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后神色凝重,渾身散發著威壓,讓人感到膽寒。
她的語氣略顯嘲諷,「那大火焚燒的屍首絕不是她,她早跑了。」
活到她這個歲數,早就練出了一雙火眼金睛,什麼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會顯出原型,根本不值一提。
孫內侍微微一怔,為何陸太后能如此篤定啊?
陸太后神色有些恍惚,不由憶起當年,謝道芸不是也用過這法子死遁嗎,才騙過的傅世嘯嗎?
這做局的方式,倒是如出一轍。
傅世嘯怎麼就沒有窺破真相呢?說到底,他對謝道芸的真心也不過爾爾!
否則,這些年,他打著痴情的旗號,找了一個又一個的替身,風流快活,還好意思稱自己是什麼情種?
真是天大的笑話!
陸太后幽幽道,「你覺得她歸還『忘憂丹』是想挑釁哀家,表示她永遠也不會屈服妥協,會一輩子賴在太子身邊?」
孫內侍點了點頭,他確實這樣想的,那林婠婠送回這藥丸不是這意思,還能有什麼深意?
「如今這亂局,你還沒有窺破嗎?她是故意設局,讓太子誤以為她死了,她這把大夏的太子給甩了!她骨子裡就是個薄情寡義的東西,根本不堪為良配!」
孫內侍略作思忖,臉色頓時大變,太子殿下如此驚艷絕才的人,還被她嫌棄上了?
「她好大的膽子!太不識抬舉了!」孫內侍咬牙道,「奴才一不小心,就遭了她的道!太后,要不讓出動梅花內衛,把她給抓回來繩之以法!」
陸太后眸光陰沉地瞥了他一眼,「蠢貨,真把她尋回來,太子會讓她有事?你想讓哀家和太子從此徹底離心?還是讓她和太子,再續前緣。」
陸太后心中冷笑,她才不會成全他們呢,在她眼裡,林婠婠真能從此消失,省得她出手干涉,也算全了她和傅羿安的母子情。
陸太后瞥了一眼那小小的一隻錦盒,就好像看到了林婠婠對她的嘲諷一般,她明擺著想要告訴她,這忘憂丹也可以讓傅羿安吃!
只有傅羿安忘了她,這段孽緣才會徹底結束。
否則她的一切手段,干涉都是徒勞,傅羿安根本不會放手,誰叫他一個心都撲在她林婠婠的身上呢?
感情的世界裡,誰的付出越多,誰就越吃虧。
林婠婠還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盤,把這個棘手的難題又拋給了自己。
陸太后心裡十分煩躁,嘆息一聲,「把這藥,拿給華神醫,讓他好好檢驗一番是否會損害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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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的寢殿內。
程豐推開殿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就飄了出來,傅羿安回來以後就病倒了。
自然有好幾位太醫前來診治,傅羿安卻拒不喝藥,程豐不敢上報給陸太后,又把徐聘給請來了。
徐聘朝著門內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整個殿內不曾點燈,昏昏沉沉,顯得十分瘮人,半晌,他才得到回應,「是徐太醫?」
男人的嗓音有些嗓音,徐聘立馬判斷出,他是得了風寒嗓子應該還腫了。
徐聘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瞬,傅羿安這才出聲,「點燈!」
等陸續點亮,徐聘這才看清他的模樣,鬍子拉碴,面色蠟黃,眼底一片烏青,眼前的太子殿下,哪裡還有往日半分軒然霞舉的風姿。
傅羿安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嗓音低沉,「徐太醫,婠婠失蹤,下落不明,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林婠婠生死未卜的事,徐聘早已知曉,他的聲音異常的平靜,「師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會化險為夷。」
傅羿安半眯著眼眸,意味深長,「倒是孤一個人多慮了?你可知在京郊農莊發現了一具女屍,和婠婠的身高極為相似,年歲也是十八歲左右。」
徐聘搖了搖頭,語氣異常堅決,「不,不可能是她!」
傅羿安像是下定了決心,冷笑一聲,「孤也這樣認為,來人,讓仵作即刻剖解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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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被誅三族,阮仕廉、薛統領等惡首翌日就實行了斬立決。
此事一出,朝中一片譁然,那些依附阮家而活的朝臣們都夜不能寐,生怕被清算,一時間,大夏朝局風雲變幻,人心惶惶。
林婠婠和謝長宴已到了晉陽的地界,林婠婠得知消息,心裡不由唏噓,阮家果然被誅了。
林婠婠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在客棧等著謝長宴回來。
沒過一會,謝長宴推門進來,他有些犯愁,「劍竹被扣下了,還傳信去了幽州,要讓我去領人,葉昭昭倒是暫時脫險了,感覺他很快就會窺破真相了,我們拖不了多久了。」
林婠婠眼皮一跳,沉默了。
傅羿安一旦發現她還沒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躲到哪裡去,那她前面所做的努力不都是白費嗎?
「他不相信那具屍體是我的?」
謝長宴微微頷首,「消息傳出的時候,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剖解屍身,一旦仵作剖解,那勢必就會露餡。」
傅羿安還真是有種,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屍首都忍心下手。
他真是自愧不如啊!
謝長宴忽地一怔,腦海里倏地浮現出很多痛苦的回憶。
當年,裊裊死的時候,他悲痛欲絕,抱著她的屍身不肯下葬,當時那屍身相貌也是有損,可手臂上的胎記卻清晰可見,由此他便斷定是裊裊本人。
那時,他徹底慌了神,根本不敢讓仵作破壞她的屍身去檢驗屍骨!
裊裊被他接回幽州,謝道芸拼死阻撓,不准兩人拜堂成親,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還好他和裊裊齊心協力,都一一化解,只是兩人沒有正式拜堂,謝道芸就不准他們同房。
最後他才得知,原來自己是先帝的孩子,裊裊的父親是陳王,她就是自己的親堂妹,他們怎麼可能罔顧人倫,兄妹亂倫呢!
那夜,他和謝道芸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他年輕氣盛,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便負氣跑到了山上避世。
或許,裊裊無意間也偷聽到了他們的爭執,就遭到了謝道芸或者謝家的其他人陷害,待他幾天後回來時,等待他的卻是一具屍體!
謝道芸為了掩人耳目,還從親族裡找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回來,養在他的名下,對外宣稱是裊裊的孩子。
遠在上京的陳王一家得知裊裊殞命,已是一年後。
一夕之間,他徹底變了一個人,從此以後才一步步真正掌握幽州的實權,如今回想起來,難道裊裊的死或許也有蹊蹺。
謝長宴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次回去,他必須找謝道芸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