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人生的意義
正常來說，一個健康男人體力的巔峰，是在三十四歲。
但大部分人，年齡超過二十八歲之後，身體各種機能就會進入下滑階段。
而像喬登這種常年從事體力勞動的男性，到了四十多歲，別說巔峰，能有二十多歲時一半的狀態，就算不錯了。
不過也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雷明頓崖的高度，也沒那麼離譜，連願羊都能夠跳上去，人類只要稍加努力，自然也是能夠攀爬上去的。
當然，別看他嘴上說得這麼輕鬆，吃完鹿肉，兩人準備要開始攀登時，面前幾乎呈九十度坡面夾角的山崖，還是讓所有人都感到莫大的壓力。
三百米是什麼概念呢？
假如按照商品房標準的層高二點八米來計算。
面前這道懸崖，足足有一百多層樓的高度。
而現代都市裡的高樓大廈，三十三層，都已經算非常了不得了。
「你確定要嘗試一下？」
陳景還是覺得有些太冒險了，他再度問了一遍。
喬登脫掉外套，露出強壯的臂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頭肌。
「放心，我身體其實還算不錯，可以試試，爬到一半，就算勝利好吧！」
陳景豎起大拇指，用中文說了一句「有種」，對方茫然的看著他。
「意思就是，你像個真正的男人，爺們！」
「哈哈，那是當然，你也「油棕」。」
萬眾矚目之下，兩人開始了攀登之旅。
陳景傳授了喬登一些基礎的攀爬技巧，比如怎樣調節身體重心，如何發力更加科學，不會給身體帶去沉重負擔。
兩人走的，當然是同一條路線，陳景在前，喬登在後。
一開始，後者還有樣學樣，攀爬得算是非常輕鬆，結果沒撐到十分鐘，喬登便是有些頂不住了。
徒手攀岩本身就是一項非常消耗體力的極限運動，每一分每一秒，都會燃燒攀登者體內大量的熱量，供給身體各處發力。
如果說游泳是水中最為全能，對身體素質綜合要求最高的體育運動。
那麼徒手攀岩，就是陸地極限運動的王者，沒有經過專業培訓和針對性訓練的人，可能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下來。
因為攀岩，尤其是在一條沒有經過認證的全新攀岩線路，進行攀登，其難度更是呈幾何倍數增長。
兩人此刻距離地面僅僅才五六十米，剛剛爬了五分之一的高度，喬登便是覺察到，渾身一片酸痛，渾身有些使不上來力氣。
但他還是盡力的堅持著，並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只不過兩人現在的位置多多少少有些尷尬。
抬頭仰望，上面就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懸崖絕壁，而低頭俯視，方才兩人吃飯的地方，那些碩大的石塊，也變得像手指頭大小。
關鍵是，他們已經無法原路返回了。
徒手攀岩就是這樣，下山也許比上山還要更加艱難，一旦開始挑戰之旅，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向上向上，永無止境的向上。
直到征服面前的山峰或者是懸崖。
喬登當然也知道，現在放棄已經來不及了，他也唯有跟緊陳景的步伐，硬著頭皮繼續往上攀爬。
雷明頓崖又不是馬特洪峰，這裡雖然禁止人們攀登，但還是有很多人曾經征服過它，僅僅三百米而已，算不上什麼。
另外一邊，陳景卻是滿臉的輕鬆，他甚至連氣都沒怎麼喘過，他的臉上也絲毫看不見艱辛之色。
這讓喬登覺得異常震撼。
「陳，伱真厲害啊！我感覺每一次向上挪動身體前進，都要使出渾身解數，但你看起來，卻是那麼的輕鬆寫意。」
「你的身體實在是太厲害了，世界上最頂尖的運動員恐怕也不過如此。」
陳景搖了搖頭，他並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因為喬登的話得意忘形。
論身體素質，他和頂尖運動員確實沒有什麼差距，甚至可以說，還要強大一些。
但術業有專攻，頂尖運動員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中，技巧和經驗，才是旁人難以企及的地方。
「你感覺怎麼樣？還是那句話，如果真的不行，就不要勉強，這種事情不是兒戲，我也沒辦法幫你。」
「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妻子和女兒，如果你因為體力不支而墜落山崖，那她們該怎麼辦？」
陳景的勸說，並沒有動搖喬登決心。
後者想了想，一臉篤定的回答道：
