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首輔與次輔

  天子大喪期間，自然是不用上早朝的。

  只不過，繼任的大明皇帝朱由檢，以及內閣、六部文武百官中那些大臣重臣，卻依然需要聚在一起，商量布置一下，一天的工作安排！

  當然，這些工作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跟先皇大行之後的身後事有關，譬如確定山陵使、禮儀使、儀仗使、鹵簿使、橋道頓遞使等五大使，議定先皇諡號、尊號等等。

  而除了這些跟先皇的身後事有關的事情外，剩下的那些，就是跟新皇有關的了，包括新皇年號、繼位大典流程安排，等等等等。

  同樣，如果新皇有什麼人事安排，朱由檢自然也可以提出來，內閣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需要向新皇稟奏，或者急需處理的，同樣也可以當面稟奏給朱由檢。

  因此，雖然沒有上早朝，但張維賢、徐希皋這些朝中勛貴之臣，以及黃立極、施鳳來等內閣輔臣，同樣還是出現在了朱由檢的臨時辦公點乾清宮裡。

  安排布置好了天啟皇帝的身後事，主要是任命了內閣次輔，施鳳來為山陵大使，負責統籌天啟皇帝所有的身後事，禮儀使、儀仗使、鹵簿使，則分別以兵部、禮部和戶部的一個侍郎，充任。

  只有橋道頓遞使，在山陵五使之中，屬於一個最苦最累的差事，主要負責清理從京師，一直到山陵陵園，沿途的道路平整，橋樑架設等等瑣事，還有沿途的警衛工作等等，自然是最苦最累，而且還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了。

  這樣的差事，六部之中，能夠負責的，本來還有一個工部，只是工部現在還得忙著營建陵園地宮，這都已經讓工部從負責部務的工部尚書薛鳳翔，忙得焦頭爛額了，哪還分得出精力和心思，來負責從京師到陵園這一路上的工作啊？

  而且，橋道頓遞使，其實一直以來的慣例，都是由順天府府尹兼任的，也只有對整個北京城，和周邊的通、涿、霸、薊四周二十三縣都擁有管轄權的順天府，才能夠徵集和調動那麼多的人，負責清整沿途道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甚至於，負責營建山陵地宮的工部，也不得不向順天府尹孫世禎求助，請求孫世禎配合，徵募民伕、徭役，參與營建地宮。

  而且，也正因為如此，順天府尹孫世禎，也參與了今天的朝會，近距離的拜見了大明新的天子。

  山陵五使的任命，基本上都是內閣提出來的，朱由檢也沒怎麼調動，只是把山陵大使，從內閣首輔黃立極，給換成了內閣次輔施鳳來。

  理由也很簡單，「朕初承大統，諸務不明，還需輔臣建言，須臾不能離身，愛卿身為武英殿、建極殿大學士，內閣首輔，理應隨侍近前，以備諮詢。山陵大使，便交由次輔代勞吧。」

  在朱由檢『隨侍近前，以備諮詢』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下，黃立極又還能說些什麼呢？自然只能將山陵大使的位子，交出去，換成次輔施鳳來了。

  其實，對於朱由檢這句『以備諮詢』，黃立極其實還是有些感動的，他能夠成為內閣首輔，的確是離不開魏忠賢的大力推薦，才能夠在天啟皇帝面前獲得信任，接連拔擢，三年五升，直至內閣首輔！

  但私心裡，黃立極其實對於不學無術，大字不識的魏忠賢，心裡還是挺鄙夷的！或者說，作為一個正牌科舉進士出身的黃立極，身為讀書人，對於閹人，天生的就有一種排斥和厭惡感吧？

  只不過，由於跟魏忠賢是同鄉，又多蒙魏忠賢提攜舉薦，自己才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子！

  這一切，都是拜魏忠賢所賜，魏忠賢倒了，自己也不可能落到什麼好處，因此，黃立極才不得不跟魏忠賢綁在一起，成為了閹黨中的一員。

  但書香世家出身的黃立極，骨子裡的那種忠君思想，卻是根深蒂固的！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不管是學文也好，學武也罷，最終的目的，都是忠君報國！也只有報國無門之時，才會鋌而走險。如果報國有路，又何須鋌而走險，投靠他人呢？

  新皇上那句『以備諮詢』，聽到黃立極耳朵里，頓時便讓黃立極升起一股『知己』的感覺來，那是跟在天啟皇帝面前，受到所謂的『重用』，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是一種真正被人重視的感覺！

  以至於，山陵大使被次輔施鳳來給奪了去，黃立極也沒感覺到如何的傷心難過了！他現在，更想得到的是，來自於新皇的信任和重視！

  而對於施鳳來來說，山陵大使意外的落在自己頭上，也無疑於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以往，皇帝大行，擔任山陵大使的，可都是內閣首輔，朝中宰執，自己不過是個次輔，頭上還有黃立極壓著一頭呢。

  誰曾想皇上聖心一變，這山陵大使就落在自己的頭上了呢？

  皇帝大行，身後事可是重中之重，身為山陵使，包括其他的禮儀使、儀仗使、鹵簿使、橋道頓遞使，可以說，沒有一個差事是不累不苦的！

  但同樣的，身為五使之首的山陵大使，統籌負責整個皇帝大行的身後事，從禮儀祭奠，到出殯，送入地宮，再到封宮封陵，事無大小，山陵大使都得過問，事情可以說是最多的，也是最勞心的！

  但同樣的，若是差事辦好了，自然也就能夠在新皇帝面前，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從而獲得信任和重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說法的確是沒錯！

  但是，這其中涉及到的臣子，更換得更多的，其實還是中下級的臣僚，真正的頂級臣工，六部尚書、內閣輔臣等等，更換的頻率，其實並不會很快！

  不管哪朝哪代，誰坐在皇帝的寶座上，政權的平穩和社會的安定，都是壓倒一切的！而一個頻繁更替宰執的朝堂，又怎麼可能穩定得起來？

  朝堂政局不穩，人心惶恐，天下又怎麼可能安定太平？不出亂子才怪了呢！

  所以，在施鳳來看來，內閣整體被新皇帝替換掉的可能性，不大，但新皇繼位，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撤換掉一兩個內閣輔臣，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現在看來，新皇帝對內閣首輔黃立極，還是很信任的，被撤換掉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很有可能被撤換掉的輔臣，就是自己這個次輔了！

  如果自己辦不好這次的差事，很有可能新皇就會用自己這隻雞，來殺雞儆猴，震懾朝堂！可如果自己做好了差事呢，那自己的位子，也就保住了，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被替換掉了！

  實際上，在此之前，施鳳來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被替換的準備了，就算先皇大喪期間，自己還能待在內閣次輔的位子上，可一旦先皇大喪過後，自己還在內閣的日子，恐怕就要板著指頭過了！

  但在被任命為山陵大使之後，施鳳來卻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精神也一下子振奮了不少！只要自己做好這一次的山陵大使，自己這個次輔的位子，就依然穩如泰山！

  甚至於，頂替掉黃立極的首輔的位子，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