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兄友弟悌

  錦衣衛嘴裡說的，依然是皇后娘娘懿旨，而且是去皇極殿覲見！

  皇極殿可是大朝會時，皇帝臨朝之殿，也就是俗稱的金鑾殿，殿上最高處，便放著皇帝的龍椅。

  通常除了大朝會，就只有舉行盛大慶典，祭祀的時候，皇帝才會駕臨皇極殿。其他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在乾清宮、養心殿東暖閣，接見大臣，處理朝政，等等！

  當然，通常情況下，真正能夠獲得皇帝允許，能進入乾清宮或者養心殿，覲見皇帝的，平時里，基本上就只有內閣閣員，六部尚書、侍郎等朝中重臣了！

  還有就是外放地方的封疆大吏，陛辭的時候，能夠被皇帝單獨召見問對，再或者就是外地封疆大吏，入京敘職，或轉遷之時，有可能會被皇帝接見！

  其餘的京朝官，就算是在北京城天子腳下，除了大朝會以及舉行某些盛大的慶典活動，祭祀活動時，能夠獲得允許，在皇極殿外，遠遠的望上一眼皇帝外，想要見到皇帝的面，而且還是近距離面對面的那種，幾乎是沒有那個可能的！

  而且，除了一些重大慶典，需要皇帝和皇后同時在場外，皇后出現在皇極殿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除非……

  除非天啟皇帝已經龍馭賓天了！

  想到這個唯一的可能，朱由檢心裡不由得也是一陣酸楚，眼角一下子便變得紅潤了起來，眼角甚至還滲出了幾滴眼淚來，急忙抬手，飛快地抹了一把。

  距離朱由檢最近的張維賢，看見朱由檢垂淚，心中也不由得暗自長嘆了一聲，朱由檢能夠想到的，張維賢自然也已經想到了！

  七年前，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七月底的時候，先皇神宗龍馭賓天，皇太子朱常洛繼位，是為光宗！

  然而，僅僅只過了一個月，光宗朱常洛也跟著駕崩，以至於在八月底的時候，才剛剛擺脫皇太孫的身份，成為大明帝國儲君皇太子的朱由校，便被扶立上了皇帝之位，成為了大明帝國的新天子！

  當時的天啟皇帝，年紀也不過才信王殿下這麼大吧，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先是失去了疼愛自己的皇爺爺，然後又沒了父皇，短短的時間裡，便接連失去了兩位至親至愛之人，只剩下了信王朱由檢這麼一個親人了！

  而那時的信王，不過才九歲，小毛頭一個！對於信王來說，對他疼愛有加的皇兄，或許更是長兄如父吧？就連信王殿下的王妃和兩個側妃，都是皇后以長嫂的身份，替信王殿下精挑細選出來的呢！

  而現在，仿佛就在一轉眼間，七年過去了，原先的小毛頭，已經長大成人，成了曾經剛剛繼承皇位的朱由校！

  而天啟皇帝朱由校呢，從剛才司禮監隨堂奉筆太監楊洪瑞和那個錦衣衛的話來看，天啟皇帝多半已經大行了，所以才會由皇后出面，發號施令，頒布懿旨！

  七年前，神宗光宗，接連龍馭賓天那時候的信王殿下還小，可能還不記事！但是對於張維賢這樣的老臣來說，那可是記憶猶新啊！

  不過就是七年前的事情嘛，現在想來，好像真的就在昨天呢！

  而當時，大明帝國先後兩代皇帝，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陸續龍馭賓天，甚至於，神宗皇帝的靈柩，都還沒送入山陵，光宗皇帝便跟著也龍馭賓天了！

  而當時，光宗皇帝，甚至連自己的山陵都沒選定，以至於到最後，還是占用了景皇帝遺留下來的山陵，匆匆改建，僅四個月，便營建起了一座山陵，然後匆匆入葬！

  而後續工作，甚至一直持續到了去年，天啟六年，才總算是大功告成！

  當初天啟皇帝匆忙登位，還是自己親自，護著他，從乾清宮，來到皇極殿，坐在了金鑾殿的龍椅之上的！因此，對於大明帝國皇位更替這件事，張維賢可謂是見多識廣了！

  天家無情，為了一把龍椅，兄弟手足，多有反目成仇之時，就是父子至親，都有以子弒父之人倫慘案發生！便是英明神武，如唐太宗，宋太宗者，亦是如此，何況他人了？

  因此，看到朱由檢為了自己的皇兄而暗自垂淚，傷心不已，張維賢在心底長嘆的同時，其實還是有一些欣慰的！

  大明帝國的繼承者，心有仁心，兄友弟悌，也不失為江山社稷之福呢！

  想到這些，張維賢不由得又微微嘆息了一聲，旋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對朱由檢說道：「殿下，請節哀，需得以保重身體為上。」

  朱由檢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轉頭望著張維賢，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說道：「多謝英國公提醒。」

  張維賢微微頷首，雙手扶著朱由檢的肩膀，沉聲說道：「殿下，入宮吧，皇后娘娘還在皇極殿中等候呢！」

  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起身，率先帶頭往午門內走去，張維賢落後了一步，也急忙跟了上去。

  徐允輝見狀，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心想要追上去，但沒得到信王殿下的允許，卻又有些不敢追隨的樣子。

  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耳朵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傻小子，還愣著幹嘛，還不跟上去？」

  徐允輝微微一愣，轉頭卻見自己父親，定國公徐希皋，疾步上前，追上張維賢，稍微落後了一點，跟張維賢並肩往裡走去。

  徐允輝見此，急忙也大手一揮，沉聲說道：「我等身為殿下親衛，肩負護衛殿下安危之責，自然是殿下去哪，我等跟隨到哪了！」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徐允輝便又沉聲說道：「兄弟們，跟上！」說著，帶著羽林衛和儀衛司的兩百多親衛，也追了上去。

  來到午門正門外，張維賢和徐希皋正想要開口提醒朱由檢時，朱由檢卻已經停下了腳步，抬頭望著正門上面橫額里寫著的『午門』兩個字。

  愣了一會兒，朱由檢才又低下頭來，對午門後面的楊洪瑞冷聲說道：「天子從正門出入，親王百官，左門入，右門出，爾開中門，是何道理？」

  聽了朱由檢的話，楊洪瑞額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來，急忙磕頭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還不打開左門！」朱由檢冷聲喝道。

  聽了朱由檢的話，楊洪瑞急忙應了一聲，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吆喝著門洞裡的宮衛：「還不快開門，開門！」

  朱由檢身後，張衛星啊和徐希皋見此，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欣慰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