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曦與章玉政又談了談有關出使的事情，這些對於身為禮部尚書的章玉政來說很簡單，只需按照以往的慣例來籌備即可。
不過這一次稍有不同，因為邵曦要出使的是東穆國，章玉政自然會做一些特殊的安排。
例如加強使團的護衛，增派一些得力的人手給邵曦，以便邵曦在東穆國能夠應對一些突發的狀況。
這些事邵曦並不需要太操心，自己身邊有幾個得力之人便已足夠，至於使團的事情交給章玉政來安排即可。
離開章玉政的尚書府，邵曦登上馬車一路又朝著「敬承司」而去。
坐在馬車上，邵曦腦子裡還在琢磨著東穆國皇室這種複雜的關係。
不管是當年穆王府的事情，還是長公主百里晴的遭遇，在邵曦看來罪魁禍首都是百里野林和那個不明事理的老太后。
至於百里佳木這個太子，邵曦還不好做判斷，畢竟這個人邵曦也只是在今日從章玉政的口中才有所了解。
他如此特殊的身份和身世，若是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倒還好說。
可邵曦始終都有一種感覺，這個百里佳木並不簡單，或許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佯裝不知，沒準還有著什麼自己的打算。
若真是這樣的話，還真不能小瞧這個人，往往裝傻充愣的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不過這也只是邵曦眼下的猜測，一切還都要等到自己到了東穆國以後，與這些皇室之人有所接觸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斷。
其實說起來百里晴和百里佳木這對母子倒也是可憐之人，儘管身份高貴，自己的命運卻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直到現在還都被百里野林所操控。
也許這種表面風光，內心痛苦的生活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雖然說起來自己與他們倒是沾親帶故，可對於邵曦而言，他更在意的卻是當年百里野林害死自己外公全家之事。
自己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和這位外公，可是無論從老吳那裡聽到的，或是從章玉政這裡所了解到的，自己的母親和外公都是有情有義，極重親情之人。
百里映雪就不用說了，身為自己這副身體的親生母親，所遭遇和承受的痛苦自然是可想而知。
而自己的外公百里野樹為了保護母親也選擇犧牲了自己，儘管這其中還摻雜著許多其他的原因。
也許沒有當年母親和父親之事，百里野林也依然會對付自己的外公，但當年發生此事終究是百里野林用自己的母親來威脅了外公。
外公做出的選擇也是如此的堅決，他為了自己的女兒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以整個穆王府為代價。
只為了能保護百里映雪，讓她的後半生能擁有幸福。
就沖這一點，百里野林害死自己外公的仇也是一定要報的。
只是這仇該如何報，邵曦現在心裡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想法，一切還是要等到身在東穆國才能見機行事。
章玉政的尚書府離「敬承司」並不算近，馬車在路上走了好一陣子，當來到「敬承司」的時候已近午時。
如今邵曦已是「敬承司」的督察史，是整個「敬承司」的最高上官。
這個消息早已經傳達到了「敬承司」的各處，各處的掌事也都已經知道如今「敬承司」換了執掌之人。
所以邵曦剛一走進「敬承司」，他前來的消息便已經被通報到各處的掌事那裡了。
這裡本來就是做情報工作的，自然所有的事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邵曦才剛走到院子裡，「敬承司」八大處的掌事便都已經匆匆趕來，向邵曦行禮問候，並一路跟在邵曦身後，隨時聽候調遣。
