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
大年初一。
積雪尚未融化，天冷結了冰，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
初一要拜年。
江培安穿戴整齊走在前面扶著爺爺奶奶，生怕他們腳滑。
爸媽跟在後面，老爸江望龍，全程黑著一張臉不說話。
他直直的瞪著走在前面的江培安。
不過當奶奶回頭跟兒媳婦說話的時候。
江望龍又立刻換一副表情，笑呵呵的陪在旁邊。
江培安心中感嘆，上一世他特意去川蜀看變臉表演。
如果新年需要表演才藝的話，他肯定力薦老爸表演這個他特喜歡的川蜀絕活！
「安子，非要這麼做不可麼，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江望龍在後面板著臉突然說道。
江培安是皖北人，大年初一有很多忌諱。
比如不能洗頭、不能倒垃圾、不能打罵孩子。
不能上門求人辦事兒，也不能上門找事兒。
忌諱很多，但都是虛講究，通俗的來說，大概就是：
大過年的……
江培安聞言，停下來回頭看著老爸，指著鼻樑上架著的墨鏡，一臉認真的說道：
「爸，如果我左眼瞎了，一輩子都會被人叫獨眼龍。
一輩子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處處覺得低人一等。
不敢主動跟人說話，更不敢談戀愛，會因為別人的嘲諷跟人打架進監獄！」
江培安這番話，確確實實的在他的身上發生過。
只不過是上一世！
那時候的他因為錯過最佳的治療時機，左眼致盲。
而這一切都源自於李洪亮的誤診……
不能說是誤診，應該是他有心包庇下的惡意傷害！
自卑的江培安獨自一人出門打工，處處受到排擠，處處被人欺負。
後來跟人打架進了監獄。
坐牢兩年出獄後，有些事兒他突然想通了。
而後輾轉各大劇組當場工，處處卑躬屈膝，徹底體會到了人間冷暖。
偶然一次機會抱到一條「大腿」。
所謂的大腿也不過是某劇組的副導演。
劇組這種地方，靠的就是人脈。
有錢的出錢，但未必能籠絡人心。
有力的出力，髒活累活，見光不見光的事情都做，自然有人看中。
沒人買盒飯？
我買！
沒人搬道具？
我搬！
高空墜樓沒人敢上？
我上！
取景地不好溝通？
我去「溝通」！
憑藉著一股子玩命的勁兒和不斷學習積累充電，江培安終於入了副導的眼。
當副導搖身一變成為導演，江培安水漲船高成為副導。
當導演成為製片的時候，江培安已經幹了五年的副導。
電影電視劇里經常有打打殺殺的劇情，但現實不流行這一套。
只會蠻力埋頭苦幹成不了大事兒，於是他開始系統學習電影電視劇的製作。
閒暇的時候就去各大影視院校聽課充電，跟合作的導演虛心請教。
當江培安導演自己第一部戲的時候，他已經做了七年的副導。
電影票房表現不俗，資方滿意。
於是他又有了自己第二部、第三部電影……
因此，江培安成為內地有名的「小墨鏡王」。
……
「呸呸呸！大過年說什麼不好，非要說這些不吉利的！」
奶奶打斷江培安的話，眼睛紅通通的。
江培安是她照顧了十五年最疼愛的長子長孫。
剛才江培安說的那些話，她光是想想心裡就堵得慌。
江望龍愣了愣，他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兒子會這麼說。
雖然兒子說的是假設，但一想到那種可能性，江望龍臉色一沉：
「走，去他媽的過年，還敢包庇他外甥，老子非把李洪亮胖揍一頓！」
見狀，江培安微微一笑。
昨天夜裡他裝作眼睛痛，嚎了一晚上才讓一家人大早上的整整齊齊去李洪亮家「拜年」。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用鞭炮炸傷他眼睛的人是李洪亮的外甥。
後來回家偶然看到那個炸傷他眼睛的男孩喊李洪亮舅舅，他才明白兩人的關係……
但那已經是幾年後的事兒了。
起初他的眼睛休息幾天後確實復明了，只不過看東西有些模糊。
他以為沒有好徹底，直到一個月後徹底失明。
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已經錯過最佳的治療機會。
倘若李洪亮沒有包庇自家外甥。
倘若李洪亮沒有徹底拒絕父親讓他去醫院檢查……
好在，一切都還不晚！
……
趕到李洪亮家的時候，他正鼻青眼腫的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冬天穿的厚，江培安下手也知道分寸。
