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地底，也就是這一整塊晶體內就好像埋藏著全套血管網絡，那條隧道不過是其中一條粗大動脈，周遭還連通著無數毛細血管。
想必不止地底，上面一層甚至二層的晶壁內也暗藏這種結構。
那些軍團機器人便是循著這些裂隙四處轉移。
當然，此刻它們也仍在緊追不捨。
轟！轟！轟！
雷射束四射對沖，侷促的空間內不斷湧入來客。
陳澤見狀一個突刺，絢爛的光劍繞身轉上一周，猶如滿月墜地。
啪隆隆隆隆.
周遭為之一清，卻依舊難辨方向。
可重力不會騙人。
越是深入地下，重力便越強，目標也越明確。
掃覽一圈過後，陳澤發覺自己已被鎖定包圍，不斷有軍團機器人順著縫隙朝自己靠近。
而反抗軍的戰友們更是早已在混亂中失散，不知被擠到了何處去。
惟有手中的魔方CUBE-3相伴左右。
罷了。
陳澤探出粒子束流，附上法則之力，筆直朝下，動手開挖。
另一邊。
同樣的褊狹空間，同樣的混亂與激戰。
待塵埃落定後，唯一的倖存者1111抬起斷了半截的機械臂，心中不由得湧上一股悲哀。
它也殘缺不全了。
「小心！」忽有呼喚大聲傳來，接著便是一股巨力自身後撞來，將1111撲倒在地。
當！
咻—
一道陰險束流幾乎在同一時間穿過1111原先所在的位置。
有人偷襲！
1111迅速鎖定住晶壁縫隙間半掩半現的一台缺族機器人。
咯。
1111胸前的炮口尚未抬起，便被趴在身上的來客搶先一步，以一發空氣炮將襲擊者掀得人仰馬翻。
不及相認，1111連忙補上一發粒子炮，將偷襲者徹底炸碎才有空道，
「親愛的？」
來者正是它的戰友兼情人。
「你怎麼會這樣！」1111注意到對方的機體遍布凹陷，傷痕累累，想必才經過一番苦戰。
難怪它沒有第一時間將其認出，只因這縫隙空間內的電波環境更加紊亂，幾乎讓習慣性依賴電波進行探測的1111成了瞎子。
所以才差點讓那台少了一半機身的缺族偷襲得手。
「我沒事。」對方倒是毫不在意，只是頂著疲憊難掩的聲音低沉道，
「我找到了那些缺族的巢穴。」
「什麼！」1111連忙確認道，「它們還有巢穴？」
「有！我剛剛發現的！」
「跟我走！」
而另一邊，陳澤的打灰生涯首次遭遇了重大挫折。
滋滋滋滋滋滋——
噪音響了許久，卻沒有鑽出多大的坑洞。
這裡的晶壁非但亮得直晃鏡頭，且極難開鑿。
倒也不是有多麼堅硬，只是每每當粒子束觸及晶體，便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匯聚至接觸點，令其煥出強光，並變得柔韌而黏糊。
就好像拿電鑽去鑿泥漿，毫無辦法。
而神性相觸之下，這些暖瑩光點果不其然又顯出了原形——一群哀嚎不斷的魂骸。
據1111介紹，這種光點散落的奇異現象被稱作「光雪」。
但反抗軍們對它的了解顯然不如陳澤透徹。
平日裡晶壁穹頂所散發出來的螢光，正是源自內里蘊含的無數光雪。
而這些光雪似乎都在向下沉積，從二層滲到一層，再從一層積澱到地底。
這裡便是光雪最為密集之處，給陳澤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只因這些光雪的性質相當特殊，居然對他的神性，對他的法則影響有著一定抵抗力。
咯噔咯噔咯咯
正為難時，身後又有不善的動靜迅速接近。
「CUBE-3。」陳澤懶洋洋吩咐道，
「幫我擋一會兒。」
「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躲在一旁的魔方振振有詞，
「戰鬥並非我的長處。」
可話音未落，一隻機械觸臂便伸過來將它抓起，朝著後方狠狠丟出。
「不————」看不出來CUBE-3還有當歌唱家的潛質。
啪～咕嚕嚕嚕
魔方落地後，附著其上的法則偉力隨即延展開來，以CUBE-3為跳板，化作一方干擾領域，令來犯者通通宕機倒地。
「嘿！」魔方大聲表達不滿，
「你應該對我放尊重一點。」
「你知道我的資歷有多老嗎？」.
