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5)
趙寰可能是早有預料, 即使被邵循開門見山的問到眼前,這時候並沒有表現的特別慌張, 他若無其事道:「若我說是呢?」
他牽著馬, 身長玉立站在邵循面前,眉目飛揚又神采奕奕,充斥著一種桀驁不恭的氣勢, 讓人第一感覺就是他驕傲到認為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絕他的邀請。Google搜索
而以這人的相貌、身份, 乃至已經天下皆知的才幹與功勳,本來也當得起這樣的驕傲。
但正是如此, 隱藏在自信下的猶豫與忐忑時才顯得……別有風情。
邵循自來對旁人的情緒比較敏感, 更別說趙寰此時的隱藏也並不是多麼高明, 因此邵循看他時, 想到邵震虞當初評價他「傲慢」「不好相與」, 倒覺得不太贊同。
至少這個少年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模樣, 並不全然如旁人所說的那樣目中無人。
邵循故意道:「我可以拒絕麼?」
趙寰冷下臉,毫不猶豫道:「……不行。」
「原來當人家師父也有強買強賣麼?」
邵循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含笑,但是說到此處卻顯得有些嚴肅:「不過, 殿下……」
趙寰的頭微微側起, 眼神也變得認真而凝重, 他在仔細等待邵循的回答。
「……不過, 我覺得很榮幸。」
邵循認真道:「我會認真學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她在這一瞬間似乎從趙寰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歡欣的意味,但是再仔細看去時, 卻又再也尋不見了, 似乎對方方才轉瞬即逝的眼神變化是邵循的錯覺。
邵循心尖不明所以的輕輕動過了動, 之後歪了歪頭:「我天資愚笨,還請殿下不吝賜教。」
趙寰似乎笑了一下, 倒是更添了幾分少年驕矜勁兒:「我說過,你哥哥的騎術很一般,要是他來教,資質差的人確實不容易學會,但是我來教你,就算你再笨也一樣可以學會。」
他自覺說得很正常的話,但是聽在邵循的耳朵里,饒是她脾氣已經夠好了,眉頭還是不可遏制的跳了幾下:「……殿下,有沒有說說過你說話不太好聽?」
趙寰愣了一下,帶著三分不以為意:「很多人說過,怎麼?」
邵循仰起頭,纖細的眉毛微微挑起:「殿下,我方才是在謙虛,其實我生下來還沒有遇見學不會的東西。」
她本以為趙寰會表示不屑一顧或者輕視,但是卻沒想到對方頓了一下,居然反應過來了,他有些踟躕道:「……是我剛才的話惹你不悅麼?」
「……你說呢?」
「我的本意是……無論你是不是聰慧,我都會認真教的。」
——這不是很會說話嗎?
邵循低下頭,「嗯」了一聲。
趙寰並不是個說話會顧慮別人感受的人,行事往往隨著自己的性子來,這是他第一次想要放下身段迎合旁人,但是偏偏不得其法。
仔細一想自己剛才的話,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中聽,看著邵循似乎不太高興,不由有些無措,皺著眉頭的樣子使他看上去更加不好相處了。
片刻之後,他試探道:「我們開始好不好?」
邵循看了看他,見他薄唇微抿,五官俊秀英氣,原本說錯的話也馬上改正,就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很生氣了。
她點點頭,主動翻過這一段:「我要用烈陽麼?」
趙寰馬上帶著十分的積極道:「烈陽太過高大,對你並不合適,選一匹溫順矮小的吧。」
邵循並不是好高騖遠的性子,聞言便聽從了「師父」的建議,讓趙寰幫著選了一匹漂亮的小白馬,比之前騎得那匹要高一點。」
兩匹馬都被牽到了馬場上,趙寰沒急著讓她上去,而是先從最基本的講起,把各樣馬種的喜好,馬鞍馬鐙的構造,怎麼上馬下馬,怎麼控制韁繩先細細的說了一遍。
不知道他是經常教別人騎馬,還是事先準備過,聽上去很是流暢,一步步很有條理,也比之前邵震虞要耐心的多。
