下,我到了鎮上剛買好藥材,一出來,就被人弄暈了,我猜是蒙汗藥之類的,醒來之後才驚覺自己五花大綁扔在了馬車上。至於跟著我的侍衛,我也不知他們去哪裡了。」
「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有人說,再不走就遲了,說什麼那娘們身邊帶著侍衛,不能擄走,莊子四周早就就放了桐油,一把火點燃,他們想逃也逃不掉之類......」
傅羿安垂著眼帘,神色晦暗難辨,他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銀翹心底不停地打鼓,就在這時,就聽到傅羿安開口,「你是在藥房被綁?」
「不是,是剛出了藥房準備上馬車的時候。」銀翹搖了搖頭,回答道。
傅羿安冷笑一聲,「當街綁人,這群歹徒的膽子夠大!你還曾聽到什麼可疑的事嗎?」
銀翹思忖了一瞬,神色遲疑地搖了搖頭。
這話說完,傅羿安自然也要詢問劍竹,劍竹衣袍上還染著血跡,以一對六,可以想像他在打鬥上還是吃了虧。
傅羿安慢條斯理道,「你家大人,就派你一個人來看顧她?太不上心了吧。」
劍竹眸光微閃,語氣不卑不亢,「太子殿下不准我家大人前來上京,他本意也是要遵守承諾的,殿下派了那麼多人保護林姑娘,還是讓賊人鑽了空子,看來人多也未必管用——」
傅羿安簡直氣笑了,謝長宴的近衛都敢對他蹬鼻子上臉了。
「孤手下的人都是廢物,你家大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劍竹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只見他滿臉森冷陰暗,渾身瀰漫著狠戾,他真怕自己再口不擇言,今日就要命喪於此。
傅羿安繼續問道,「你是在哪裡發現馬車的?」
「農莊的大火燃起來,所有人都混亂時,我陡然看到另一條山道上有一輛疾馳的馬車,疑心便跟了上去。」
傅羿安半眯著眼眸,「這麼說,你曾親眼看到她進了農莊,沒有見到她出來,只見到馬車?」
劍竹默認地點了點頭。
傅羿安蹙眉沉思,良久才道,「來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傳信給幽州讓謝長宴自己親自來領人!」
說罷,赤羽和幾個侍衛便圍了上來,同為侍衛,赤羽不由有些同情劍竹,若非他一人殺了六個歹人受了傷,他們說不定還抓不到他。
赤羽沒有掙扎,任由他們綁了自己。
他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傅羿安好像已經起疑了,這些的說辭都是自家大人精心設計的,應該沒有破綻才對。
最重要的是,傅羿安沒有對葉昭昭起疑,他們就算成功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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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已到位,傅羿安上了馬車直奔義莊,這路上,他一直都在反覆地琢磨。
下了馬車,傅羿安沉默片刻,視線停留在這破敗的義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死人的味道,空曠的山野顯得格外的幽深詭異。
義莊裡面停著數十具屍體,他僵硬地踩在枯枝上,沉重的步伐緩慢地向前,最後停在了那具女屍旁邊。
他藏在袖口的手指悄然收緊,骨節分明的指骨有些泛白。
他根本不敢看!
腦海里全是林婠婠鮮活靈動的模樣,或嗔、或怒、或媚,哪裡會是這樣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各種複雜的情緒混雜衝撞著他的胸口,就好像要把他拖進不盡的深淵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顫抖著手指慢慢揭開了蓋在屍體上的殮布,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不是她!」
赤羽懷疑這位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有看清,那屍體早就燒成了黑焦狀,毀傷嚴重,他哪裡認得出來。
傅羿安飛快地出了義莊,啞著嗓音,「驗!」
一聲令下,幾個仵作飛快地走了進去,他們燒了些了蒼朮,皂角熏煙,就開始著手驗屍。
傅羿安負手而立,神情孤寂,緊緊地抿著唇,死死地盯著虛無寂靜的夜空。
半個時辰過後,仵作便有了結論,試探著開口,「殿下,這具女屍的口鼻並無菸灰,不是被火焚燒而亡,應是死後才投入火中。另外這具屍體的手、足都有拳縮現象,這也說明了老夫的判斷。」
「還有呢?」
「死亡的大致時辰確是昨日,她的年歲是十八歲左右。屍首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不像是被利器所傷,如此推測便是毒殺或病亡。」
傅羿安身子一斜,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阮流箏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籌碼,一來就直接要婠婠的性命。
婠婠身上健康,從未聽說有癮疾,所以這具屍體根本不是她!
傅羿安的神情有些瘮人,「你們無法判斷準確的骨齡和死因?」林婠婠再過一兩個月就滿十八歲了,不,絕不可能。
仵作十分忐忑,如實回答,「要確定死因,恐怕要剖解屍身,確定骨齡也需更多的時間。」
傅羿安半眯起眸子,剛剛安撫好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起來,「需要多久才能確定?」
仵作惶恐不安,聲音打戰,「明日——」
「先確定骨齡。」傅羿安聲音沙啞,「剖解的事,容孤再想想。」
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是一場噩夢!
傅羿安總覺得有人為他精心編制了一場騙局,逼著他相信林婠婠已葬身火海的事實,可這謊言漏洞百出,再多的偽證也是徒勞!
林婠婠那般聰慧,不管什麼絕境都會想盡辦法搏出一條生路來,除非,除非她自己不想......
不,不可能,他絕不會相信這些所謂的證據。
他凝視著遠處樹枝在月光籠罩下化為猙獰的暗影,詭異地浸染著這片山巒,他幻想著林婠婠就藏在某個暗處,說不定哪日就會蹦出來,嚇他一跳!
在場的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吭聲,都安靜地等待著他的命令。
良久,他垂著眼帘,無力地補充道,「先妥善冷藏屍身!」
傅羿安已有兩日不曾合眼,不曾用食,哪怕鐵打的身子也會熬不住的,赤羽擔心極了,又不敢要開口勸慰。
不遠處響起一陣馬蹄的聲音,曹內侍翻身下馬,恭敬道,「殿下,陸太后命里速速回宮,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