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仙客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雲月璽一進去便要了一間房,她這人生性小心謹慎,早在路上時就將陸令衣上的圖案給生生扯掉,到了客棧內,也沒有用陸令身上的靈石——以防通過這靈石查到她。
雲月璽將自己從修真界帶上來的一個法寶給了掌柜暫作抵押,這掌柜也不囉嗦,當即給了她一間房。
停仙客棧的住宿在三樓,二樓是茶水雅間。這兒的裝潢精緻而有書香氣,牆上是書法大家寫的《魏水序》,字字如鐵畫銀鉤、連綿不絕。
雲月璽正要再上一步台階,便聽得一個少女微冷的聲音,蘇月夢下巴微抬:「蓬萊仙人,我自知莽撞毀了畫,毀諾在先,仙人要打要罵皆可。」
因為還有其餘人在,蘇月夢身上世家嬌女的倨傲便被她刻意收斂。她溫柔似水道:「厚禮也已備好,仙人若不棄,不嫌我容貌鄙陋,再為我畫上一張畫也可,我親自題字,贈予仙人。」
蓬萊子聽見那畫作被毀,如遭雷擊,他道:「月夢仙子,那畫當真被毀了?可還能補救?」
蘇月夢似受了極大的驚嚇,雙睫顫動,眼中似划過委屈,卻仍是道:「不能補救了,仙人。」
蓬萊子心神震動,甫一站起來,朝蘇月夢走了兩步:「仙子可帶我前去,我看可有回天之術。」
蓬萊子不過情急之下問了幾句,蘇月夢眼中卻已泛淚光,如蓬萊子對她做了多過分的事情。
蘇月夢將眼淚收回去,儼然一副溫柔識大體的模樣:「當真不能再補救了,仙人且看。」
她命令婢女將被燒了一半的畫作呈上來,畫布上還隱見被燈油熏黃了的衣服,臉頰上被燒空了一半,只餘留下另一半令人遐想無邊的臉。
蓬萊子心痛如針刺,立即上前,在那銀托盤處仔細看自己的畫,他耗費一月才成的畫,如今成了這樣,而且,畫那畫時他如有神助,提筆而就,哪怕今後再想憑記憶畫,也不可能了。
蓬萊子露出極痛扼的神色。
另一名文昌仙人盯了那畫一會兒,也情不自禁走過去:「這畫……蓬萊兄的確耗費心血,這畫上女子僅憑半臉,但也得窺神韻。」
從他目不轉睛的神色來看,不僅僅是得窺神韻四個字。
「蓬萊兄,這女子是誰?怎麼這般眼熟?」文昌仙人道,「從畫布來看,蓬萊兄用的是產於無盡海的天水布和鮫人墨,這樣的材料,我記得是用作百花冊?這是百花冊第幾?」
蓬萊仙人道:「百花冊榜首。」
「榜首?」文昌仙人也一驚,百花冊榜首被燒,的確令人難以接受。
蘇月夢可不能眼見著事情被引向對她不利的狀態,她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反正畫中女子也是我,若蓬萊仙人不棄,可再畫一副。」
「是你?」文昌仙人奇道,那畫好像是和蘇月夢也幾分相似,但是氣韻又不大相同。
另一名畫藏仙人道:「是啊,月夢仙子可不是百花榜榜首?」
蓬萊子只喃喃道:「不一樣、不一樣。」
他哪怕再給蘇月夢畫十幅畫,也畫不出那樣的效果,畫中女子真是蘇月夢嗎?可是,蘇月夢和她的確有八分相似,而且堂堂蘇家的千金,聖雲花的持有者,她根本沒必要撒謊。
蘇月夢見蓬萊子這麼不識好歹,按下心中火氣。
她只暗自垂淚:「看來,定要我下刀山火海,才能彌補我的過錯。」
美人垂淚,必定會引得人回護,何況是蘇月夢這樣級別的大美人。
畫藏仙人立即道:「蓬萊兄,你何必對月夢仙子咄咄逼人,你畫的本來就是她,她也不是並非有意,你再讓她重新讓你畫一幅也便罷了,你這樣,置月夢仙子於何地?」
蓬萊子是個倔脾氣的文人,道:「但是她們真的不一樣,我如何能再畫出那樣的畫作?」
蘇月夢暗罵蓬萊子不識抬舉,面上道:「蓬萊仙人是說我不是畫中人?我蘇月夢還不至於如此不堪,冒領她人容貌。」
她自以為那女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她們又是雙生,蘇月夢半點不怕穿幫。
其餘仙人也覺得的確如此,但是,也不好說。
因為蘇月夢本就是之前的百花榜榜首,之前的畫他們都是見過的,不是這幅,若非有其他緣故,蓬萊子怎麼會無緣無故給蘇月夢換了張畫作?
