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江小姐麼?去年在星藝文娛實習的那個——」
馮盈盈的話沒說完,眼神就已經飄忽到另一側了。
應該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可確是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陸池杉的眼睛。
陸江荷大三那年肄業之前,曾跟同學一起去實習。
當時就是在金建中的文娛公司做了一個新藝人的實習助理,而這個藝人,正是冷喬。
兩個月後,陸江荷突然出現嚴重的病發障礙。
不但從文娛公司離職,而且連學業也無法進行下去。
最後只能留在家裡休學,整整大半年過去,這才終於重新走回社會。
沒有人知道小荷在星藝文娛的時候發生過什麼,她自己似乎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但陸池杉隱隱覺得,事情必然是跟冷喬脫不開關係的。
當然這些事,陸池杉也是後來聽郭頌坦白說明,才知道他之所以會安排陸氏集團跟金建中和佟娜娜合作,正是有這方面的考量和打算,希望能從中發掘與陸江荷有關的蛛絲馬跡。
「你還是覺得,江小姐出事跟冷喬有關是麼?」
馮盈盈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池杉,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可能跟你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你完全沒必要去趟這潭渾水的。」
「陸家的水從來就沒有清澈過,不是我要淌混水,是我始終在逆水行舟。」陸池杉看得清明,陸老爺子對他的態度突然間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只能說明這期間定然又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
他不習慣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可回頭想想這些年,好像除了唐音,並沒有誰是真的被他掌控在手。
所以唐音的失控,會讓近乎絕望一般的自我懷疑。
一時間,他竟然來不及承認,那種落空竟然是與愛有關的。
叮咚一聲,手機里接二連三地傳來消息。
陸池杉所有的群都是靜音的,除非剛剛被拉進來,還沒來得及設置的。
車子停到了馮盈盈的公寓,陸池杉下車把她送到門口。
馮盈盈說了聲謝謝:「池杉,幫我問候下秀姐。阿雨的話,還請你費心多關照了。他性子比他爸爸還要軸,一直認死理。」
「程時雨既然是馮姨的兒子,我自然會把他當弟弟關照的。但前提是,我真的希望馮姨回去能跟我媽再好好商量下,冷喬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畢竟,不是隨便誰叫出來,攀個關係,我就都能拿他當兄弟來待的。更何況,最想要為小荷出頭的人,從來都輪不上我。」
送走了馮盈盈之後,陸池杉一個人坐在方向盤前,沉思良久。
他在想,如果唐音這時候還在自己身邊,她會怎樣想,有怎樣的建議和處理方式?
與其說是他一手將唐音提攜培養起來的,不如說唐音其實代表著的是他行事作風裡最柔性的另一面。
他是真的很不習慣離開她的日子,甚至不惜用這種手段將她「豢養」。
他只是非常非常的後悔,當初在北海道的時候,他是怎麼能說出讓她不要對不起歐陽卿這樣的話的。
那一刻的他是哪裡還會有這樣的勇氣,認定了唐音與歐陽之間終究不會真的走向正果?
手機最上方的一個新群里,名字叫做婚禮籌備群。
是唐音親手建起來的,把親朋好友們一個個拉了進來。
陸池杉看到,光是歐陽卿發下來的紅包,就要爬兩分鐘的樓才能領完。
他們……真的要結婚了?
陸池杉靠著駕駛座的椅子,閉上疲憊的雙眼。
明明已經靜音了手機,耳邊卻依然能聽到那些畫面感十足下的歡笑和祝福。
她終究還是活成了跟他喜怒無關的樣子。
陸池杉捏著手機,看到官宣後的兩個人在群里大方安排著婚禮相關的事宜。
他將大腦放空了足足三十秒,最後直接在群里發了一個88888的紅包。
那一瞬間退群的衝動,讓他將拇指徘徊在那個按鍵上足足又三十秒。
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逃不開這個喧囂的事實,唐音終於還是要嫁給他最好的兄弟了。
第二天一早,唐音回到聲聲雨工作室。
沒有見到程時雨和文哥他們,只有攝影棚的門半敞開著。
唐音看到茶几上有一把熟悉的車鑰匙,是裴凌之的。
低頭看著剛列印出來的辭職報告,唐音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邁進去。
「裴導,我能進來麼?」
裴凌之正在悉心擦拭他的攝影器材,聽到唐音的聲音,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過。
「當然。你有什麼不能進的,這家工作室都是陸總出資投的。以你唐秘書的身份,想坐我辦公室的位置,都是一句話的事。」
這番十分刺耳的諷刺,讓唐音頓時不知道該應接些什麼話了。
即使他聽得懂,裴凌之對她是很有怨氣的。
「裴導,真的很對不住。」
唐音誠懇對他道歉:「我之前真的沒有想過我們工作室的股東是陸池杉,我一直以為,阿雨知道我和陸池杉的關係,是會明白我想要擺脫陸池杉的決心的。現在事情弄成這樣,我也確實沒有辦法再在這裡跟大家共事下去了——」
「你跟陸池杉有什麼關係我不管,但你說這些話,別把我一併侮辱進去了。」裴凌之放下手裡的絨布,將身後的百葉窗打開。
這裡鮮少能見陽光,但偶爾也會說些透亮的話。
「你該不會覺得,我裴凌之是任誰都能一句話搞定,想讓我招誰進來,我就能招誰進來的?」
裴凌之看著唐音,一雙眼中閃爍著真實熾烈的失望,瞬間令唐音無地自容:「當我是霸總身邊的怨種炮灰,只會有求必應的工具人。唐音,你讓我覺得我錯看你了。至少你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我招你進來,跟陸池杉完全是可以沒有半毛錢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