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量的聲音接著從馬三刀的背後傳來，語音相當平和。
在沛縣，誰都知道縣令趙無量的脾氣，和誰說話從來都是趾高氣昂，說是土皇帝一點不假。
而對馬三刀，趙無量的態度很是溫和，像是自家大哥那樣舒服，這也是讓馬三刀平常飛揚跋扈的原因之一。
「大人，您就放心吧，小的在縣衙里，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
馬三刀急忙轉過身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恨不得馬上跪在地上磕頭來表忠心。
趙無量哼了一聲，待到馬三刀離去，主房的門才吱呀打開。
先走出院子的，是一個肥胖的中年人，哪怕院落中樹蔭正濃，胖子的臉上依然布滿虛汗。
這便是沛縣的縣太爺，土皇帝一般的人物，趙無量。
跟在趙無量身旁的，正是縣衙師爺，此刻師爺攙扶著趙無量，活脫脫的像在扶著孕婦做運動。
「大人，馬三刀這個月可值守了二十三天夜勤，這樣下去，他不會懷疑咱們吧？」
師爺在一旁，臉色有些沉重，畢竟薅羊毛這事，可能可著一頭羊薅……
否則就算是傻子，也得懷疑其中是不是有貓膩。
「無妨，馬三刀巴不得當狗讓我使喚，他敢懷疑我？借他三個膽子！」
趙無量擺了擺手，身上的肥肉似乎都跟著顫悠幾下，滿臉都是輕蔑。
「再說，他不守夜勤，我怎麼去他的私宅？」
「不得不說，我現在是越來越上癮，那娘們是真潤啊！」
趙無量說到這裡，便雙眼放光，好像在吃爽了燈油的大肥耗子。
師爺見狀，也得訕訕的賠笑，而後便不放在心上，人家馬三刀甘願當王八，這裡面不關他的事，他懶得操心。
「大人，不過馬三刀那邊要是真讓這個外鄉人從中找到什麼線索，又該如何？」
師爺想到了更嚴重的問題，這和趙無量偷腥的事情根本沒法比。
要是真被抓住把柄，別說趙無量一身肥肉都要拿去榨油，就算是他師爺也得跟著吃鍋烙。
作為縣衙師爺，保全住趙無量，才能讓他生活無虞，不用提心弔膽的生活。
「呵呵，馬三刀的價值，也只有這些……」
「他倒是想說，只是他不想想自己的女人孩子嗎？」
聽罷，趙無量冷哼一聲，根本不把這個猜測當做一回事。
之所以對馬三刀客氣，不是因為他趙無量吃著馬三刀灶台上的飯菜，還因為這一切，馬三刀都知道詳情。
但趙無量不怕馬三刀反水，一旦有這種可能發生，他就會讓馬三刀在乎的一切統統消失。
連師爺都清楚，馬三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和來之不易的兒子。
「大人神機妙算，是屬下想多了……」
師爺長舒一口氣，卻也對馬三刀有些嘆息。女人是他的女人嗎？兒子是他的兒子？
……
是夜，沛縣上下火光亮起。
夜晚的小城與白天截然相反，隱去行人商家的呼喊，多出勾欄瓦舍的呢喃。
而縣衙府邸，卻顯得幽暗許多，因為是辦公地點，此時只有值守的寥寥幾人，不必要浪費燈油錢。
在偏房內，馬三刀和幾個衙役兄弟正喝的滿臉通紅，一個個露出傻子般的笑容。
「馬哥！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有你這麼風光？」
「咱馬哥有不小的地位，還有縣太爺罩著，家裡嬌妻在榻上，生活真叫個美！」
「這日子，在咱們眼裡和神仙也沒啥區別了！」
左右兩側，幾個衙役頂著猴屁股的臉，找准機會就對馬三刀發起彩虹屁攻擊。
他們知道，只要維護好馬三刀，這等這位晉升，衙役領頭的差事便是他們中的一個。
而縣太爺趙無量對馬三刀這麼看重，升遷還不是遲早的事？
「哈哈，兄弟們放心，等我一升官，我定然給你們說好話！」
「我在趙老爺那邊，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這點事毛毛雨啦！」
被奉承的十分舒服，馬三刀那幾斤馬尿下肚的嘴，似乎更歪了一些。
想著上午趙無量的態度，讓馬三刀自信，自己推薦的接班人，縣太爺肯定不會拒絕！
當轉念來到女人這裡，馬三刀才發覺，自己幾乎有小半年沒有去陪陪情人了。
膝下唯一的兒子也是情人給生的，並且情人當年，也算是十里八村的美人兒。
想到這裡，加上燒酒的加持，馬三刀就覺得渾身燥熱，他抓住左右兩人的肩膀，猛地站起來。
「兄弟們，我得去我那私宅一趟，好久沒去了，你們懂得……」
「今晚我出去的事情，可不能讓趙老爺知道，要不然我肯定挨批！」
「等老哥哥我回來，再請兄弟們一頓酒菜！」
馬三刀激情吆喝，其餘衙役只得賠笑，保證不會有事發生。
離開縣衙範圍，馬三刀便朝自己的私宅走去，這私宅還是當初趙無量贈送的產業。
當年得知馬三刀在外面養了女人，趙無量很大氣的送上一應財產，讓馬三刀現在都十分感激。
借著酒勁，馬三刀哼哼著小曲，待到靠近私宅，門口一輛馬車引起他的注意。
「這是……這不是趙老爺的車嗎？」
看著馬車，馬三刀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當看到宅里走出一臃腫的身體爬上車裡，才讓馬三刀確定。
這人正是趙無量！
深夜來此，而且還神神秘秘的不敢點上油燈，一切都很不正常。
想到自己已經不知道值守了多少日子的夜勤，這一刻馬三刀的酒氣似乎都被磨滅大半！
可心中對趙無量的敬畏，還是沒讓他衝動的上前追趕馬車，只是躡手躡腳的溜進私宅里，像是去別人家一樣。
剛到院子裡，就見主人的房間燈火明亮，粉紅的紗簾擋住門窗，只能依稀看到裡面的影子。
「娘，爹爹過幾天還來嗎？」
正當馬三刀聚精會神，想要將視線透過窗戶的縫隙時，屋裡稚嫩的聲音當即響起，正是他那個寶貝兒子。
馬三刀和兒子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讓他很是想念。
可聽著兒子的話，那個被孩子稱作爹的人，顯然不是馬三刀本人！
「你爹爹肯定會來啊，就算他不想你，可他已經離不開娘了！」
稍後，女人的聲音接踵而至，正是馬三刀的情人。
聽著慵懶的語氣加上話里的意思，馬三刀趴在窗邊不由得一陣發昏。
合著自己長時間被派遣值夜，原來是有這麼大原因！
頭頂那一片綠油油，早在多年前就有了，他馬三刀不但沒看到，反而很是驕傲！
甚至於還幫著別人養大了兒子，自己把別人的兒子當個寶一樣的珍惜！
「趙胖子你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