只有那一心向美的畫藏仙人走過去,從蓬萊子手中搶過畫,道:「你們看,這臉難道不是月夢仙子?」
他那畫作上僅存的下半臉給眾人看,眾人都不好說什麼,因為臉非常像,但是氣質明顯不同——蓬萊子這樣的大手,畫作可不僅僅是畫形,更重要的在於寫意。
畫藏仙人見沒人聲援仙子,又道:「你們還不信?月夢仙子是畫中人,讓月夢仙子來說,這畫作於何時?」
蘇月夢道:「此畫乃我出遊時,被蓬萊仙人所畫,怎會有假?」
她朦膿著淚眼,對蓬萊子道:「我知仙人心中不信,但我蘇月夢,絕非那等人,仙人若不信,只要找出個和畫中一模一樣的女子,那麼我必定向仙人道歉,並發誓,永遠退出百花榜。」
蘇月夢的話於柔中帶韌,蓬萊子是個直腸子,哪裡說得出話來。
他真的覺得不像。
但是其餘人卻差不多信了,沒辦法,蘇月夢是天之驕女,誰能想到她能做這樣的事。
畫藏仙人對蓬萊子道:「你也盡夠了,雖說畫作重要,人品畫品難道不重要?」
其餘仙人也紛紛言:「蓬萊兄,各退一步罷了。」
那蘇夫人見著女兒能處理好這些事,便冷漠地壓陣,不做任何辯駁。
蓬萊子一時之間如被千夫所指,雖說不至於到辱罵的地步,但人人都說他不好。可是,那畫真的不一樣,蓬萊子不知該如何說,因為畫作被毀了,沒有證據。
卻說雲月璽腦子有些混沌,她在聽到蘇月夢聲音的一剎,便想轉身離開。她現在修為不繼,無法露面。
雲月璽小心翼翼,不想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她臉色太差,停仙客棧的掌柜見她容貌甚美,又一副不適之態,放心不下上來看她,正見到雲月璽靠在牆上。
掌柜的道:「仙子,你這是……」
他道:「也是我思慮不周,我這就讓人送你上去。」他喚了一個仙婢過來,這仙婢攙扶著雲月璽上去,雲月璽喉嚨極啞,身上無力,竟然不知該怎麼拒絕。
她現在自然可以用肢體語言掙扎,但是,這掌柜的聲音已然夠大,她再掙扎,必定引來探詢的目光。
雲月璽只將臉埋在那仙婢懷裡,假作快要暈倒,想就這麼上去。
奈何,一名仙人百無聊賴,他聽到掌柜的話後下意識向下看,在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雲月璽的臉——瞬間,這仙人便張大了嘴。
「畫、畫、畫……」這仙人哆嗦著手指,指向雲月璽。
他太激動,眾人都覺得奇怪:「什麼畫?」
「畫活了!」這仙人好歹也是天生的上仙界仙人,如今這麼失態,人人都想一探究竟。只有蓬萊子還沉浸在失去了畫作的悲傷之中,沒有興趣。
卻說眾人全都探下頭,一瞬間,他們便知蓬萊子為何要說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那通身的氣度,就像是一個是塵世富貴家庭的大小姐,一個則是仙庭里的真正的女仙。
女仙是什麼樣的?或許,在這些已飛升、或者生來就在上仙界的修士眼中,女仙的要求特別嚴苛,她不該只有或柔美或清純的絕色外表,更應該有纖細卻堅韌出塵的氣質,女仙並不是靠臉靠嗓子的歌姬,她一揮手,就能平山海。
而這些,雲月璽全都滿足。
她通身有飄渺之感,哪怕此刻臉色稍紅,那雙眼也極為清醒,卻像是誤闖鬧市的鹿,清醒地知道自己該退開。
「蓬萊兄的畫,活了。」
蓬萊子聽到這句,才不信邪般走過去看,一看見雲月璽,他臉頰通紅:「是你!」
蓬萊子當即不管不顧,強拉著雲月璽上二樓,他面色漲紅:「是她!百花榜榜首,我那日畫的就是她!」
