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間,賈赦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調查結果,瑚兒落水的事兒或許賈母有摻和進去,賴成家的是其心腹陪嫁,所嫁之人乃是榮國府現今的大總管,都是榮國府里僅有的那麼幾個有能力調度奴僕的人。
賈赦眼睛一眯,叫住應了聲就要推開去辦的楚卓明和喬元豐,道:「楚卓明,你到了賴管家那後給我將賴管家盯死了,他如有異動,亦或是吩咐什麼人去辦事兒,你便立即將其拿下。」
「是。」
楚卓明雖不明白賈赦為何有此吩咐,但管家和主子孰重孰輕他心裡還是清楚的,見賈赦神情陰戾,便也不多問,拱手應了一聲便快速跑開。
賈赦又看向喬元豐叮囑道:「你多帶幾個人,今日在榮澤堂到荷花池這一路上當值的人也給我捆起來,要快。」
「是。」
作為榮國府的承爵人,榮澤堂的奴僕不少,且均是受過老國公夫人調教過得得用人,這頭賈赦剛吩咐了左右長隨幾句,屋裡的賈瑚便早已被收拾妥當,這會兒梓畫已經在餵薑湯了。
時下不過六七月,又是午後,太陽炙烤大地,體感悶熱,那池水亦被烤的溫熱,賈瑚先前雖落了水,但也只是溺了會兒,現下吐了水,人緩過來了,臉色便再不如一開始時那般青白,亦沒有感染風寒的風險,叫人心定不少。
確定賈瑚現下情況還算穩定後,賈赦也有了心情思考一會兒要如何面對偏心眼的父母賈代善史妍,不敬兄長的弟妹賈政賈敏,包藏禍心的二弟妹王子嫻了。
可惜未等賈赦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賈代善便心急如焚的闖了進來。
「瑚兒,我的瑚兒怎麼樣了?太醫呢?」賈代善慌急的三步做兩步走到榻前,俯身細看賈瑚的形狀。
賈赦強壓下看到賈代善那一瞬間乍然從心底湧上來的酸楚怨懟,回道:「瑚兒方才已經吐了水了,這會兒看著還好。大夫太醫我都讓人去請了,過會兒應該就到了。」
賈代善聞言深吸一口氣兒,站直了身體,厲目看向賈赦,惱怒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瑚兒怎麼會落水?伺候他的人呢,都是死的嗎?」
看著額上青筋畢露的賈代善,賈赦只覺諷刺,冷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呢。」
賈代善對賈赦這副模樣神情很不滿意,心頭一惱,抬腿就朝賈赦踹來。
賈代善軍武出身,腳上功夫不弱,看那力道,尋常人若挨上准得被踹飛出去。
賈赦眼睛一瞪,下意識抬腿格擋,只賈赦現下這副身體畢竟不是在北地被鍛造了數年的剛硬之軀,剛對上賈代善腿便被壓得死死的。
「你這是幹嘛?」賈赦不耐煩喝道。
賈代善見一向孝順聽話的長子竟敢同他動手,忤逆與他,還用這般惡劣的語氣神態同他說話,當即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賈赦連聲道:「好好好,逆子,你……」
「大夫來了,大爺,大夫來了。」
院裡一聲聲唱到聲打斷了屋中火氣四濺的氣氛,賈赦忙收回腿高聲回喊:「快,快將大夫直接帶進來。」
「是。」
應聲剛落,須臾間倆小廝便半攙半抱,夾拖著一個斜跨著木箱的中年人進了來。
屋內眾人忙給大夫讓出一條路來,好叫大夫得以上前為賈瑚診脈。
賈代善看看小榻上剛遭受了苦難的嫡長孫,又轉頭看向正蹙眉緊盯著大夫一舉一動的嫡長子,無奈的別開了頭。
賈赦可不知道賈代善這會兒是怎麼想的,只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大夫,精神緊繃,心神飛速運轉,無數想法躍至心頭。
見李大夫收了手,掛心長孫的賈代善忙問道:「李大夫,我孫兒如何?」
李大夫斟酌道:「國公爺寬心,令孫救治及時,並無甚大礙。心肺雖因嗆水有些許損傷,呼吸吞咽會有刺痛感,但不是什麼大事兒,用幾天湯藥便能康復緩解。」
眾人聞言皆鬆了口氣兒,賈赦那一直懸在半空的憂懼也終落了地兒。
這一回,他的長子保住了。
賈赦檢查過李大夫開的湯藥方子後忙讓人去煎,接著又看向李大夫道:「李大夫,內子因突聞犬子落水受驚早產,還請你移步他處為其診看一二。」
李大夫雖疑心這番乃是後宅陰私,不耐久待,唯恐惹禍上身,但既已入這公侯府邸,有些事兒便不是能自己輕易決定的,只得無奈點頭應下。
待李大夫離開,賈代善面色不善看著賈赦,問道:「說說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看著賈代善面上的慍怒之色,這一回,賈赦再沒有畏縮、誠惶誠恐,也再不因其眸中的失望之色而頹喪自責,反是可以做到淡然對之,心緒平靜。
「父親,別說你好奇,就是我也很是好奇呢。瑚兒身邊可是有兩個奶媽子,四個大丫頭,六個小丫頭,四個婆子輪班服侍,隨時都有近十人圍繞左右,又還只是在府里內院活動,周圍眾多奴僕盯著。」
賈赦看著賈代善冷笑道:「那麼,瑚兒又是如何能穿過這重重圍護掉進池裡的?按常理,就算是瑚兒自個兒不慎滑倒,圍欄恰好腐壞,瑚兒跌入池後也只可能是在岸邊才對,他究竟是怎麼摔倒池中心去的?」
「日常在周邊侍弄花草、灑掃庭院的僕從不知幾何,且大都又是水性好的,那麼為何王善保得信跑回來給我報信,再到我跑去救瑚兒,這般長的時間內,他們為什麼沒有將瑚兒救起來?是沒力氣嗎?為何我一提一拉瑚兒就上了岸呢?」
聽著賈赦噼里啪啦的一通控訴,賈代善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一個令他不敢置信的念頭湧上心頭。
「你陰陽怪氣什麼?怎麼說話的?」賈代善喝道。
賈赦譏諷道:「老爺想我說什麼?怎麼說?一日之間,我妻兒長子接連出事兒,背後之人是否還有後手都不一定,老爺想我有什麼好態度?」
賈代善顫手指著賈赦,「你這是在疑心我和你母親?」
「老爺多慮了,我哪敢疑心你們呢?我只是在好奇,這府中究竟有誰能有這般大的能量,竟然指揮得動榮國府的大總管和內院大管事婆子,呵呵。」
電光火石間,方才那個駭人的念頭再次湧上心頭,賈代善被那個可能唬得神色莫變,指著賈赦的手放了下來,緊握成拳背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