「我這輩子總是活的謹小慎微，戰戰兢兢，連爭吵都很少跟別人爭吵過，我總是願意偏安一隅，想著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
「但實際上，現在想來，很多時候我都應該勇敢一些，往前走一步，事情就會迎來不同的結果，老實說，其實我活得並不算非常幸福，我的妻子總是埋怨我，不夠努力，不夠銳意進取，無法帶給他更加富足的生活。」
「而我的女兒，也認為我這個父親膽子太小，總是唯唯諾諾，一點也不強勢。」
「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我自己太過於懦弱，太畏懼失去一些東西，因為很多事情，被磨滅了當初的稜角，曾幾何時，我也是一個非常熱血勇敢的年輕人，現在我要找回當初那份拼搏到底的心態。」
「在你的身上，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你不用為我擔心，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咬牙堅持下去，看看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此刻的喬登，再無第一次見面時，那種看起來被恐懼支配的樣子。
面前這個年輕人，給了他力量，聽著那些冒險故事，他被日復一日平淡生活所消磨的志氣，似乎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陳景沉默許久，終究是點了點頭，不再進行勸說。
他的內心當中，也有些觸動，仿佛在面前這個中年人的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
當初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幸好，老天爺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讓他可以得償所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痛痛快快的活過今生。
「小心些！」
陳景如此叮囑道，然後繼續向上攀爬。
「我會的，我會小心一些的。」
休息了一會兒，喬登繼續往上攀爬。
此刻的他雙臉通紅，渾身冒汗，熱氣從他的脖頸之處，頭頂上，以及身體內部，不斷的散發出來。
沒過多久，他便汗如雨下，連衣襟內襯都是被浸濕。
渾身肌肉也在顫抖，有好幾次，都險些無法抓緊面前的石縫，差點兒往山崖下墜去。
不過最終，他還是穩住了，並未墜崖。
陳景神色無比動容，衝著鏡頭，讓直播間的粉絲們，為喬登加油打氣。
「老實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能夠做到這個份上，絕對是非常不容易的，我相信，在這個年齡階段，絕大部分人甚至連爬上幾十米的山坡都有些困難，更不要說挑戰這種極度陡峭的懸崖峭壁了。」
「他的表現非常優秀，令人欽佩，大伙兒一起給他加油吧！」
「還有最後一段距離。」
陳景也看到，喬登的體力，幾乎已經接近極限了。
但距離他所說的，雷明頓崖一半的高度仍然還有著，四五十米。
那裡同樣有一片開闊無比的平台，只要能夠爬上去，就能夠想辦法從左側的山峰廊道上迂迴，從而抵達山崖的最上方。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從一開始喬登就把目標在了半山腰上的原因。
「加油啊，老兄，你能夠做到的，相信自己！」
陳景終於知道，平日裡粉絲在鏡頭中看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焦灼，緊張，恨不得替身上陣卻又毫無辦法，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
當然也萬分期待，對方能夠成功。
「就差一點點了！」
「上來的時候小心一些，這道縫隙常年有流水侵蝕，風化得非常嚴重，你要儘可能的把手掌伸進去，利用脹手的方式，將身體的重量完全支撐住。」
「還有，那塊石頭得多嘗試幾次，找好角度才能抓穩，要儘量擦乾淨手心裡的汗水。」
「別緊張，慢慢來！」
陳景儘可能的將需要注意的地方，講給喬登聽。
後者專心致志，小心翼翼的往上攀爬，距離一點點的縮小著。
三十米，二十米……
陳景手臂發力，整個人直接翻到了懸崖上的羊腸小道上，低頭一看，下方高得已經有些看不清具體情形。