到了這時,邵循才發現趙寰的話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少,至少這時候很有一個好老師諄諄教誨的樣子,不像她的哥哥,說了沒兩句就東張西望,一點耐心也沒有。
把理論的講完了,趙寰就將邵循扶上了馬背,親自替她牽著韁繩想帶著她走兩圈,結果還沒動,已經被放養到一邊的烈陽突然發出一聲長嘶,踢踏著就跑到了小白馬身邊。
烈陽高大的身形把人家襯得跟剛出生的小馬駒似的,還一個勁的踢著腿來勢洶洶的去擠它,讓那匹相比之下又瘦又小的白馬嚇得哆哆嗦嗦,因為被趙寰拉著也不敢跑,便動也不能動一下。
趙寰也沒想到會這樣,平時也就是他本人當著烈陽的面騎別的馬時,它才會去欺負人家,沒想到今天不聲不響的居然又來這一套,他皺著眉想要去呵斥,那小白馬卻更加驚懼,戰戰兢兢的被撞了一下之後居然兩腿一軟,往前一屈直接跪了下來。
趙寰搶先將邵循接了下來,將韁繩扔下扶著她道:「是我疏忽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邵循也有點受驚,好在知道趙寰武藝出眾,在邊上看著自己不會受傷,因此還是鎮定了下來,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沒受傷。」
她撫著胸口壓了壓驚,還沒等說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的手還被趙寰握住,剛才事發突然,兩人只顧著安全問題,竟然一時沒有察覺。
邵循其實很有幾分膽色,但是膽子再怎麼大,她也只是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這是她自從長大了,近兩年頭一次跟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子有這麼長時間的直接接觸,當下吃了一驚,立即就要將手抽回來。
反倒是一直束手束腳的趙寰反射性的握緊了手,將她緊緊的攥了起來。
趙寰人長得高,手也寬大,毫不費力的將邵循的纖細像是削蔥一般的手指牢牢的握住了。
他的手在常年日曬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了淡淡的古銅色,顏色比之邵循比羊脂玉還要潔白的手自然深了些,兩者緊緊交纏在一起更是對比明顯。
「殿下!你……」邵循瞪大了眼睛。
「『趙寰』」,他緊繃著臉,看上去也有點緊張,但是手下的力道卻一點沒有放鬆:「我單名一個『寰』字。」
遠處邵震虞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的盯著趙寰和邵循,此時不由得渾身一震,眯著眼睛緊張道:「這是怎麼了?
趙寰是不是在握我們阿循的手?
!」
他說著就要往那邊趕,被賀致遠連忙攔下,他打著哈哈:「你看錯了吧,這麼遠哪裡還能看見手……分明是怕她受傷扶了一把,早就分開了,你仔細瞧瞧。」
確實隔了很遠,邵震虞有些看不清楚,他正仔細辨認的時候,聽薛衍又道:「就是啊,二公子為人正派著呢,就算還算不上什麼翩翩公子,但是還沒近過女色呢……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見得多看幾眼。」
邵震虞多少放下了心,但還有有點狐疑的嘀咕道:「我妹子比天仙下凡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那邊在邵循下意識跟著讀出趙寰的名字時,他也確實鬆了手。
兩人一時俱是無言,邵循摩挲了一下手指,發現自己居然並沒有多少羞惱,心裡便有了數。
趙寰的手自然垂於身側,也沒敢動,只是咳了一聲,追加了一句解釋:「其實父親登基不久,沒幾個人稱我為『殿下』,多數都是叫『公子』,或是直接喊名字的。」
寰,王者封畿內縣也。
邵循其實已經從邵震虞那裡聽說過了,她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直呼你的名字麼?」
