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項...」
「可以了!不用在繼續,就他吧。」
桑悅馨站起身,打斷了台上的比試,她眉宇之間透著威嚴,冷聲開口的一句話,讓人不敢有半絲反駁。
纖纖玉指指向魏奇之後,她直接站起身,高傲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座位。
魏奇整個腦子一片空白,他有些不敢相信,剛剛那個被指到的人,會是自己。
大婚的當天。
所有外鄉人都被邀請在列,烏成雄也不例外。
也就是在這一天,烏成雄相識了桑家的二妹,桑悅晴。
魏奇,也從此成為了無花城桑家的一員,並正式更名為,桑成棟。
......
「成棟,我很好奇。你整日都跟在我的身邊,都是如何與外界取得聯繫的呢?」貴婦人依舊抓著男子的手,溫柔的詢問道。
這樣溫柔的語氣和眼神,在男子的記憶里,似乎只有兩個孩子出生時,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時,才偶然可見。
陪伴了二十多年的夫人,卻只有在審問犯人時,才會將最溫柔的一面獻給自己。
對男子來說,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他沒打算逃避,也沒打算狡辯。因為他也知道,那些事要麼隱瞞一輩子,要麼隨時等著她的質問。
果然,她其實早就知道的。
男子面露微笑,就像每天清晨等在她房間門口時的表情。永遠都是以最溫柔的一面迎接他們一起忙碌的每一天。
「每天晚上,你的房間熄燈,你睡下以後,我都會去往玲瓏閣。」
男子柔聲說道,眼眸之中卻有幾分蕭條和孤獨,又有幾分戚戚然。
「玲瓏閣,你知道的吧?」
「知道,那個雲汐不是已經...」
「對,雲汐在你的安排下,已經嫁了人。我很感激你,可以讓她脫離苦海。只是,我卻再次跌入了無盡的孤獨里。在沒有人可以伸手拽我一把。」
無花城的男人,從來不用避諱去青樓煙花之地。因為只要男人不離開這個家,她們不會介意男人出去花天酒地。
但是。
桑悅馨允許其他男人放任,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無花城城主的夫君,在無花城是一人之下的存在。
可以花天酒地,卻不能和任何一個青樓女子產生情感。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不講道理也罷,誰叫她就是這無花城的城主呢。
桑悅馨沒有一絲的歉意,依舊溫柔的說道:「雲汐是個好姑娘,我曾過問過她的生活。」
男子卻變了臉色,冷笑道:「你應該是為了監視我吧。」
「咳咳咳...」
葵老很假的咳嗽了幾聲,訕訕的笑道:「那個,桑城主,這小子有些喝醉了,我送他...」
「葵老先生留步,今天要處理的事情,不只是我的家事。和這位小兄弟,可能也有些關係。」
「啊?」
秦逸飛看似眼神迷離,其實也是裝醉呢。人家無花城城主家床頭床位的事兒,咱們坐在這兒聽好像真不太合適。
可誰成想,這事兒竟然還和自己有關係?
秦逸飛直接坐直了身體,大眼睛瞪起來。
貴婦人沒在理會兩人,而是將目光繼續落在對面的男子身上。
「成棟...」
「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魏奇!我叫魏奇!」
男子隱忍了多年的憤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怒吼著喊出自己的名字,眼神異常的兇狠,臉色更是憤怒的漲紅著。
他想要掙脫女人柔軟的手,可站起身的他卻又被強行拉著坐了下來,一股無形的威壓針對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有任何動作。
「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樣的日子從雲汐出嫁的那天,就已經夠了!夠啦!」
貴婦人對男人的憤怒渾不在意,依舊柔聲道:「對不起,成棟。如果他不出現,或許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追究你任何的責任。可是...他既然來了,我就要對秦公子有所交代。」
「桑城主,那個...這,這事兒跟我,有關係?」秦逸飛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們兩口子的恩恩怨怨,咋個還跟我扯上了關係?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從誰肚子裡出來的,秦逸飛甚至都懷疑,難道眼前這位城主大人,是自己的親娘?
男人冷笑道:「你無需拿他當藉口,如今烏依涵已經回到了無花城。你要對我動手,已經在我的意料之中。」
秦逸飛偷偷瞄了一眼葵老,臉上的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這事兒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咋個現在我就成了導火索呢?
葵老眨了眨眼,仿佛是在說,靜觀其變吧。
這事兒絕對和你沒關係,我給你作證!
