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眼前的一片紅。
她方才站在路旁邊看著婁鈞救人,當時緊要關頭,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婁鈞的身上,周圍又都是擁擠熱鬧的人群,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兩個人朝著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然後迅速走到她身後,用高大的身軀擋住自己的動作,將她劈暈了。
穗歲想揉一揉發酸發疼的脖子,一抬手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人綁住了,身上還被人套上了一件寬大的紅色的袍子,頭上還蒙著一個蓋頭。
穗歲無語了,怪不得婁鈞找不到她,抓她的人把她弄成這個樣子,誰能想到抓人的人會把她藏在喜轎里?
外頭是刺耳的吹嗩吶的聲音,穗歲拉開喜轎帘子的一個縫隙,往外面看了看,想著若是此刻大叫她被人綁了,喊救人的話,會不會有人出手。
外頭是一排一排連在一起的胭脂、首飾、成衣的鋪子,攤主都是婦人,想來這是一條專門給女子逛的街,沒有幾個男人出沒,這些婦人都是嬌小纖細,肯定打不過抓她的人。
說不定,她剛從喜轎里跑出去,就會被人抓回來,惹怒了這些綁匪,怕是少不了一頓毒打。
穗歲放下了帘子,心裡想著還是不要冒險,等一會兒伺機脫身。
她從頭上拔下髮簪,一下一下地戳著綁在手上的繩子。
她在心中猜測著會是誰將她給抓走了,她沒有什麼仇人,若說有什麼仇人,在淮南的時候也都解決掉了。
而最近才結下樑子的潘府,不可能會把手伸這麼長,伸到郴州來。那大概,就只能是湖廣總督壽旭堯了。
給她套上大紅的嫁衣,將她塞進喜轎,混進迎親的隊伍中,看來,壽旭堯是早就做好了要擄走她,用來威脅婁鈞的準備。
「侯爺這會兒肯定急壞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穗歲想著要想法子儘快逃出去,若是被人關到了暗無天日的屋子裡頭,可就不好逃出去了。
周圍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穗歲聞到了一股腥味兒,想來是已經走到了河邊,耳邊的嘈雜聲也小了不少。
轎子忽而停了下來,穗歲忙將髮簪藏在了袖子裡,將被磨損的快要斷開的繩子的斷面藏在了手下。
兩個穿著紅色短褂的男人將她拽了出來:「安國侯夫人,這是醒了?前頭路窄,轎子過不去,走幾步吧!」
穗歲站在原地將頭上的蓋頭扯了下來,想要拖延時間,有越多的人看到她,她獲救的可能性就會越大。
她掙扎著不讓那人繼續拉著她走:「你們既然知道我是安國侯夫人,為何還要抓我?」
男人瞪圓了眼睛,不悅地說道:「少廢話!你自然知道是為何,我們也是辦差的,你不必和我們多費口舌!」
穗歲深吸了一口氣,裝作喘不上來氣的樣子:「在馬車裡蒙著蓋頭憋了那麼久,讓我喘口氣……身子不怕影子斜,壽旭堯派人來抓我,定是做了不少虧心事!」
穗歲看著這二人皮膚黝黑,臉上帶著些莊稼人的質樸,想來他們不是一直做殺人越貨的勾當,而是莊稼漢轉而做的打手。
見二人沒有反駁,穗歲繼續說:「朝廷命官中飽私囊,欺壓百姓,這樣的貪官,難道你們不想看著他繩之以法,還想要過被官府欺壓的民不聊生的日子?」
二人沒有說話,他們雖然不是壽旭堯直接派過來的,以他們的身份等級也接觸不到壽旭堯,但是二人能從那些隻言片語當中,猜出來幕後的主使就是壽旭堯。
兩個男人之中,個子稍矮一些的男人似乎有些被穗歲說動了,這湖廣的地方官沒有幾個好東西,若不是賦稅太重,他們這些莊稼漢也不至於被逼著做了賊做了打手,過著這刀口舔血的日子。
穗歲見他的態度有所變化,又勸道:「這次,朝中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懲治貪官污吏,若是你們有證據也可以呈上來,不管你們從前做了什麼,戴罪立功,總會從輕處罰。」
「想想那安穩富足的日子,不必再這樣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夜裡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正僵持著,那個子稍高一些的男人眉毛一橫,拖著穗歲繼續往裡走:「少廢話,事情若是能這麼簡單就被了結了,這些官員又怎麼會穩穩地坐在位子上二十幾年?!」
從前,朝廷也派了督察御史來查人,可不過就是抓了幾個小官員草草了事,那些提供證據的人都沒能落得什麼好下場,連自己的家人都受到牽連,死無全屍。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和狠辣:「勢力盤根錯節,你們別妄想能動他們,自不量力,痴人說夢……」
穗歲說話的時候,一直偷偷看著四周,發現這裡來往的人要多了許多,從身形上來看,有幾人是能打的過這二人的。
她見這男子沒有將她放走的意思,她迅速抽出髮簪,扎在那男人手上,男人吃痛鬆開了抓著她胳膊的手,穗歲大聲喊道:「救命啊!有人要綁架!」
往來的人看到了,有兩三個怔愣了片刻後想要過來幫忙,可看到那二人手裡拿著寸把長的大刀,內心掙扎了一下之後還是放棄了。
兩個男人見穗歲呼救,氣急敗壞地就要上來抓她:「臭婆娘,竟然敢逃?!」
穗歲慌忙跑開,想要騎馬逃離,那馬兒卻是被那稍高一些的男人先騎了上去,男人騎著馬,奔跑的速度更快,眼看著就要抓到穗歲,穗歲一側身,跳進了一旁的郴州河。
兩個男人見狀,扔下了手裡的刀也跟著跳了下去。
上頭的人交待了,一定要把人給抓住,千萬不能讓她死了,死了可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死了可就不能用她來威脅人了。
周圍來往的人接連聽見三聲「撲通」落水的聲音,有人喊了一句:「有人落水了!快下水救人!」
一時間,陸陸續續地有幾人跳了下去,方才想要救穗歲,卻害怕那兩個男人大刀的一些人,這會兒見刀都留在了岸上,將那大刀一腳踢開之後,也跟著跳下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