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凌家每每想要做一門生意,都要派人去當地仔細探查一番。
回來後還要反覆核算成本,以及一些相關細節。
尤其是一些容易出現意外的環節更是要反覆推敲,琢磨,然後才會決定這門生意是否要做。
朝堂之上推行一個新的政策,在凌邵看來也是一樣。
舊朝不是不乏推行變法事宜,只成功的幾乎沒有。
這在凌邵看來一方面是變法一事牽扯眾多,確實容易失敗。
二來最終重要的原因就是推動之人,沒有足夠的能量 ,也沒有對未來的兇險做出足夠的判斷和應對。
但凡是艱難之事,尤其決斷之人不是自己時,所要付出的辛勞都會變做千倍萬倍。
若是無法做到對一切瞭然於心,那成功就會變成運氣。
他不喜歡依靠運氣,因為從小到大幸運之神都鮮少垂憐於他。
只在認識寶兒之後的這些年裡,他不再是以往的厄運,有著團團的庇護他運氣同以往相比化作天差地別。
可也因為知道這份氣運不知哪一日就會消失,所以他行事更加不敢寄託於運氣。
所以今日來此,看到寶兒的新想法,他腦中唯一閃過的就是幫她。
她想做成此事,那他就再推她一把,將去到海外見識到了那邊的實際情況,日後回到京城在朝堂上也有一定話語權的人送到她身邊。
他相信以她的聰慧,一定能知道後續該如何行事。
穆子越和駱翰愷齊齊對視一眼,對凌邵的提議全都生出了興趣。
「阿邵說的對,這種大事總要讓朝堂上的這些固執的老東西走出去看一看,不止海外,福州、廣城、南疆、玉城全都要去看看。」
去看看這偌大的國土上,不是只有京城中的官員之家,外面還有百姓,還有野心勃勃一直努力認真生活的一群人。
得了肯定,凌邵面上也沒有太多歡喜,依舊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駱翰愷和穆子越要入宮去請示,凌邵同他們一起出了戶部,三人在戶部門前分開。
凌邵沒有上馬車,只讓車夫在後面跟著。
他慢慢的從戶部門前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街市。
他已經比他祖父、先祖們都要能幹,他同當朝首輔和太子殿下都有故交,還能時常同他們見面飲酒。
這已經比想要攀上州府的太守大人都要費盡心思的祖父厲害太多。
他抬手,掌心覆在心口上方。
以他現在的成就,他應該很高興才對,為什麼這裡只有空落落,沒有半點歡喜?
他看著街市上旁人投來的驚艷目光,又走了許久這才在一次次搭訕中回到馬車裡。
「準備一下,明日我們回金陵。」
「是,大爺。」
車夫回得利落,那一年他從福州回到金陵,祖父為他尋了一批身手穩健的隨從,而他自己私下裡也尋了這樣一批人。
祖父不管是事後,那些送到他身邊人他全部換成了自己找來的人手。
這些年,這些人一直跟在他身邊,此時的車夫就是他那個時候尋來的,跟在他身邊也已有七八年。
七八年,時間過得真快。
凌邵看著窗外的街市,心中再次自動浮現出寶兒的身影。
如果他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該有多好。
那樣他就不會生出這些貪念,只要將心思全部落在家族生意上便好。
只是他雖然感觸頗多,也想回金陵縮起來,但他如此好用,駱磬蒼又怎麼會放過他。
駱磬蒼打仗時就很是激進,做了皇帝同樣很激進。
寶兒這個方案他若是不想推行,就不會讓駱翰愷和穆子越一再的去想辦法。
現在有了破冰的機會,他當然要繼續推下去。
而這個建議是凌邵提的,那由他帶隊就再好不好。
不過駱磬蒼還算知道羊毛不能在同一隻羊上薅,他將派出去的官員分作兩路,一路去玉城、南疆及沿途,由駱翰廷做主事官。
另一路由駱翰瑾帶著,先去廣城再去福州,然後從福州登船,前往寶兒他們所在的地方。
皇帝將凌邵放到了這一路中,又叮囑駱翰瑾一路上要多聽他意見。
皇帝如此看重,讓凌邵誠惶誠恐,想要回金陵的想法再次破滅不說,從廣城到福州再到……想到這是寶兒走過的路,他的心又一陣狂跳。
這一次,似乎躲不掉了。
穆子越將她喊到府中,吃著周氏親手做的飯菜,喝著小王氏親手釀的酒,凌邵再次感受到了何為壓力和惶恐。
自從穆家跟著駱家重新回到京城,周氏和小王氏就再沒做過廚娘。
她們興之所至想要下廚,和親自下廚為旁人張羅吃食,是截然不同的。
凌邵對穆家的過往自然極為熟知,所以看到面前的吃食才覺像是鴻門宴。
「別緊張,嫂嫂們親自為咱們張羅了這一桌酒菜,只是想你到了東瀛後對可以多幫公主殿下一些,你們此行的目的畢竟都是她提出來的,若是能讓她如意就是她們最想看到的。」
寶兒不願嫁到穆家來,她們雖然失望但也都很是理解。
尤其是周氏,讓她從娘親變成婆母,她自己都會覺得彆扭。
凌邵聽他又說起寶兒,忙起身恭敬行禮。
「這都是草民應當做的,大人同家人太過客氣了。」
「你這孩子,來,坐。」
穆子越抬手比了下位置,凌邵忙又聽話坐了下來。
「殿下是個隨意的性子,她在很多事上都不會刻意計較,這樣的性子雖好,但她從另一面來看的話,她也會很遲鈍,所以阿邵還要有些耐心才行。」
他這話似是意有所指,讓凌邵的心不由砰砰亂跳。
他想要倉惶起身, 道一聲不敢,又覺這樣反應似乎過於激烈了。
掙扎了許久,最後只捏著拳,微微點頭:「謝大人提點,草民記住了。」
穆子越看他,意有所指:「希望你是真的記下來了。」
他這些天一直也算是琢磨過來,寶兒對凌邵也許不是沒有情意,畢竟這麼多年裡,這是唯一一個跟在寶兒身邊的男子。
只是他們二人,一個太過內斂不願高攀,一個又沒開竅滿腦子都是到處走。
如果沒人推上一把,這凌邵怕是真要回金陵去議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