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玉婉便帶著坤寧宮中的太監和宮女，端著幾樣酒菜，走了上來，將酒菜擺放在了桌上，將幾個白玉小酒杯，放在了朱由檢和張嫣、周婉言、田秀英、袁秀毓等人跟前。
玉婉又親自拿著白玉酒壺，給朱由檢等人將酒杯倒滿，然後才退後了一步，站在張嫣身旁作陪。
一桌人中，朱由檢是皇帝，張嫣是先皇的皇后，一個是嫂子，一個小叔子，還真不好落座，最後還是依著田秀英的建議，如同普通人家一樣，請朱由檢坐了上首主位，張嫣在一旁作陪，周婉言坐在朱由檢另一邊，袁秀毓坐在她的下手邊，田秀英則挨著張嫣坐了下去。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看起來倒是十分的融洽。
只是，大喪期間，眾人都還沒有除服，張嫣穿著麻布孝服，朱由檢身為繼任的皇帝，同樣也需要替皇兄服喪，穿著喪服，周、田、袁三妃穿的也都很素淨。
幾樣菜餚，也都精美可口，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這頓飯吃起來，怎麼感覺都還是有些彆扭。
喝了幾杯素酒，吃了幾口飯菜，見朱由檢、周婉言他們，似乎都沒什麼心思再吃飯了，張嫣便索性讓玉婉將酒菜都撤了下去，換了幾碗參湯上來，坐在大殿上，喝著參湯，閒聊著。
小小的喝了一口參湯，張嫣瞧了一眼朱由檢，這才淡淡地說道：「皇上似乎有心事？適才吃飯的時候，眉頭一直緊緊地皺著，就沒見舒展過。」
「讓皇嫂掛心了，是有些事情，朕，我想聽聽皇嫂的意見。」
「皇上，你這可就是問道於盲了，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吾一個婦道人家，怎敢胡亂參預？若是因此而誤了國家大事，誤了江山社稷，吾可擔當不起。」張嫣輕笑了一下說道。
「只是……只是一些瑣碎小事，想請皇嫂幫忙參詳一下。」
「瑣碎小事啊？那皇上就說說看吧，不過，吾可不敢保證，就一定能幫得上皇上。」
「嗯。」朱由檢應了一聲，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皇嫂，朕一向居於信王府，從未干涉朝堂之事，於軍國大事，治國理政，更是沒有半點經驗，如今這宮中，這天下大事，全壓在朕身上，朕，朕實在是感覺有些壓力山大啊！」
「壓力山大？」張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輕笑著說道：「皇上這話倒也有趣。」
「皇嫂，這不是有趣不有趣的事情，是真的壓力山大啊！」朱由檢著急地說道。
如今宮中有司禮監，有魏忠賢閹黨在側，虎視眈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朝自己露出滿嘴獠牙，咬自己一身的鮮血！
現在這皇宮之中，真可謂是危機重重，殺機四伏，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可就是萬劫不復之境啊！
而朱由檢現在手上可用的人呢，身邊真正貼心的太監，就王承恩一個，其他幾個信王府中帶來的太監，撒在偌大的一個紫禁城裡，連點水花子都濺不起來！
身邊的護衛，王輔臣雖然領著信王府儀衛司和羽林衛那兩百三十名親衛，全都重新加入了羽林衛，甚至還將王輔臣連升了三級，升為了羽林衛千戶。
但剛剛回到羽林衛的王輔臣，想要徹底掌控羽林衛，還需要些時間，朱由檢現在真正信賴得過的護衛，還是信王府出來的那兩百三十名親衛，其餘的羽林衛，甚至是其他二十六衛的天子親衛，朱由檢還真不大放心！
區區兩百三十個護衛，能夠護住乾清宮，保證朱由檢的人身安全，都已經有些吃力了，就更別說控制整個紫禁城了！
偌大一個紫禁城，光是各司各衙的太監宮女，就有數萬人之多，再加上各處宮衛，攏攏總總，加在一起，足足超過了五萬人！
這麼多人，都住在這紫禁城中，以王輔臣手上那兩三百號人，魏忠賢若是真是鋌而走險，王輔臣還真不見得就能夠保證朱由檢的人身安全了！
至於徐允輝，朱由檢已經將他派去了京師三大營中的神機營任職。
但初來乍到的徐允輝，就算有總督京營戎政的英國公張維賢撐腰，有定國公府做靠山，短時間內想要在神機營中站穩腳跟，甚至徹底掌控神機營，也根本不大現實！
一切，都還需要時間，甚至包括徐允輝對神機營的士卒，加以訓練，也需要時間！
因此，朱由檢現在手上可用之人，真的有些捉襟見肘，難以為繼！
聽了朱由檢的話，張嫣不由得又輕笑了一下，然後開玩笑似的對周婉言說道：「弟妹，你聽見了嗎？俗語說得好，夫有千斤擔，為妻挑一半。你這個正宮娘娘，怎麼就不替你夫君，分擔分擔呢？」
「皇嫂，奴家，奴家對這些朝堂上的事，又不知曉，就算想替夫君分擔，奴家也沒那個能耐啊。」周婉言有些委屈地嘟著嘴巴說道。
張嫣笑了笑，停頓了一下，才又轉頭對朱由檢說道：「皇上，皇上為一國之君，江山社稷，萬千重擔，皆壓於皇上一人之上，皇上感覺壓力……壓力山大，也是在所難免的。」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嫣才又接著說道：「不過，朝中文武，成百上千，賢士能臣，想也不少，難道就沒有一個合乎皇上心意的重臣嗎？」
「有倒是有，英國公、定國公，甚至是黃立極等輔臣，也都還堪用，只是……」朱由檢有些遲疑地說道。
「只是什麼？」張嫣旋即又問道。
「如今國庫空虛，戶部帳房，僅剩十萬餘兩現銀，朝廷用度，各項開支，十萬銀錢，又能頂得了多久？還不是眨眼間，就全都撒了下去了！」
「今日朝議，朕遍問朝堂諸公，可有富國強民之策，滿朝文武重臣，竟無一策！只說開源節流，如何開源，如何節流，卻是束手無策。朕，朕……」
聽了朱由檢的話，張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皇上，可是國庫沒錢了？」說著，停頓了一下，張嫣旋即又低聲問道：「皇上，先皇大行，營建山陵地宮，戶部報了多少錢上來？」
「一，一百四十萬兩。」朱由檢微微遲疑了一下，才小聲說道。
說著，朱由檢旋即又說道：「皇嫂，皇兄身後之事，你無需擔心，這些錢，還難不倒朕，朕憂心的是，滿朝文武，竟然無一富國強民之策。」
「富國強民，乃是國之根本，富國無策，強民無術，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居不安寢，天下如何能定？不天下大亂才怪呢？」
張嫣似懂非懂地聽著，時不時地還點了點頭，等朱由檢說完之後，張嫣這才又說道：「皇上，治國理政，富國強民這些事情，吾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是很懂，幫不上皇上什麼忙。」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嫣才又接著說道：「不過，吾卻想到了一人，或許能夠幫得上皇上。」
「誰？皇嫂，你說的是誰？」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驚喜地轉頭望著張嫣，急聲問道。
「曾經做過先皇帝師的太師太保孫稚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