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秀平時住在別墅,離市中心遠。
但經常會去陸池杉的公寓看看兒子,給他送點東西,所以常常能遇到唐音。
有時候,她會叫唐音陪她逛街,或者陪她打牌。
有些閒置的好東西,首飾衣服什麼的,她也會送給唐音。
有時候自己送,有時候那個陸池杉帶給她。
但無論怎樣,唐音收到東西後,肯定是會給她發消息感謝的。
可是最近,陳韻秀感覺唐音好像很久沒動靜了。
燕窩不曉得吃沒吃,珍珠耳環也沒說戴上發個照片給她瞧瞧。
陳韻秀是心思細膩的女人,她感覺得到,唐音和陸池杉的關係可能會有些變化。
「她準備辭職了。」
吳媽把麵條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
可是當陸池杉說出前面那句話之後,洶湧而來的鬱結瞬間壓在胸口。
好像,胃口也沒了。
陳韻秀聽了,表情微微有變,但更多的像是一種意料之中的泰然。
「也正常。」
陳韻秀給陸池杉處理好創傷,慢條斯理地收拾好瓶瓶罐罐。
「好人家的姑娘,最美的青春年華,無名無份地跟了你。時間久了,誰的心都會疲的。」
陸池杉轉過臉:「那你為什麼呢?這麼多年,就這樣守著陸家?」
陳韻秀哼笑一聲:「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你外公外婆,有你舅舅阿姨,我還有你。你爸三天兩頭鬧么蛾子,但家是我的,錢是我的,我沒有後顧之憂。他找人,我就不能找人了?」
咳咳。
陸池杉輕咳兩聲,這種話題,母子之間談論稍顯尷尬了。
其實他不是沒聽說過這類風言風語,傳聞陳韻秀在外面有個挺好的朋友,好像比陸池杉年紀還小。
「池杉,唐音不一樣的。」
陳韻秀語重心長地說:「她從小沒見過父親,媽媽病死的早,甚至住過孤兒院。她舅舅一家不是她真正的血親,她進一步沒有路,退一步也沒有。她全心全意對一個男人,要的是這個男人必須也要全心全意對她。如果你給不了,就不該再耽誤她。」
陸池杉拿起筷子,攪了一下快糊成一團的面。
吃一口,味同嚼蠟。
突然他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
「媽,假如我打算結婚,你覺得唐音這樣的女人,適不適合?」
陳韻秀愣了一下,搖搖頭。
「你能問出這樣的話,說明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陸池杉覺得有點沒面子:「我只是比較謹慎。不是誰都會像歐陽那樣,大學沒畢業就去偷戶口本的。」
可陳韻秀不是別人,她是生他養他的親媽。
三十年的相處,她終究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你心裡始終過不去的,那個——」
「不提那個。」
陸池杉像突然被戳了軟肉的刺蝟,瞬間豎起全身的防備。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他起身拿起鑰匙和衣服。
「媽,我先走了。」
陳韻秀:「這麼晚了,今天睡這吧?我讓吳媽把客房收拾下。」
「明早一早的會。」
陸池杉拒絕了。
出門前,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扭身過去對陳韻秀提醒了一句。
「媽,最近出門當心點。少去人少的地方。最好讓劉叔送你。」
劉叔是家裡的司機,跟吳媽一樣,都是在這邊常駐,配給陳韻秀一個人用的。
陳韻秀何等精明,不會聽不出陸池杉話里話外的意思。
更何況,他手上的擦傷怎麼看也不像是打拳弄的。
算算日子,陸家大堂哥出獄的日子,好像近了。
兩年前陸家二叔在獄中病死了,他的兩個兒子分別被判了三年和五年……
陸池杉一路開過沒人的國道,窗開著,風灌得嗚嗚響。
後來不知怎麼就到了唐音的樓下。
他下來靠著車,仰起頭。
八樓的那扇窗戶,燈已經熄了。
十一點剛過,她平時睡得可沒有那麼早。
可能是昨晚熬夜了,也可能是今晚,她想早點入夢,見見已經離開了二十年的媽媽。
陸池杉抽了兩口煙,胸膛堵得越發難受。
可能是剛才吃麵吃得太快,胃也有點疼。
拿出手機,陸池杉猶豫著要不要給唐音發句「對不起」。
糾結了一陣,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知道自己的道歉是虛弱無力的。
因為他可以在心情低落思緒混亂的時候,至少還能開三十公里的路回到家,看到媽,吃一碗麵,說幾句話。
而唐音,只有一個人。
今晚的月光很清冷,陸池杉仰頭又望了一眼窗戶。
路燈刺眼,讓他誤以為那扇小小的窗戶亮了光。
他抬起左手,叉開五指擋了下。
白月光從指縫間漏了下來,無名指上那道突兀的疤痕把他燙了一下。
他最終什麼都沒做,開車離去。
……
第二天上午,唐音早早過來。
她把補好的抱枕放到了陶萌萌的工位上,然後就下樓去客服部打卡。
進電梯的時候,正好遇到陸池杉。
陸池杉看著精神不太好。昨晚那碗面吃得太快,胃一直不舒服。
折騰到快三點才睡,沒多久天又亮了,看日曆行程又是一上午的會。
他有點煩躁,感覺工作怎麼好像突然間多得沒完沒了。
以前唐音在他身邊打點的時候,明明是很輕鬆,很井井有條。
正想著唐音,門口就出現了她的身影。
「陸總,早。」
唐音點頭打了個招呼,直接繞開他。
陸池杉在她身上沒有聞到熟悉的咖啡香,也沒有辦公室專用的清新劑的氣息。
她只是上來一下。拿點東西,或者送點東西。總之與陸池杉無關。
「幫我買杯咖啡。」
陸池杉忍受不了她的無視。昨天的事,他都已經道過歉了,可唐音的態度依然好不了一點。
於是他故意連身子都沒轉,隨口發了句指令。
見唐音沒應聲,陸池杉越發不爽。
「怎麼?就算不是秘書部的人,就不能給老闆買杯咖啡了?」
「我知道了,陸總稍等。」
唐音按下電梯,同時拿出手機。
半小時後,一杯星巴克速遞咖啡被送到了陸氏集團前台。
當時陸池杉正在會議室里接電話會議,一個陌生虛擬號碼接進來,負責設備的IT人員還以為是分公司的撥號線路。
一接通,一個操著濃重外地口音的大叔說話了:「你是姓陸吧!你咖啡到了,自己到前台拿一下!麻煩給個好評。」
那一刻,陸池杉幾乎把手裡的雷射筆都拗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