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中總不會有那麼多的選擇。
這是他們的故事，這是他們的道路。
季林看著被扶上空腔中的蒼老騎士，他的生命在戰鬥結束的那一刻就已經在飛速流失
他的生命和自己不同，已經所剩無幾。
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魔法師先生.您能許諾我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嗎？」
「我沒有辦法對你許諾，因為帝國崩塌後一定會陷入混亂.但我希望它是光明的。」
不再被危險技術所困。
直至明天。
季林愣了一下。
但他希望這個世界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我可以確定你的犧牲是有價值的.每一個犧牲都能推著世界向前一步。」
「那真好.」
老騎士躺在空腔中，淡淡的鮮血正在緩慢從他嘴角滲出，可他的臉上卻是那種已經看到美好未來的表情。
我的生命如果能夠稍微偏轉這個世界的航向.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對著季林揮了揮手，然後解下自己腰間的配劍放在地上。
「喂，魔法師先生，堂吉訶德只是一個名字.不過你還是要記得我啊，記得這個拙劣的堂吉訶德。」
那只是很普通的鐵劍，在和皇宮衛隊的搏殺中留下大量顯眼的凹陷凹痕，染著他的鮮血。
他用這把鐵劍在數十名皇宮騎士的圍攻下堅持了一分鐘，直到夜鴉將他從中帶走。
再精妙的劍法也寡不敵眾。
「我沒有什麼財富，這是我為數不多的財產，所以請幫我保管好.如果我死了，這就是我贈與給你的禮物.」
最後，感謝你幫我走完這路。
走完最後旅程。
空腔合攏。
————
「我將嘗試逆轉自身的機械裝置，用符文陣列直接生成大量血肉進行填充.」
鍾旋轉機械關節，將艙室摺疊合攏，用字跡告訴著正在等待的眾人。
他依舊沒有給自己安裝語言裝置，用機械裝置發聲的難度.總之並不是現在的他們技術水平能夠達到的。
「同時，我的意識很可能也在這一刻結束。」
它轉動自己的腦袋，晶藍色的瞳孔落在面前一行人身上
「根據我的計算，他們也許會部署專門的操控裝置.就像我遠程控制其他的小型構造體一樣.我想他們是沒有資格直接使用人類來控制這一級別的血肉構造體。」
鍾轉動著腦袋，用筆尖在黑板上落字。
「也許你們可以找到控制裝置，降低它可能造成的傷亡.尼古斯先生會幫助你們找到裝置的，我和他分享了我控制小型構造體的本質.」
而我去解決那台與我相似的同族。
「幸運的話，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麼，再見了。
————
「我們一定會死。」
堂吉訶德的陳述道。
鐘沒有回答他的陳述，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用精神的共鳴向對方發起了詢問。
「堂吉訶德是一本小說中的主角，他應該早就死了.你呢，我想在最後知道你的名字。」
我看過你們人類創造出來的典籍，堂吉訶德的故事我也自然了解。
我是第一台擁有知性的計算機。
「是啊，那個傢伙應該是我的祖父吧.哈，他應該沒想到幾百年後又有一位子嗣找到了同樣的夥伴重新走上他的道路。」
只是走的更遠，真的完成了那幻想中的冒險。
不再在那大陸的尾端，而是行走於每一處文明世界之間。
環繞這顆蔚藍色的行星行走一圈，見到的只有災難和死亡，所有的善意在歷史齒輪前被碾得粉碎。
堂吉訶德咳了一聲，血色落在艙壁上。
原諒他這不孝子孫，學著祖輩舉起長槍朝著風車衝鋒。
也一如既往的失敗了。
「你相信神諭嗎.就像是某一天你忽然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然後意識到自己生來的職責如此。」
他靠在鋼鐵上，能十分清晰的聽到齒輪咬合的轉動。
「我不相信，所有奇蹟都是在可能性中的海洋中偶然濺起的水花.只是那朵水花落在我的身上.而根據科學，神明不存在這個世界.就算存在，它也沒有對我投下目光。」
鍾緩慢的在通道中前進，通過旋轉的齒輪，他的晶藍色符文核心正在閃爍。
「交流是好的，交流有助於我們維持自身的心靈，我會認真傾聽你的話語。」
短暫的沉默。
「其實我有點後悔來這裡了。」
堂吉訶德笑了笑，發白的粗糙髮絲落在金屬上，聽著齒輪轉動而咬合的聲音。
「真奇怪啊，這地方的飯菜是真的難吃，不過其實人還不錯。」
鍾猶豫了一會，思考迴路轉動著做出自己的答覆。
「還好我沒有味覺。」
堂吉訶德感受著運載自己的機械停下腳步，空腔打開，他看到了繁密的鋼鐵之林中迅速膨脹開的血肉團塊與閃爍起電弧線路。
堂吉訶德聽著碎片落入地下河的聲音，一如精密的鐘表的指針在不斷向前，直到下一個循環開始。
那是鐘的主機。
這台誕生智慧的機械式計算機在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
不需要的框架被放棄，不需要的部件被切斷，一切的能量都被集中在塑造一台可以被使用的血肉構造體上。
它在以某種形式自毀，來交換一次新生。
「堂吉訶德先生，你說的沒錯。」
為了最大化降低損失，我們會死的。
鐘的聲音一如機械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