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不改色的將邵循的手指捏住,只有眼睛裡流露出了一二分笑意。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時候鄭老夫人帶著家裡的人都到齊了,站在門外院中等候,讓人來通傳。
皇帝便讓他們進來。
馬上就要過年,各衙門也都開始休沐,所以鄭家的人是齊的。
上到已經年邁的鄭老夫人,下到二房才將將五歲出頭的小兒子都在家,只是幾個孩子都太小了,皇帝又是微服,鄭老夫人斟酌了一下,沒帶沒長成的孩子。
至於未出閣的姑娘,雖然沒人會認為這幾個庶出的姑娘能夠跟貴妃相比,但是鄭老夫人年紀大了就多想了一點,怕將她們帶到皇帝面前會引起邵循的誤會,別再因為小事讓她心裡起芥蒂。
因此她一個女孩兒也沒帶,身邊就是大房的公孫氏,二房的鄭永佩和夫人何氏,以及鄭雲喬邵瓊這對小夫妻而已。
這樣一看,這一代鄭家主枝的人脈實在是有些不豐,且大多都集中在二房,二老爺與何氏連嫡帶庶二子三女,而鄭永明這裡,統共也就鄭雲喬和鄭雲靈兩個孩子,自從鄭雲靈去年嫁到了外地,就只剩下公孫氏帶著兒子兒媳過了。
這也是鄭永明常年在外的緣故,他因此和公孫氏兩地分居,也沒興趣納妾,更不覺得自己缺孩子,於是家裡也沒有庶出的子女。
鄭老夫人帶著晚輩們在門外行禮等候通傳,進門後又要循例跪地叩首,何晉榮便受皇帝的吩咐將老太太攙了起來,免了她的禮。
公孫氏之後卻沒這個待遇,幾個人默默的跪在地上伏首,聽到的是男子溫和而低沉的聲音:「老夫人不必多禮……」
皇帝溫言安撫道:「朕與貴妃不過出來走走,您是長輩,不用拘這些禮數了。」
他的話已經非常給面子了,就算除了鄭老夫人的之外的其他「長輩」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也沒人敢說腹誹什麼。
因為嚴格意義上講,就算是中宮皇后的祖父母、父母在皇帝面前都當不起「長輩」二字。
所有人,包括以前對邵循有諸多不滿的公孫氏都跪的老老實實,只有人堆里的一個人身子僵了僵,差點被這個聲音引得抬起頭來。
在公孫氏後面,鄭雲喬旁邊的女人正是邵循的親妹妹邵瓊。
她已經長大,不再是個小女孩兒模樣了。
邵瓊在家裡時,鄭氏作為親生母親都怕她行事不夠周全,儘量避免讓她進宮,嫁了人之後就更是如此,除了前幾年鄭老夫人還有精力和耐心調教她的那一段時間,帶著她去看了邵循幾次,後來就漸漸沒有了。
特別是當初她嘴松惹了大禍,害得英國公險些栽了個大跟頭,最後就算是人僥倖沒事,老英國公在戰場上幾生幾死好不容易拼下來的、世襲罔替的爵位變成了降等的也夠讓人難受了。
這一下弄的父女倆險些決裂,邵震虞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再也想不起這是昔日還挺疼愛的女兒,到現在還沒提原諒的事,而邵瓊驚愧怨怒交加,心裡也對父親起了怨懟之心,跟娘家也漸漸疏遠了起來。
說起來,邵循是她的姐姐,兩人相差不大,算是一起長大的,但是姐妹兩個卻已經有幾年沒見了。
這次皇帝和邵循一起來了鄭府,邵瓊被公孫氏拖著被鄭老夫人催著好不容易收拾好,要來恭恭敬敬拜見她已經是貴妃,眼看就要當皇后的姐姐了。
說實話,邵瓊本能的有些不想來,她不想知道邵循是怎麼比自己過得好的,也絕不想跪在同出一父的姐姐腳下,卑微的像襯托明月的塵土。
她發誓並不是喜歡看到姐姐過得不好,而是她……有種隱約的低落難受。
但是想不想的,她的意見又不重要,鄭老夫人可不會體會她面對姐姐時難堪微妙的心理,只要求她少說話,做個背景在那裡看他們和皇帝貴妃交談罷了。
邵瓊只能安慰自己,這次好歹是她第一次近距離面見天子,之前隔著人山,或是在人堆里跪著,從來被鄭氏壓著不敢抬頭,還沒看清過這「姐夫」的長相呢,聽說他轉過年去就要到不惑之年了……
她們姐妹年紀相差不到兩歲,她的夫婿鄭雲喬正是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時候,但是皇帝卻只比她們的父親小了幾歲……這麼大的年紀,姐姐心裡不一定多彆扭呢,就像她每當看見母親院子裡年輕的姨娘站在父親身邊伺候的時候,讓人覺得可憐又可悲。
她當年年幼無知,毀了一樁姻緣,讓邵循不得不進宮去與那樣多的人共侍一夫,導致現在兩個人都各有各的不圓滿。
……但是為什麼皇帝的聲音聽不出老來?