窸窸窣窣，有非同一般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而聒噪不停的魔方好似被抹布塞了嘴，忽地止住牢騷。
滋滋。
陳澤止住了動作，操縱機體緩緩轉過身來。
霎那間。
噗呲呲呲呲呲——
前方晶壁盡碎，無數光雪猶如被鯊魚追逐的魚群般四散逃逸。
待閃光漸熄，被擴大了數倍的空間內赫然顯出無數方正，規整的身影，它們點動著觸肢，齊齊退至兩旁，像是在為無形的紅毯讓路。
正是曾經幫過陳澤，又慘遭背刺的那些「板磚」原族們。
只不過看起來想和陳澤敘舊的並不是它們。
「你好。」隆隆似雷聲般的巨響蠻橫擠了進來，於晶壁間沉沉迴蕩。
盡頭處，一隻碩大的鏟斗如同象鼻支地，一撐一彎再一收，就將卡在晶壁內的龐然巨物給帶了出來。
砰！
晶壁爆碎滿地，兩盞熾耀大燈則如眼睛般爍的亮起。
「9527。」
原族的首領，或者說巨型挖掘機如是問候道。
「你們終於忍不住了吧！」
「滾出來！」
「有本事來啊！」
「來啊！」
「真以為把我丟在外面就能甩掉我？」
「卑鄙的篡位者！」.
被撈回來的魔方不住放著垃圾話，連陳澤都按不住它。
好像抓住它的機械臂是條狗鏈似的，一栓上，便能如泰日天般肆意叫囂。
這不，陳澤沒好氣的鬆手將它往外一丟，立馬就噤了聲。
「所以這就是你們為我準備的陷阱？」陳澤緊接著亮出光劍，
「費這麼大勁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視線所至，前後左右上下所有晶壁後都在隱隱顯出身影。
它們是有備而來。
失蹤許久的原族主力軍便集結於此。
「你很有勇氣。」挖掘機恫嚇般的豎起鏟斗朝前指來，
「但我希望你能看得清形勢。」
「哦？」陳澤耐心十足，
「那不如你跟我介紹一下形勢如何？」
「首先你要明白我們的目的。」挖掘機隆隆應道，
「我們不是來和你為敵。」
「我們來到這裡。」
「是為了和你合作。」
此話一出，空氣仿佛定格，連偷摸著在地上蠕動想要爬回來的魔方都僵立原地。
「原族的大部分兵力都聽我指揮。」
「所以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敵人是那些軍團機器人。」
行進當中，挖掘機看向自己身前鏟斗里的陳澤，對他的命名方式表達了認可，
「我更願意將它們看作一個整體，沒有感情，也沒有思想的戰爭機器。」
「它們和我們不一樣，它們的本質和石頭沒有區別。」
「我贊成你的看法。」搭上便車的陳澤回應道，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在達成合作意向後，挖掘機沒有多言，片刻不願多耽擱地率領族人動身趕路。
此時周遭皆是編隊齊整的原族大軍，雖形態各異差距極大，但在挖掘機的調度下卻配合得極為默契，哪怕在這曲折崎嶇的裂隙空間內也如履平地。
「我們要去掐斷它們的源頭。」挖掘機將鏟斗往身前收了收，以便向陳澤展示自己核心處嵌著的一件異物。
這玩意兒好似十幾把鑰匙迭在一起壓扁，陳澤對此再熟悉不過。
反抗軍的秘密武器——魂核。
哦，也許不再是秘密。
且看樣子還是位階不低的高級貨，僅次於領袖那件。
「這叫魂核。」挖掘機介紹道，
「你應該在全族反抗軍那裡見到過。」
陳澤並未否認。
而挖掘機又進一步補充道：「要想在這裡通行，這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哪怕它不說，陳澤也早就留意到，之所以原族大軍能夠通暢無阻，全歸功於最前方拿著魂核開路的先鋒隊。
只要在魂核所發出的奇異波動範圍內，晶壁當中蘊含的光雪便會被強行驅散。
而失去了光雪填充，晶壁本身又脆弱不堪，自然可以輕易摧毀。
不僅如此，魂核的持有者似乎還能探知到晶壁結構，總能帶領族人自薄弱處突破。
「魂核的神奇之處遠遠不止這些。」挖掘機接著道，
「等我們找到源頭，再用魂核擾亂來自總機的電波信號，它們就無法接收命令，也無法繼續行動。」
「你瘋了！」沒等陳澤開口，手裡的魔方便驚叫起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你這是在背叛總機！」
「我永遠忠於總機。」挖掘機沉聲應道，
「你依舊沒有看清楚真相，CUBE-3。」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缺乏行動力。」
「你說得倒容易！」魔方似乎和挖掘機有點交情，
「是你是有行動力，居然就這樣把我丟在外面！」
「我是為了定位你。」挖掘機解釋道，
「才能找到反抗軍的首領合作。」
「就像你做的那樣。」
而挖掘機的解釋顯然沒能讓魔方滿意，反倒令它越吼越起勁，
「合作？」
「你跟我不一樣！」
「我只是為了去見總機，去揭穿那些混蛋！」.