卻說雲月璽極緊張,她現在是沒法跑的,因為已經露臉,只要她想施展修為離開,以她現在的水平,蘇家人必定會追上,殺了她。
她能做的,居然反而是待在蓬萊子旁邊更為安全。
雲月璽待在蓬萊子旁邊,蓬萊子極興奮,他這人不擅交際,也不給人面子。現在,他更有種寶物回來,急需炫耀的心情。
蓬萊子高興地對畫藏仙人道:「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可看見了,這才是我畫中仙。」
蓬萊子哈哈大笑:「畫藏,我說了你一貫眼力不好,於畫道還需精進。」
畫藏仙人本見不慣他這得意忘形的樣兒,還想和他爭鋒,但是見到他旁邊的雲月璽,便將那到口中的話全部省了下去。
這,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知道真的不一樣。
畫藏仙人被蓬萊子針對,嘟囔道:「但是月夢仙子明明說是……」
他沒說完,卻驟然反應過來了。
畫中仙在這兒,不是蘇月夢,那蘇月夢口口聲聲說畫中人是她?
畫藏仙人反應過來,蓬萊子卻更痴,蓬萊子道:「那日我去蘇家,月夢仙子堅持稱畫中人就是她,我當時看她說得信誓旦旦,雖然猶豫卻也信了,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我再老眼昏花,也不至於到認錯人的地步。現在可好了,我當真沒錯,哈哈哈諸位論眼力,都要遜色我三分。」
眾人:……
蓬萊子雖痴狂,但並不討厭,眾人也懶得和他計較,他們紛紛側目的反而是蘇月夢。
也幸虧蓬萊子這人實誠,不懂迂迴,要是換一個人來,說不得便畏懼了蘇家的勢、或者想要討好蘇家,將此事揭過去了。
誰看不出來?蓬萊子都說了,那日是蘇月夢主動說畫中女子就是她,仗著蓬萊子不知道畫中女子的真實身份。
她這麼做是為什麼呢?無怪是為了百花榜榜首的名頭。
諸位仙人都沉默,哪怕之前覺得蘇月夢好看的那些人,也都清醒過來。
蘇月夢感受到眾人的神色一下子變了,眼神瞬間一變,她也再作不出柔弱之態,只看著雲月璽。
她不是死了嗎?
陸令明明殺了她,她怎麼又活了?
就連蘇夫人,也驚得站起身來,是那個孽種,她沒死?
蘇夫人下意識就想殺了雲月璽,但立即想起這裡還有其餘人,她先將殺手按捺下來,但一雙眼裡的殺意,卻怎麼也消除不掉。
母女倆都用仇恨的眼看著雲月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雲月璽殺她們幾次不成呢。
雲月璽朝蓬萊子的方向靠了靠。
蓬萊子只是痴,但不傻,見蘇月夢蘇夫人的態度,猛然驚醒。他雖然不知道蘇夫人和雲月璽的矛盾,但是,蓬萊子也想到了什麼。
蓬萊子不比其他看穿一切還按捺不發的仙人,他直接質問蘇月夢:「月夢仙子,你明明不是畫中仙,為何非要說自己是?」
蓬萊子一怒,將自己背後的背囊打開,拿出一支筆,再將百花冊給打開。
眾人都看得清楚,他這是要寫軼事趣聞了。
蓬萊子會寫百花冊的美人生平,現在,他竟然像是要記錄下蘇月夢在此事上的所作所為。
蘇月夢不敢想,如果蓬萊子記錄下她這次的冒認事件,別人會怎麼看她。
那可真是,出了大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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