不過有一點是讓葵老心驚的,就是眼前這位無花城的貴婦人城主,竟然也是一位靈宗。
好傢夥!這資質怕是至少也是地級吧。
「成棟...」
「叫我魏奇!」男子瞪著眼,冷哼打斷道。
貴婦人也不生氣,點頭道:「好,那就叫你魏奇。知道當初那位秦公子是誰麼?」
「哼!前朝餘孽罷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在無花城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無花城到底是一座什麼樣的城麼?」
男子冷笑了一下,在無花城生活這麼多年,道聽途說的內容他都已經聽煩了。但要說觸及到無花城真正的秘辛,還真就差了那麼一點。
「你我已然成親,你就是無花城的一份子。你把天辰木倒賣出去,我不予追究。但是我很疑惑,這麼多年來,你可曾缺過銀錢?」
貴婦人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這是她對男人失望的第一點,背著自己做一些根本就繞不過自己的事情。
可謂是,愚蠢至極。
亦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想背著自己?
「我不為錢。」男子冷聲回了一句。
「好,你不為錢,你有你的理由,我不過問。」
接下來,是貴婦人對男人失望的第二點。
「當年,我對秦公子奉為上賓,禮遇有加。你明知他是我的貴客,卻要出賣他。又是為何?」
男人心頭一沉,又是悲涼的苦笑一聲。
果然,在無花城就沒有任何事是可以逃過無花城主的眼睛。發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她卻從未道破。
「我剛剛與你所說,並非藉口。若不是今日城內來一名秦姓公子,就是到死,我都不會質問你。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他既然來了,那件事,我就必須要有一個交代。」
貴婦人的眸子裡竟然閃過一絲不舍與悲傷。
看到這個表情,男子的心不由得跟著顫抖了一下。二十幾年朝夕相處,說沒有感情那肯定是騙人的。
她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哪怕是細微的一個動作。他都曉得她想要什麼,要做什麼。
冰冷的臉終於垮了下來,男子在也堅持不住了。
他根本就冷不下心,根本就無法不去過問她的感受。
或許這就是愛吧,二十幾年來,他以為自己和眼前的人兒根本不會產生什麼愛情。但是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什麼是愛情?
朝夕相處,情不自禁。
愛情並非什麼卿卿我我、濃情蜜意。
而是,不離不棄的陪伴。
男人深吸了一口,心如絞痛。不為別的,是因為自己這麼多年來,竟然沒看懂自己。
「悅馨,對不起。當年的確是我出賣了秦公子...是我,將秦公子在無花城的消息傳遞出去的。是我...把這個消息給了烏托城的城主,烏成雄。以此報答當年他對我的知遇之恩。」
「所以。當年那些天辰木,你也是販賣給他?」
「是的。」男人沒有否認。
「好。那今日...」貴婦人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依舊透著高傲與冷漠。
可常年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又怎會聽不出,他言語之中的艱難與哽咽。
男子抬起頭,雙目直視著面前的人兒。這是為他生下兩個孩子的夫人,這是一個為了一座城整日高貴的女人。
「悅馨,我心甘情願領罰。只是...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男人已經釋然了,直到今日的坦誠,他才終於明白。原來他以為的她,其實是非常在乎自己的。
「不是,無花城主,我有話說...」
秦逸飛一聽,這事兒不對呀。什麼以前的秦公子,什麼自己來了就要有個結果。我也不認識那個秦公子啊,你們別說這麼決絕的話...
「我會的。」
貴婦人悽然說了一句。
男子面前光芒閃過。
秦逸飛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男人的脖子上,一條鮮紅的細線慢慢呈現出來,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背後正在有一根紅色的細線勒住他的脖子。
男子的表情依舊是以往的溫柔,帶著和煦的笑,眯著眼。對貴婦人的話,言聽計從。
他的手,還在被女人握著,而且握的越發的緊。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不舍,卻沒有一絲的怨恨和不甘。
兩滴淚,從貴婦人細嫩的臉蛋上滾落。她的喉嚨滾動,輕輕地閉上眼,仰起頭。將眼圈裡的水霧,全部收了回去。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男人的臉頰。隨後,將他的雙眼閉上。
男人就那麼端詳的坐在椅子上,徹底,失去了生機。
這...到底鬧得是哪樣啊?
