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宋巧，院子裡的人立刻都圍了上去，爭先恐後的吵著要見問米婆。
宋巧拔高了聲音叫道：「叔叔嬸子們別著急，這件事我阿婆已經有眉目了，會有解決辦法的，大家先回去耐心等著吧。」
說完又沖我這邊喊了句，「陳長生你滾過來，阿婆要見你。」
我？
我指指自己鼻尖，然後在大家注視下走了過去，跟在宋巧身後走進門。
「阿婆為啥要單獨見我？」我問道。
宋巧哼了聲，「看你好看，給你找對象。」
我知道她在調侃我，看眼她頭上的圍巾，故意裝著腳下一絆，踉蹌著往前撲去，一伸手扯下了宋巧頭上的圍巾。
漆黑的長髮傾瀉而下，我一抬頭，看到宋巧頭頂一塊小碗大小的圓形禿塊，頓時就笑岔氣了，
「咋回事，地中海了呢？」
宋巧氣得滿臉通紅，搶過圍巾伸出爪子，「看我不擰死你！」
我撲騰撲騰跑進了屋，見問米婆正坐在桌前等著，趕緊停下來，清咳了聲，追來的宋巧也不再胡鬧，兩人都裝作一本正經。
「阿婆，您找我。」我大咧咧坐在問米婆對面。
問米婆年過八旬，不過身體硬朗，一雙眼睛通透精明，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都說問米婆長著一雙狐狸手，就是身上頂著仙兒，什麼異病經她手一摸就清楚個一二，最厲害的是問米，憑著一碗生米就能憑斷出前因後果。
當然，外邊傳的再邪乎，我也從來不信這個。
問米婆笑容可掬，打量我笑問道：「昨晚你見到那東西了？」
我立刻兩手比劃著名繪聲繪色的講道：「阿婆，跟你講，昨晚真叫一個驚心動魄，我按著那大灶馬就塞灶坑裡頭給燒死了……」
一旁宋巧哼了聲，「都說了不是什麼大灶馬，也根本沒死，它昨晚吃了我一把頭髮，說我是第18個！」
我張張嘴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想起那東西襲擊我時候，嘴裡說著「第17個」，要是真死了，不可能再來襲擊宋巧。
「不急。」問米婆緩聲說道，「長生，你先點上三柱香。」
宋巧轉手拿來一把草香，我看看，抽出三根點燃，交給問米婆。
問米婆一手拿著三柱香，香頭衝著米碗上邊左三圈右三圈的繞，另一手在米上摸索，嘴裡窸窸窣窣的說著什麼。
隨後問米婆將三柱香插在米碗裡，手指甲將散落在桌上的米粒分撥開，過了會才抬頭看向我，說道：
「它盯上你還會找上你的，而且你得罪了它，會遭到報復。」
我聞言不在意的笑說道：「那就來唄，再來我還不把它往灶坑裡塞了呢，我直接把它下油鍋炸嘍。」
「你就吹吧。」宋巧撇撇嘴，這時看向米碗時神色一變，「阿婆，這香頭怎麼這樣？」
原本能燒半個時辰的香，竟然說話功夫就燃到了底，而且香灰卷著纏在一起，左邊高出右邊半截，中間最低。
我看問米婆和宋巧神色異樣，忍不住詢問：「這香怎麼了？」
問米婆長嘆口氣，語氣凝重道：「福禍唯人招，前因有後果，這惡事香預示著要有陰人來做怪。」
問米婆也不解釋，伸出只手，「阿婆看看你左手。」
我只能伸出左手放在她手上，布滿繭子的手有力的握住了我的手，問米婆一字一句道：
「這孩子只懸著一綹頭髮的命，為了一村老小也絕不能出事，務必保他平安過這一劫。」
我一腦袋霧水，這時問米婆手上一翻轉，握著我的手，在這麼一翻的功夫，竟然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白色爪子，分明是只狐狸爪子！
我一愣，抬頭看去對面哪裡還是阿婆，而是一個一身白的妖艷女子，白色的皮膚銀色的長髮，媚眼如絲，眸中閃爍一絲狡黠的眼波，紅唇微微揚起噙著魅惑的微笑，勾人心魄。
「你要怎麼謝我？」
好聽的聲音直入人心，而下一刻一條毛茸茸的白尾巴就掃過我臉頰。
我如夢般驚醒，啊的一聲抽回手往後退，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顧不上摔疼的屁股，再看桌對面，只有慈眉善目的問米婆依舊坐在那和眉善目的看著我。
「剛才……不是……」我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剛才怎麼回事。
一旁宋巧得意的笑了聲，「小樣兒。」
問米婆一字一句道：「斷尾無後，你身後已經無人了，這場劫難，自己多加小心吧。」
問米婆和奶奶說了一樣的話，我越覺得這地方古怪，心裡也慌亂不安，趕緊跟問米婆打了聲招呼轉頭就逃似的跑走了。
跑回到家後，一整天我都想著在問米婆那發生的怪事。
晚上，我把米粥和熬好的湯藥端到奶奶房間，屋裡關著燈黑黝黝的，一進門卻忽的看見炕上一雙錚亮的眼睛，我一驚，而再細看，炕上只有奶奶蓋著被子躺著，背對我這邊。
我心疑是不是看錯了，放下東西說道：「奶，吃點東西，等下把藥喝了。」
說完我轉身要去開燈。
「關著吧，奶奶眼睛疼，怕亮。」
我回頭看去，剛剛躺著的奶奶已經靠坐在那，一手拍著炕邊示意我過去。
「長生啊，過來，奶奶餓了。」
我心下覺得奶奶有點奇怪，還是借著外屋的光亮走過去，拿起米粥一勺勺的吹涼餵給奶奶。
奶奶嘴裡吃著東西，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響，一手捋著我後腦勺的小辮子，雖然像以前一樣，可又讓我莫名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
我邊撥弄著米粥，邊找話題說：「奶，阿婆說那晚的東西沒有死，讓咱們小心點。」
「嗯。」奶奶應了聲。
「頭一次在阿婆那問米，我好像真看到了什麼。」我琢磨著嘀咕。
過了會我低頭看粥碗已經空了，而身旁奶奶依舊在吧唧吧唧的吃著什麼，我立刻轉頭看去，卻見奶奶抓著我的小辮並不是在用手捋，而是在往嘴裡送。
「奶？你吃什麼呢！」我趕緊起身。
奶奶沒有回答，只是緩緩伸來手，眼睛也詭異的幽亮。
一種不祥的氣息逼近，讓我身後的命辮兒兀自顫動了兩下。
這時外邊門傳來「吧嗒」「吧嗒」幾聲敲擊的聲響。
我轉頭聽聽，走出屋來到窗前，看到宋巧站在院子外還在朝著這邊門口丟石子。
她看到我才停下來，然後沖我招招手。
我出門走了過去，「大晚上的你這又鬧哪一出？」
宋巧難得的沒有跟我槓，而是看向屋子那邊認真說道：
「阿婆說陰人做怪，我試著問米得出的結果，奶奶應該已經不好了。」
我一急，「什麼叫不好了，我奶沒事！」
宋巧看看我，隨後提起手上一個小白布口袋，「這裡邊裝的是生穀米，不管是什麼邪祟，生穀米撒在身上都有反應，穀米會變成黑色，有沒有事，不想確認一下？」
我沉默，看眼搭在肩上的辮子發梢黏糊糊的團在一起，再看向宋巧手上的東西，心下有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