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移,漫天的霞光給是山林披上了火紅的外衣,山腳下炊煙裊裊,耕農們收了鋤頭,三五成群的走在田埂間,大笑著歸家吃飯。
曲蓁立在半山腰看著這幕,靜等著醫盟等人的到來。
陰司琰還在屋內呆著,不知在做些什麼,再不露面。
她站的太久腰有些酸軟,正準備轉身回院子裡休息片刻,突然,一陣森然的殺意自後背傳來!
「誰?」
曲蓁長久以來養成的敏銳力使得她幾乎瞬間運功後撤,腳尖擦著地面而過,狼狽卻完好的躲開了險些刺穿她心口的彎刀!
數十道黑影接踵而至,呈半弧形將她逼到了山邊,腳跟已經懸空,她幾乎能感覺到背後瞬間驚出了冷汗。
第一時間護住了腹部。
「又是你們!」
曲蓁眸光乍寒,南疆這些殺手陰魂不散,隔了這麼些日子,居然還是找來了!
「是啊,曲姑娘躲得太快,讓本座一頓好找,若不是本座察覺不對,掉頭回來,或許還真要無功而返了!」
大祭司穿著那身墨黑色繡捲雲紋的袍子,帽檐壓得極低,只能看到那鮮紅而薄的唇,殘忍的笑著。
「你……」
話還沒說完,院內一道紫光掠出,刀刃森寒,在半空中划過道凌厲的弧度,迫使南疆眾人閃避,硬生生插入了包圍圈中,落於曲蓁身前。
陰司琰移步擋著她,對上眾人。
山崖邊上,風起,衣袂翻飛。
父子時隔半年再見,拔刀相對,誰也不肯退讓半步,大祭司墨黑的瞳仁盯著他打量了許久,低低的戾笑從喉嚨深處溢出。
「你可真是本座養的好兒子,怎麼,要與你爹動手嗎?為了一個女人?」
天部刺奴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也清楚這不是他們該插手的事,遂一言不發。
陰司琰環顧一周,冷聲道:「生養之恩,我二十年出生入死,以命相償已經還清了,我無心與你為敵,但如果誰想動她,我絕不答應。」
「哦?」
大祭司笑得越發肆意,倏地笑意盡斂,「陰司琰!半年逍遙,你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動這樣的心思!旁人也罷了,她是誰!」
「曲蓁!」
「我陰氏統一大業在她手裡毀於一旦,你因她重傷,因她捨命,沒有恨之入骨,竟然愛上了自己的仇人!陰司琰!你可笑至極!」
一語驚醒夢中人!
陰司琰面色瞬間難看的出奇,他沒想到心底的秘密會以這樣赤裸的方式被戳破,血淋淋卻又萬分恥辱的將這心思袒露於人前。
他渾身僵硬不敢動作。
甚至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女子到底是什麼反應,狼狽、憤怒、驚慌、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頭,繼濃濃的無力感之後,他只能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是啊,他竟然……愛上了自己的仇人!
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曲蓁會怎麼看他呢?是覺得他瘋了,還是如父親那般……輕賤而居高臨下的……羞辱他!
如鯁在喉,啞口無言!
大祭司看到他這樣的反應,眼中神色越發殘忍,「活在腥臭泥沼里的骷髏花是見不到陽光的,你不惜與本座父子反目也要護她周全,你可知她是怎麼看你?」
字字如針,刺的陰司琰心口鮮血淋淋。
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碎月輪,攥的指節發白也一聲不吭,只是那腳步卻從未移開,依舊死死的擋在曲蓁身前。
死寂中。
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蘊著種漠然的輕嗤,「大祭司心如木石,自然不知情誼是何物,還是莫要以己度人的好。」
「這麼說倒是本座想錯了?曲姑娘打算移情別戀?」
大祭司瞥了眼渾身僵硬的陰司琰,「若是這樣,本座倒是真要替他高興了,畢竟情投意合是這世上最難得的事!」
他話中諷意滿滿。
曲蓁面不改色,「情投意合算不上,不論過往如何,這段時日彼此扶助的情誼是真的,我雖無法給予他想要的回應,但永遠銘記且感激這份心意,只是像大祭司這樣的人恐怕無法理解,畢竟,你沒有心……」
「陰司琰你聽到了吧?」
大祭司冷笑著搖頭,「你豁出性命最後的只有『無法回應』四個字,哪怕是這樣,你還是決定要為她與本座動手?」
陰司琰眼眸低垂,沒有答話。
半響後,他突然輕聲問道:「你方才說的話是真心的?」
「字字真心。」
曲蓁望著他的側臉,夕陽之下,不再蒼白似鬼,滿是戾氣,反倒有種淡淡的柔和。
她從不作違心之語。
過往種種立場相悖,各憑本事,多少的針鋒相對在那日他出手相救之時都化作煙雲消散,如今他只是陰司琰,而不是南疆的少祭司。
陰司琰似是笑了,「那就好!」
他語氣鬆快,如釋重負,好像瞬間活了過來。
大祭司等人的耐心也已經耗盡,看出陰司琰是絕不會輕易離去,「你想陪她一起死,那就別怪本座心狠了!」
「殺!」
一聲令下。
人影齊動,安靜祥和的山村瞬間被血光籠罩,大祭司對上陰司琰,而其他殺手則是朝著曲蓁圍來……
彎刀寒光凜然,密密麻麻如網般朝她蓋來。
曲蓁左閃右避的在刀光中遊走,艱難的抵抗著,她高聳的腹部使得動作與招式格外笨拙遲滯。
若是沒有陰司琰三五不時不顧自身出手,恐怕很快就會落敗。
即便如此,兩人處境依舊越發危險!
「你的武功是本座教的,想攔我?不自量力!」
身影交錯已過百招。
很快,陰司琰氣息紊亂,被大祭司一腳從半空踹下,踉蹌著栽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握著碎月輪的手都在不住的發抖,鮮血順著手臂淌下,凝在了彎刀的刀尖上,最後滴落在地上。
「怎麼樣,清醒了?」
大祭司步步朝他逼近。
陰司琰瞥了眼旁邊,刺奴幾乎逼的曲蓁毫無躲閃的餘地,遊走在山崖邊緣,稍不注意都會粉身碎骨。
她身上已經多了數道血痕。
動作也越發遲鈍。
「小奴才!」
陰司琰壓下胸腔翻湧的血氣大喝一聲,曲蓁循聲望去,就見他猛地拋出手中的碎月輪,「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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