秦逸飛已經徹底的懵了,饒是他想為男子說點什麼,卻也已經為時已晚。
微涼的風輕輕吹過安靜的院子,牆頭的杏花樹上,花瓣飄落。潔白的花瓣上,帶著一抹艷麗的紅。
初次見面,這位無花城主,就送上了這麼一份大禮。
秦逸飛現在真是有點後悔進城了。
重新收拾好心情的無花城主,轉頭面向秦逸飛和葵老。她端起酒杯,只是沉默地舉了過來。
葵老趕忙跟著端起酒杯,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秦逸飛。
回過神兒來的秦逸飛,趕緊也端起了酒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讓葵老先生和小秦公子見笑了。」
貴婦人青衣遮面,將酒水一飲而盡。
秦逸飛知道,接下來的話,恐怕才是重點了。
二十年前的秦公子是何人,又和自己有何關係?而且,這位無花城主,又是從何判斷出來的和自己有關係。
一個個謎團,讓秦逸飛雲裡霧裡,很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
死在他的面前的,可是這位無花城主的夫君啊,並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張三李四。
「秦公子,你和依涵,早就相識?」貴婦人突然轉移話題,莫名的問道。
「啊?啊...嗯,算,算是認識吧,我之前在烏托城的煉器師聯盟學習過。」
「我是他的導師。」葵老跟著說道。
貴婦人繼續問道:「你來到無花城,難道不是受人之託?」
「啊?」秦逸飛一個頭兩個大。
「我並未受任何人所託,只因在逃亡的路上與依涵偶遇,又算是順路,就護送她一路而來。」
這話秦逸飛並未作偽,表情嚴肅卻認真的說道。
「你們秦氏家族,可還有其他人?如今身在何處。」
「我是孤身一人,從未見過父親,是母親給我取的名字。也是她告訴我,我就姓秦!而且,我是在母親的家裡長大的。」
貴婦人胸口起伏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的飄向了『正襟危坐』的男子。
秦逸飛心中苦笑不已,這可絕對不能怪我啊。你根本就沒給我開口的機會,直接就痛下殺手了。
「所以...你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你並未生活在秦家?」
呃...這個問題讓秦逸飛又犯難了,怎麼感覺自己和她說的似乎並不是一回事兒呢。自己能活下來,那是因為有幽闕啊。
「好小子,看來你還沒忘恩負義。」幽闕突然蹦出來說道。
秦逸飛翻了個白眼,思緒被打斷,「您老先歇會兒,我想事情那。」
幽闕鄙夷說道:「這還有個屁的想的,她就是想問你,你到底和二十多年前的那個秦公子有沒有關係。」
「我哪知道有沒有關係,難不成二十多年前來到無花城的會是我那便宜老爹?」
秦逸飛回答道:「算是吧。」
哎...貴婦人嘆息一聲。她並不後悔殺掉了魏奇,雖然兩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也確實對魏奇動了真感情。
但是,這件事是她必須要做的。
「看來,你對秦氏子弟的使命,一無所知。」
秦逸飛心裡咯噔一下。他忽然想到了幽闕之前說的那個故事...
「您說的,可是神皇秦氏?」
「你知道?」貴婦人驚訝。
知道,還是不知道呢。知道的不多,又覺得有些玄幻。
「僅僅只是知道一點點,甚至,我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清楚,也可以說算是不知道吧。」
貴婦人冰冷的眸子盯著秦逸飛,一板一眼的說道:「天下所有秦姓的子弟,都是神皇的後裔。」
這句話,和幽闕所說,如出一轍。
「幾千年來,聖城的六大複姓家族,一直都在秘密追殺秦氏族人。到了現在,凡是秦氏的家族,無論是藏匿在偏遠的城市,還是隱蔽的深山。都會被找出來,然後滅族。
你能活到現在,應該是秦氏族人刻意為之。而你的父親,故意現身,吸引聖城六大複姓家族的目光,讓你可以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成長起來。」
「您認識我的父親?」
問出這句話,秦逸飛自己都有點不相信了,這怎麼可能呢。
貴婦人搖了搖頭,「我殺掉他,是因為當年他曾出賣過秦姓子弟。那位秦公子雖然逃離了無花城,躲開了追殺。但是後來也再未曾出現過。多半是已經被抓,或者被殺了。」
「所以,我當初對著神皇起誓。倘若有一天,我還能在見到一名秦氏族人,我會當著他的面,殺掉魏奇。」
嘶...