而遠處蔥蔥鬱郁的種植園場地，低層山谷里的美景，則全部映入眼帘，美不勝收。
他來不及欣賞太久，立刻將注意力放在了喬登身上。
此刻的後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還差最後十米，大約兩三層樓的高度，他就能夠跟自己一樣，站到半山腰的小橫梯上。
但恰巧，這裡也是整個前半段最為危險的地方。
幾乎無從下手，下方突出的岩石讓人只能夠雙臂緊緊的抱著，整個人被吊在半空中，下半身沒有絲毫著力點，僅能夠憑藉雙手的力量，慢慢的往上挪動。
整整十米的距離，只能用十根手指頭，在石壁的縫隙與孔洞當中，找到支撐身體的方式。
老實說，這已經不是普通登山者能夠應付的範疇了，需要非常專業的應對方法和攀岩技巧，才能夠攀爬上來。
儘管陳景已經事先傳授給喬登一些獨屬於攀岩職業選手級別的攀爬技巧，但這種東西，又豈是一兩句話就能說的清學得會的。
喬登也只能夠憑藉本能，下意識的使用手指用力抓緊那些能夠發力的地方，慢慢的往上挪動。
但他的力量和體力，又如何能夠跟陳景相比？
僅僅是移動了兩三米距離。他便是覺得有些支撐不住了，整個人停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他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緊張。
而就就在某一刻，鏡頭當中，所有人都是看到，喬登忽然手掌一松，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與釋然的笑容。
緊接著，他雙手鬆開，整個人朝著下方急速墜落而去。
「不！」
陳景瞪大雙眼，目眶欲裂，而直播間內，所有人亦是發出尖叫之聲。
喬登的身體，在山崖上碰撞，宛如石頭一般，墜向崖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陳景貼在懸崖上，注視著這一幕，心中的悲痛到達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他無比懊悔，一拳砸在山壁上。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勸勸他的，以他的能力，根本沒有辦法爬上這座山峰，為什麼？為什麼我當時不堅決一點！」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陳景的拳頭，不斷的砸在石頭上，風化的石頭碎片簌簌落下。
片刻之後，他抹了抹眼眶中隱約流出的淚水，快速的往下方探去。
不多時，陳景便是來到了懸崖底下。
看著地上躺著，睜大眼睛的喬登，鮮血從對方的口鼻，以及後腦流出，浸染得整個地面都是，然而對方的臉上卻是帶著一抹笑容。
陳景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關掉了直播，在物品欄中查看起來。
生命之源，消耗積分點能夠讓剛剛逝去的生命復活。
他想也不想就使用了這件神話級道具。然而系統卻是提示，無法發動效果，仔細一看，他才看到自己的積分點竟然不夠。
陳景宛如泄了氣皮球一樣，頹然的坐在地上。
良久之後他才默默的挖起坑來，將喬登的屍體埋進坑中。
連墓碑也沒有豎，緬懷片刻之後，他再度往上攀爬。
雷明頓崖，高不過兩三百米，對於陳景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
但就是這樣的一座山崖，卻讓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永遠的將生命留在了這裡。
這便是挑戰人體極限和追逐理想的代價。
儘管人們清晰地知道失敗的後果，然而就有人願意拼盡全力去嘗試一次。
如果說，在來之前，他對自己挑戰馬特洪峰的決定，還有些動搖的話。
眼下的他，已經完全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是啊，如果渾渾噩噩的活著，不敢去追逐自己的目標，那這輩子活得還有什麼意義呢？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完成這個目標，帶著馬登這份，或者說前世的自己的夙願，登上巔峰。
陳景站上山崖頂端，目視著山崖內部。
他再一次看見山谷遠端，那座離得很遠，又仿佛很近的馬特洪峰，清晰的出現在視野當中。
「就快了！」
而山谷內部，忽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