那邊聽了皇帝的話,鄭老夫人得體的恭謹道:「臣婦愧不敢當。」
皇帝拉著邵循的手對老夫人道:「貴妃在宮裡覺得悶了,朕才帶她出宮來,沒想到竟能碰上鄭卿,算是意外之喜,朕想著這孩子心裡應該也念著您,便當了這一回不速之客。」
滿打滿算,能讓皇帝用這樣客氣的語氣說話的人也不過五指之數,真心假意且不論,已經足夠讓鄭老夫人受寵若驚了,連忙道不敢。
「陛下與娘娘駕到,實在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她抬起眼看向邵循,只見她雖然比上次五公主周歲宴時瘦了一點,但是眉目含笑,精氣神很足,想來並沒有被皇室最近發生的事情波及。
鄭老夫人還一直擔心這些事會讓皇帝心情不愉,身邊最親近的邵循會被遷怒呢,這些天都一直懸著心。
邵循看其他人還沒起身,便先隨口讓他們平身,接看著鄭老夫人,覺得她也是雙目有神,比尋常的老人還要健朗一點,便邊起身邊道:「外祖母瞧著精神不錯,是不是見到了舅舅的功勞?」
她一起身,和皇帝交握的手沒能及時鬆開,袖口分開的瞬間才分來彼此交纏的手指,鄭老夫人和鄭永明眼睛都還沒瞎,一眼就看見了。
母子兩個愣愣的對視了一眼,同時覺得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鄭老夫人用盡了涵養才把打趣的話咽進肚子裡——這是他們的君主,並不是尋常上門的毛腳女婿,就算看見了什麼也只能當做看不見。
鄭老夫人偶爾也會進宮看望外孫女,早就知道她和皇帝關係親密,兩人實實在在有著真感情的。
但是她卻沒想到這邵循進宮這麼多年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在旁人面前偷偷去拉夫君的手。
要是邵循自己也就罷了,皇帝竟也寵著她由著她胡鬧。
可真是讓人好笑又感慨。
邵循不知道她的小動作被看穿了,走到鄭老夫人親自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我自進宮之後就再沒能到家中來探望您,這不是恰巧就遇上了舅舅。」
鄭老夫人見皇帝沒什麼特殊反應,便順著話道:「難為你還能認出他來,我乍一看都以為是有人冒充呢,你看看,我將他生的那樣一副好相貌,就是讓他來糟蹋的。」
鄭永明自己很無所謂:「陛下方才都說,男子的容貌沒什麼用處,再說了,娘娘如今長大了,瞧著比我和妹妹都要周正,您去看她就是了。」
「呸,」鄭老夫人好好一個翩翩公子兒子放出去給皇帝辦了幾年差之後,回來就成了這樣子,沒好氣道:「哪個稀罕看你。」
邵循許久不見這情景,忍不住轉頭扯著皇帝的袖子對他笑了一下。
皇帝見她看人家母子鬥嘴都看的興起,無奈搖頭的同時也有些期待,不知道她此刻腹中的孩子是個什麼性子,會不會比頭兩個活潑些,將來邵循年老了,跟兒子鬥嘴會是個什麼情景。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邵循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轉過頭卻見自己的妹妹正一臉呆像的往這邊看,她旁邊站著的就是表哥鄭雲喬。
鄭雲喬相貌和幾年前沒什麼變化,他今年已經中了進士,不像邵循的二哥邵輝自知才學不夠,直接選擇了外放,鄭雲喬是選館入了翰林院,正該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但是他現在一直低著頭,站在那裡定定的一動不動,雖看不清樣子,但已經沒有數年前那種意氣風發的少年氣了。
邵循想想這個人年少時在婚事上被擺弄的主見全無的樣子,猜測他現在真是成熟了也說不準。
而邵瓊倒是比之前似乎是變了個樣子。
倒不是變醜了,只是她瘦了好多,臉上以往看著過於豐腴的肉削下去,其實還挺漂亮,但已經完全沒有小孩子的樣子了,不如之前嫩生生可愛的有特色。
邵瓊本來偷偷抬起頭,正巧看到邵循衣袖下跟身邊男人緊握的手,兩人看上去相當親密,邵循一點也不像勉強逼著自己跟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親近的樣子。
她自然而然的去依賴他,親近他,甚至敢毫無顧忌的去扯天子的衣袖,笑起來滿眼都是柔光。
皇帝也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年老,他體態高大優美,脊背自然挺直,坐在那裡就能看出比鄭雲喬高出一截,這個男人長相英氣俊美,或許確實不如十幾二十歲的少年顯得年輕,但是也有著少年人沒有的沉穩氣勢。
就像一頭盤旋在太極宮上空閉著眼睛的金龍,他固然不再年輕,也不曾發怒展現力量,但是你能因為太液池中隨處可見的鯉魚年輕,就認為它們可以和祂相提並論麼?
不能。
所以邵瓊沒辦法騙自己說邵循其實是在逢場作戲,她覺得自己本該為姐姐感到高興的。
但是事實上她不止沒覺得高興,反而覺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最谷底。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