這明顯不可能。
趙寰想了想:「你是幾年幾月的生日?」
他問這種私事問的太順嘴了,邵循不肯說,趙寰便道:「天慶十二年,對麼?」
……他知道的可真是清楚。
邵循如今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幾乎懷疑他連自己是哪月哪日的生辰都弄明白了,現在偏要來明知故問。
她完全不理這個話頭,轉而問道:「殿下,你還教不教了?」
趙寰沒有達到目的,有些不太開心,但是卻也只能回答道:「有烈陽在,你要是騎旁的馬,他怕是會繼續搗亂。」
邵循奇道:「馬也有嫉妒心麼?」
趙寰給烈陽順了順鬃毛,點頭道:「有時候比人還更厲害些……我把它牽走吧。」
邵循看著烈陽的大眼睛,心裡十分捨不得,不禁肯求道:「我就騎它好了,不要帶它走。」
其實只要烈陽肯讓人騎,比旁的馬還要穩不少,趙寰見它和邵循的親熱勁兒,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這次邵循自己可上不去了,她對著位置相當高的馬鐙正在發愁,趙寰便站在她身後,握著她的腰將她一提,抱在了馬背上。
烈陽果然穩穩的站著,一動沒有動,但是邵循還是被驟然升高的視線嚇了一跳,這跟騎那種矮小的馬完全是兩種體驗,離地面的距離高到讓她趴在馬背上幾乎不太敢睜眼。
「殿下……」
「別怕。」
趙寰抬頭看著她,安慰道:「我在呢。」
邵循慢慢睜開眼,趙寰教她:「你要直起身子,不要夾馬腹,放鬆一些。」
邵循按照他說的一一做了,又聽他講了一些馭馬的小竅門,加上烈陽實在很配合,終於放鬆了下來,試探著控制著往前走了幾步。
接著邵震虞等人就看著趙寰帶著邵循一遍遍的熟悉感覺,先是牽著走,後來將韁繩交到邵循手裡,最後逐漸加快速度,慢慢的邵循便騎的有模有樣了。
期間兩人並沒有再發生什麼接觸,邵震虞點頭道:「你們說的對,二公子果然有耐心,外表還真是看不出來。」
賀致遠忍笑,薛衍則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誰有耐心?
趙寰當初教他的時候,都是隨便找匹馬把他扔到馬背上,一拍馬屁股就讓自己學,等到他在馬上嚇得七葷八素,眼看就要顛到斷氣的時候才去救人,這樣來個三五次,就算是頭豬也該學會了。
不提薛衍對趙寰區別對待的腹誹,邵循越騎越順,後來都不需要趙寰跟著,自己就能騎著烈陽小跑幾圈了。
她自己騎回來,讓烈陽穩穩的停在趙寰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激動和欣喜道:「我好像學會了!」
趙寰目不轉睛的盯著明眸皓齒又鮮活靚麗的少女,眼前像是閃過什麼似曾相識的畫面,一時間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就這樣怔怔注視著她秀麗的雙眼。
邵循原本是真的十分開心,單純的想要得到趙寰的誇讚,但是不知怎麼的,在他的目光中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邵循感覺自己的心臟一下下的跳得厲害,熱氣陣陣直往臉上沖,說不上來是羞怯還是興奮,帶著剛剛學會騎馬的還沒平息的那種激動,促使著她開口,低聲道:「殿下……二公子,你在看什麼?」
趙寰清醒過來,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悶聲道:「沒什麼……」
他的這種明顯克制的反應反而讓邵循更加有了興趣,她騎在馬上,微微俯下上身,半伏在馬背上,以一種近乎平視的角度與趙寰對視,聲音中帶著剛剛運動過的細微的喘/息:「你是在看我……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被這樣問到頭上還沉默的話就不是趙寰了,他驟然轉頭盯著邵循,「那麼你呢……邵姑娘,你又在看誰?」
邵循胸口難以抑制的上下起伏著,她頓了頓,最後實話實說道:「我在看你,趙寰——我也在看你。」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