京都的「敬承司」是整個景元王朝內「敬承司」的總部，司中各處人手加上外派出去的暗探、暗樁和刺客，若真的計算起來也有個小几千人。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分散在各地的分部以及被秘密外派到各地，大梁城的總部內加起來只有四五百人。
絕對不能小看這四五百人，這都是「敬承司」最精銳的人手，直屬於大梁總部。
既然已經來了，也不好什麼都不做，畢竟如今邵曦已是「敬承司」的一把手。
所以邵曦將八大處的掌事都召集到自己的房間，大概地詢問了一下最近收到的各地情報以及一些突發事件。
其實這些事情平日裡根本就不用他來操心，手底下有這麼多得力的人手，邵曦完全沒有必要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
除了其他的事情，邵曦重點打聽了一下最近東穆國的動向，並未得到什麼太有價值的消息。
看來現在東穆國最大的事情便是籌備太后壽辰之事。
見沒什麼事，邵曦便將八處的掌事都打發了回去，順便讓他們將龍期泰叫了來。
雖然龍期泰有著與邵曦的這一層關係，但是在「敬承司」內可沒有人在乎這一點。
「敬承司」的規矩便是照章辦事，每個人都各有職位，各司其職，並不會因為某人與邵曦有什麼關係便會得到特殊對待。
這一點倒是讓邵曦十分讚賞，只有這種不看人際關係的部司才能夠真正準確高效地運作起來。
否則像朝堂中那樣，大家都要看背景，看面子，那麼做起事情來就難免會束手束腳。
而「敬承司」的存在，正是為了杜絕這種現象。
邵曦正在翻看著各處匯總而來的情報，便見龍期泰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剛一見面，龍期泰便對著邵曦正式地行了拜見之禮。
此處可不比別處，在這裡二人相見，所有的私人關係都是要被拋開不談的。
此刻的邵曦是龍期泰的頂頭上司，而龍期泰前來只是接受邵曦的問話和聽候調遣的。
邵曦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對著龍期泰招了招手，便帶著他一同朝卷閣的所在之處走去。
章玉政對他說過，如果想了解更多有關於東穆國的情報便去卷閣查找。
雖然邵曦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但是多翻看翻看也總沒壞處，沒準會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在去卷閣的路上，邵曦隨口對龍期泰問道：「城西失火案查得怎樣了？可曾查到那些硝石進城的渠道？是否能查出背後的主使？」
龍期泰雖然面露難色卻仍然痛快地回答道：「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我按照之前大人的吩咐，重點查了各處城門的入城記錄。
「只有少數的一些商戶從其他地方採購了少量的硝石運進城內，但這與城西所囤積的硝石數量相差甚遠，卻並沒有查到大量硝石進城的記錄。」
邵曦嘴角輕輕撇了一下，頭也沒回地對身後的龍期泰說道：「既然查不到運硝石進城的記錄，那麼你有沒有嘗試過去查一下都有哪些人進城是沒有留記錄的？
「既然入城記錄上查不到，那便說明這些硝石是被那些入城之時不必進行記錄的人帶進來的。」
邵曦的思路很簡單，那就是用排除法，既然用正常的查找方式查不出來，那便去查那些沒有被查過的人。
雖然進入大梁城的所有車輛、馬匹都要經過檢查記錄，但是也有一些特殊情況的存在。
例如所有與皇室有關的車馬儀仗，守城軍士便只能查看一下令牌，卻不能對入城的這些車馬進行詳細的檢查。
而這正是邵曦剛剛想到的可能性。
雖然這種事情並不應該輕易地與皇家車馬聯繫在一起，但邵曦的想法是越讓人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是最讓人出乎意料的。
聽到邵曦這麼問，龍期泰一邊跟著邵曦繼續向卷閣的方向走，一邊躬身拱手對邵曦回道，「此事下官的確有查過。
「自打烏海國的那批寶藏被運回京都大梁之後，聖上便下旨撥出一小部分銀款對皇宮內一些建造多年的老房子進行修繕。
「所以最近一段時期一直有運送木材和石料的馬車源源不斷地入城，而這些馬車都隸屬於工部。