秦逸飛抬起手捂住額頭。
腦殼疼!
如果自己不來,那這位城主夫君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葵老在一旁聽故事的滋滋喝著小酒,放下就被,他竟然主動開口詢問道:「無花城主,冒昧的打斷一下,我聽說無花城的子民,都是神諭族,可是確有此事?」
貴婦人沒有否認,在秦逸飛的面前,她根本不需要藏著掖著。
「是的,無花城的原著居民,都曾是神諭族的一員。而我們神諭族,都是當年虞王妃的族人。神諭族封印千年,千年解封。就是一直在等待著神皇的後裔前來喚醒我們。」
秦逸飛不禁皺起了眉,若按照眼前這位無花城主所言,他們神諭族就是在等待著秦氏族人的到來,然後帶領他們共抗聖城。
「無花城主,若按照您的說法。為了當年那位秦公子來的時候,你們沒有被喚醒呢?」
言外之意,你明知道他被人出賣,為何不出手相助。既然你們神諭族就是在等待秦氏族人,竟然會讓他獨自逃亡?
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因為那是虞王妃的旨意,是她讓我們不要出手,是她告訴我們,時機未到。」貴婦人解釋道。
秦逸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虞王妃,那可是神皇的王妃,都是幾千年前的人物了,怎麼給你們的旨意,難道幾千年前就已經告知你們啦?
偏偏要等到我出現,然後才能喚醒你們?
秦逸飛從小飽受摧殘,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是什麼神皇的後裔。
更何況,自己墜入封印之地時,若不是幽闕接住了自己,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哪還有今日的無花城一游?
他相信自己可以通過不懈的努力改變命運,改變人生。但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是那個推翻現在統治整座天下的聖城三塔。
「虞王妃的旨意不會錯,神皇的血脈,也並非所有人都是天命者。」
秦逸飛問:「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是?」
葵老又用胳膊肘懟了一下秦逸飛,「城主這麼說,自然有這麼說的道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較真。」
這時候,貴婦人突然站起身來。
秦逸飛被嚇了一跳,手下意識的摸向身旁的劍。
貴婦人冷著臉對葵老先說道:「葵老先生,請您稍作片刻。我要帶這位小秦公子,去一個地方,以此來驗證我說的真偽。」
隨後目光轉向秦逸飛問道:「小秦公子,你可敢跟我走一趟?」
秦逸飛目光看向葵老。
葵老哭笑不得的說道:「小秦公子,你看我有嘛用。咱們現在身處無花城的城主府內,你以為我天下無敵嘛?就你面前的這位無花城主,已經是為靈宗巔峰的強者。你覺得,想殺我們倆,跑得掉?」
貴婦人渾不在意葵老點破她的境界,目光盯著秦逸飛,在等待他的回答。
哎,老子特麼拼了命的修煉,短短時間已達到了靈王境。在同齡人中亦算是佼佼者。
可又怎樣呢,到頭來隨便遇到個城主,還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靈宗了!
「走就走,有何不敢!還勞煩城主大人帶路。」
前半句說的還挺硬氣,結果後半句直接慫了。
貴婦人差點沒忍住笑出來,趕忙轉過身去,繼續保持她的高冷的形象。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西苑的深處走去,穿過一條長廊,他們來到一處院牆的面前,看起來似乎已經是城主府西苑的盡頭了。
但是面對院牆,貴婦人抬起纖纖玉手,調動靈力在身前靈秀的飄動著手臂。秦逸飛並未看清她到底做了什麼,緊接著牆壁上就出現了一個空間入口。
貴婦人回頭說道:「跟我來。」
秦逸飛看著消失的身影,猶豫了一下,向前邁了進去。
這扇空間之門很簡單,甚至秦逸飛都沒感覺到什麼,已經身處在另外一個空間裡。
整個空間只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四周除了牆壁,就只有房間的中間位置,竟然放著一座透明的水晶棺。在那水晶棺里,赫然躺著一個身穿黃色彩鳳琉璃裙的女子。
距離有點遠,秦逸飛只能看清女子半張臉,清秀的眉宇下方,緊閉著的雙眸睫毛很長,直挺的鼻樑精緻的瓊鼻下,朱唇勾勒起點點弧度,頭上戴著的鳳鑾金釵玉飾。
貴婦人轉過身,對著秦逸飛說道:「這位,就是虞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