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也流過了，少年天子默默將淚都擦在被褥上，若無其事地起身，想營造出沒哭的假象。
那發腫得跟大核桃一般的眼睛卻出賣了他，開口的聲音帶著濃重沙啞的鼻音。
此遭過後，兩人冥冥間親近了不少。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你是不是我阿娘派過來拯救我的神仙。」
少年天子已經替嘉嘉想好了藉口，根本無需嘉嘉回復。
「一定是的，阿娘說她不是這個世界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你一定也是。」
「你能不能幫我將阿娘喚回來，這九年我一直想著阿娘，但是阿娘一直不回來看我。」
「還是算了吧，阿娘回來會被皇叔欺負的，我保護不了阿娘，不能讓阿娘回來跟我一起受苦。」
少年天子自顧自說著，身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神情落寞。
他的眼中只有在說到阿娘的時候才會發亮。
一改方才的冰冷厭世，現在的他就像是個渴求母親疼愛的孩子。
嘉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那個魂魄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無法尋回。
少年天子似乎也覺得這個請求太磨人，換言道：「你這麼厲害，能不能把我殺了，說不定我死後魂魄還能去找阿娘。」
「你不想將攝政王推翻，將大權奪回來嗎。」
「不想，我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守護南寧國，只要我死了，皇叔就能光明正大坐上這個皇位了。」
少年天子的眉眼寡淡，語氣滿不在乎。
嘉嘉仗著自己的身高，成功看見他眼底的冰冷恨意。
他是恨的，可又不要皇位，甚至要拱手相讓為什麼？
嘉嘉想不通。
少年天子名為楠木長柏，他知曉自己德不配位，知曉琛王爺留他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琛王爺不是皇室血脈，是異姓王，除非他將整個皇朝推翻，改國號成為新皇，上位才能名正言順。
可這樣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不會同意。
若是他死了，琛王爺就會擔上弒帝篡位的名聲，弊大於利，琛王爺自然不會選。
「你不能死，你死了南寧國也沒了。」嘉嘉想不通裡面的彎彎繞繞索性不想了。
「皇叔怎麼捨得南寧國破滅。」楠木長柏訕笑。
「權利和長生面前，他自然是選擇後者。」
權利可以再重新謀划得來，長生卻是錯過了就沒有了。
楠木長柏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嘉嘉絞盡腦汁道：「他要是獲得了長生，後面想著學仙法去找你阿娘，繼續去打擾她的生活怎麼辦？」
楠木長柏的目光終於有了些波動。
「他要皇權我可以讓他，阿娘不行。」
「你不過是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能怎麼幫我。」楠木長柏眼底滿是懷疑。
嘉嘉撇撇嘴，「我自然是有辦法了，不過我需要你帶著我去皇宮裡逛一逛。」
「我辦不到。」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在這宮中處處受人桎梏，身不由己，如何還能帶著你四處逛，你身上既有不凡，為何不自己去。」
楠木長柏指的是方才吃飯時嘉嘉使出的遮掩術。
嘉嘉抿唇，「我不認路。」
楠木長柏沉默，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不巧，皇宮這麼大我也認不清路。」
空氣再次凝滯下來。
兩人相顧無言。
嘉嘉道：「你可以讓他們帶著你去周邊走走。」
楠木長柏黑眸沉沉，裡面似乎醞釀著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你真的想看他用城中百姓獻祭獲得長生，再去騷擾你阿娘嗎？」
嘉嘉被他平靜無波的黑眸打量著，若是換做旁人或許會覺得心頭髮毛，但嘉嘉不一樣。
嘉嘉還努力地瞪大眼睛回看。
誰先眨眼誰輸！
「若是我發現你只是利用我，而事情同你說的不一樣，我就算是死也會拖你下水。」
楠木長柏平淡的語氣中透露著森森冷氣，眼中染上星星點點的執拗瘋狂，帶著一點魚死網破的意味。
嘉嘉冥思後糾結道，「要是騙你我就這輩子都吃不到大雞腿。」
嘉嘉說的話半分真，半分不確定。
畢竟故事裡琛王爺確實獻祭百姓成功獲得了長生，不過關於他的故事也停留在他獲得長生的那一刻，並沒有之後的事情。
故而嘉嘉也不清楚他是否從京公子那裡學了法術去到其他世界。
楠木長柏眉間蹙了蹙，想不通吃不到雞腿有何惡毒的。
「若是你騙了我你就不得好死，魂魄永生永世承受烈火炙烤，不得輪迴。」
嘉嘉不以為然，「哦，也行。」
不用犧牲雞腿就行。
反正她也死不了，真到死亡那一日自然是跟神獸一樣消散於天地間，也沒有魂魄。
嘉嘉眼中的愉悅毫不掩飾，這讓楠木長柏一時間陷入自我懷疑。
之後楠木長柏想了個辦法，或許有辦法能帶著嘉嘉逛皇宮。
不過是否能成功還得等明日早朝後。
——
當大太監那句「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落下後。
百官一如既往跪下朝拜，卻聽見上面沉默寡言的少年天子開金口說了句話。
「攝政王一會留下來，朕有事要說。」
琛王爺眼底染著興味，「臣遵旨。」
百官收回眼中的揣測，有序退朝。
殿中很快便只剩下楠木長柏和琛王爺兩人了。
琛王爺漫不經心地朝著上位的天子走去。
「陛下有何事需要留下臣相談。」
「臣聽說陛下昨日喚太監上宵點了，臣好奇陛下為何突然想開了。」
兩個問題說完，琛王爺也來到楠木長柏的身旁。
修長的指尖輕輕挑動著冕旒上的珠子，動作輕柔，仿若是在把玩什麼珍愛之物一般。楠木長柏渾身血液皆在叫囂著對這人的厭惡，從龍椅上離開，遠離琛王爺數步之遠。
珠子從指尖划走，琛王爺心中不由浮起一絲他都沒察覺的失望，他自然而然的坐在龍椅上，含笑注視著楠木長柏。
楠木長柏忍著心中的噁心，垂下眼，語氣冰冷，「昨日阿娘入夢了。」
琛王爺面上的笑容一頓。
「她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