「因為辦的是聖上交代的差事，所以在城門處只需出示令牌卻並未留有入城的詳細記錄。」
邵曦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挑了一下眉毛。
「哦？可曾聽說聖上將此事交由何人操辦？」
「我打聽過了，聖上是將此事交給了太子操辦，由信王爺從旁協助，皇宮內年久失修的房屋實在是太多了！
「太子平日裡還要操持其他政務，聖上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這才讓王爺一同幫忙。」
聽到這個消息，邵曦頓時停下了腳步。
轉頭向龍期泰確認道：「你確定操辦此事的是太子和信王爺？」
「確定，下官曾去工部打聽過此事，得到了工部明確的答覆。」
邵曦陷入了沉默，走向卷閣的腳步也變得慢了許多，一邊走心中一邊琢磨著。
按照龍期泰所提供的消息，沒有明確入城記錄的只有皇宮修繕房屋運送木材和石料的車隊。
那麼按照自己的分析，城西那大量囤積的硝石便極有可能是被這些車隊夾帶進城的。
可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能用皇家的車隊將這些硝石帶進大梁城？
既然操辦此事的是太子蕭玉明和信王蕭常武，那麼這背後主使之人難道會是他們中的某個人？
與此同時，邵曦也回想起了當初在蕭玉明的書房中，被蕭玉展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書籍和圖樣。
雖然當時邵曦並未露出聲色，但當他看到那些雜亂的圖樣中有飛雷炮的草圖時，也的確是驚訝不已。
那個時候邵曦便知道，蕭玉明通過某種渠道獲取了飛雷炮的圖樣，並對其十分感興趣，甚至蕭玉展還與自己談起了被他們稱為「雷神」的飛雷炮。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看到的也只是飛雷炮主體結構的圖樣，而最為重要的黑火藥配方，想必那個時候他們還毫無頭緒。
如今皇宮修繕房屋，大批運送材料的車隊進入大梁城，緊跟著城西便出現了大量囤積的硝石，邵曦怎麼都不會相信這只是巧合而已。
若這些硝石真的是通過皇家的車隊進入大梁城的，那麼作為主持操辦此事的太子蕭玉明便是最為可疑之人。
因為只有他才有能力和機會安排人手將硝石通過車隊夾帶入城。
現在看來，蕭玉明是想完成火藥的研製，將飛雷炮徹底完善，以求能夠使用。
而且此事恐怕已經進行不是一日兩日了，這讓邵曦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覺。
當年自己在草原上製造使用了一次飛雷炮，在多年以後那飛雷炮的製作圖樣出現在了蕭玉明的書房之中。
緊跟著現在通過城西的火災又知道了有人在嘗試進行火藥的配製。
如果這一切都與當今太子蕭玉明有關的話，那麼當初他是從何處得到了飛雷炮的結構圖樣？又是如何知道火藥這種東西存在的？
邵曦絕不相信他只是偶然得到的。
當年的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若非有心的話，如何能得到如此詳細的消息和資料？
當年自己製作飛雷炮都是在托特部的內部進行的，並沒有被外人知道。
如今這些東西落到蕭玉明的手裡，便說明這些年蕭玉明與托特部的某人有著某種聯繫。
那麼蕭玉明是如何得知當年的草原上有飛雷炮這種東西出現過的？托特部內又是誰為蕭玉明提供了如此詳盡的資料？
甚至連配置火藥的基礎材料單都能提供給他，這讓邵曦感覺到細思極恐。
當年只是為了解托特部一時之危，才與郭有德一同組織托特部的人手硬是手搓了幾十門飛雷炮出來。
而且只是在使用了一次之後，邵曦便意識到了此物的製作方法不能流傳出去，所以後來還對此特意進行了保密。
可就算這樣，十幾年後這個東西的製作方法終究還是落到了別人的手裡。
而且就眼下看來，掌握了製作方法的人就是太子蕭玉明。
他如此看重此物，不惜大費周章地向城內偷運火藥的配製材料，甚至連城西的火藥作坊都有可能是他偷偷搞出來的。
他如此急切地想要造出飛雷炮，到底要做什麼？他要拿這個東西對付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