「嘿。」陳澤插了句嘴，
「你們是不是該向我這個合作對象介紹一下情況？」
魔方一聽更加激動，好似在吵架時找到個幫腔的，一咕嚕將話全給倒了出來。
據它說明，原族內部的權力結構很簡單。
挖掘機算是經理或將軍一樣的人物，負責接收並執行命令，將之轉化為具體的行動目標，維持基地內的日常運作。
大到工廠里各崗位的生產任務，小到全族機器人們的娛樂設施建設，都是依靠潛藏在暗處的原族們相互配合。
而有執行者，自然便有決策者。
管家一樣的挖掘機再往上，便是原族的至高權力中樞——由數台機器人組成的長老團。
長老團不事生產，永遠侍奉在總機身邊，專職輔助總機做出正確決策。
CUBE-3便曾是長老團中的一員，後因故被外派流放。
「那些愚蠢的傢伙！」魔方罵起自己的同僚來毫不嘴軟，
「它們陷害了我，它們蒙蔽了總機！」
「我必須回到總機身邊，糾正一切錯誤！」
魔方轉而將矛頭對準挖掘機，
「而你。」
「你居然想直接切斷總機的電波，你這個叛徒！」
「你跟那些造反的全族有什麼區別？」
「你會讓總機失去對基地的掌控！」
「你真是」
啪！
卻是挖掘機探出條觸鬚般的軟管將魔方抽了個跟頭，總算讓它消停下來。
「你」CUBE-3緩過來後仍不依不饒，卻被挖掘機無情打斷道，
「總機已經失去了對基地的掌控！」
「什麼！」魔方驚得聲波幾不成形，
「你說什麼！」
「我說。」挖掘機加重語氣強調道，
「長老們早就劫持了總機，所有命令都是它們假冒總機發出來的。」
「愚蠢的是你。」
「CUBE-3！」
「我說過了，我從來只忠於總機！」
滋滋
陳澤身上響起了些不太和諧的聲響，
「我說兩位，還是先別拌嘴了。」
數十把光劍如同孔雀開屏般在陳澤身後綻開，靜謐外表下所隱含的威能讓挖掘機油耗狂飆，內燃機隆隆直響。
但這股威能並非針對它。
「畢竟.我們要拜訪的主人好像不太歡迎我們。」
在原族大軍的正前方，即是隔著重重晶壁，也遮不住無數道遙遙扎來的刺目強光。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挖掘機將軍旗般的鏟斗高高舉起，整支隊伍倏然一頓，
「開火！」
它下令道。
而在對面，幾乎排成一堵光牆的粒子束流已經搶先一步將晶壁碾爆，唳嘯著迎向大軍。
轟隆隆隆隆！
火光雖盛，但轉瞬即逝。
只因此處實在缺乏可燃物。
若沒有魂核生效，那周遭晶壁便是水火不侵，梆硬難拆。
見敵軍已被消滅殆盡，1111連忙跑到自己的情人邊上關心道，
「寶貝，你沒事吧！」
它心疼地看著對方身上新添的凹痕，全然忘了自己身上才被開出個漏電大洞。
滋，滋滋滋.
「我沒事。」
「我們還是在這裡修整一下吧。」
「不行，親愛的，我們延誤的每一秒鐘，都有數不清的同胞在被殘忍殺害。」
「好吧.不過你怎麼知道缺族的巢穴在哪？」
「是領袖給我指的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