所以他今天還能坐在小院裡。
「李洪亮這是咋了，被人打了？」
一心想胖揍李洪亮的江望龍看到他這幅慘兮兮的樣子，有些疑惑。
「可能是走路摔跤了。」
江培安平靜的說道。
李洪亮的外甥看到江培安後，立馬心虛的朝屋裡走。
「就是他，點炮炸我眼，現在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江培安沒有廢話，當場指認李洪亮的外甥。
江培安的話讓小院裡的人頓時一愣，旋即一個高大的男人把李洪亮的外甥拉出來對質。
「張建業，到底怎麼回事？」
高大的男人應該是張建業的父親，他直接問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
張建業哭喪著臉低頭說道。
江培安平靜道：
「道歉沒用的，你故意傷害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張建業跟他同齡，都已經年滿十八歲。
張建業的媽媽將兒子護在身後，道：
「別說的那麼嚴重，我兒子還小，你別想嚇唬我們！」
江培安微微一笑，看著她道：
「那我們直接去派出所，你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坐牢吧？」
見對方不說話，江培安直接道：
「我去縣人民醫院檢查，伱家裡出一個跟著去，所有的花銷你們來承擔……」
江培安的話還沒說完，李洪亮立馬打斷道：
「你、你眼睛又沒事兒，去檢查啥，我都看過了……」
江培安瞥了他一眼，道：
「我眼睛昨天夜裡疼了一夜，要是耽誤治療，我就把你外甥眼睛炸瞎一隻，你覺得可以，就不用去醫院。」
「你……」
李洪亮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了。
江培安的眼睛他的確看不明白，昨天只想著應付了事。
「洪亮，你臉咋回事？」
江培安奶奶突然問道。
「摔、摔的。」
李洪亮吶吶的說著，他肯定不能說是被人打悶棍了。
且不說找不到兇手，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平時給村里人看病故意開貴的藥，實際上以次充好。
作假的次數多了，自然就被人發現了，趁著過年胖揍他也不無可能。
奶奶點了點頭，道：
「這大過年摔的，都沒臉見人了。」
李洪亮：……
……
最終，張建業一家人陪著江培安一家人趕到縣城檢查眼睛。
果然，經過一番檢查後，醫生開頭一句就把眾人嚇到了。
「要是再晚來幾天，你這隻眼睛就保不住了，直接安排手術吧。」
江培安上一世就了解過，他這種輕外傷導致眼睛逐漸失明的，如果治療及時，只需一個微創手術就可以解決。
最終，江培安眼睛治好，住院幾天後就出院了。
張建業的父母除了承擔全部的醫療費用還額外賠償了一筆不少的營養費。
他們擔心江培安反過來去派出所告他們。
……
江培安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十，父母要出門打工。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老爸江望龍問道：
「你一天天的在家胡混也不是個事兒，跟我出去打工。」
江培安正在看電視，此時正好GG時間。
電視機里，成瓏大哥跟著五毛特效，摟著一台VCD，對著鏡頭：
「愛多VCD，好功夫！」
江培安看著自家電視機旁邊的愛多VCD，心裡盤算：
「經過前兩年的商業競爭，VCD的價格已經降到百元。
從步步高成為今年的央視標王開始，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有一台VCD……」
「跟你說話呢，跟我出去打工！」
江望龍皺著眉頭，用筷子敲了敲碗，提醒正在發呆的兒子。
江培安看著黑白電視裡的VCDGG，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抱頭悠閒的笑著道：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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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