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老余摘下自己的帽子，捋了捋頭髮之後，便向我問道：「餘味，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老余是個只要一出現就會讓我感到尷尬的人，因為他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會考慮場合和分寸，也不會顧慮對方是誰，更不會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我沒理他，只是對茶小清說道：「這是我爸，你有事兒的話，就先走吧。」

  「碰都碰上了，走什麼啊……一起吃個飯，我看對面就有個蘭州拉麵，我請你倆吃刀削麵。」

  「爸，你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自來熟行嗎？……我跟這姑娘壓根就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喲，跟你爸還裝呢！……我都看見人姑娘送你手機了，沒點兒過硬的關係，能送你這麼貴的玩意兒？」

  我板著臉回道：「你要真覺得她是我女朋友，那我可就跟你要車要房了……這事兒，你們得一視同仁。」

  老余又看了茶小清一眼，然後嘀咕著說道：「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你還沒到結婚年紀，單著就挺好……」

  這就是老余的嘴臉，因為余磊結婚，跑來問我要錢；我這邊剛一試探，他又立刻覺得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這不是典型的雙重標準麼，好在我已經麻木了，所以也不願意往心裡去。

  我主動轉移了話題對老余說道：「我剛剛吃過泡麵了，你自己去吃吧。」

  老余看上去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對我說道：「你要不去的話，那我就在這兒跟你把正事兒說了……我買了九點半回漳州的火車票，我也不願意在這兒和你耗著……你就這麼一個弟弟，為了能讓他和趙琳把婚給結了，家裡把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了個遍，你是他親哥，又是家裡的長子，從頭到尾只拿一萬塊錢出來，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你多少再給拿點兒……我也不是想逼你，你知道你媽那脾氣，我這次要是交不了差，以後她肯定不會給我好日子過。」

  我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除了不甘，更多的是失落……我又看了一眼老余，他也正眼巴巴的看著我……看得出來，來之前，我媽肯定沒少和他說難聽話，我媽最喜歡罵他「窩囊廢」，每次被我媽罵的時候，他就縮著脖子坐在角落裡發呆，看著也很可憐……

  輕輕嘆了一息，我終於開口對老余說道：「你先回去吧，你就告訴我媽，我一定會替余磊想辦法的，最多一個星期，我再往家裡寄兩萬塊錢。」

  「你這話得算數啊。」

  「肯定算數，我也不想我媽整天和你吵，弄得家不像家。」

  得到我的保證，老余撇著嘴笑了笑，看上去挺開心；他又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然後一邊遞給我，一邊說道：「餘味，我說話，你媽一般也不信，你給我寫個字據什麼的，我拿回去給她看，你挑個最顯眼的地兒寫，把你名字也寫上。」

  如果剛剛還只是失落，那此刻便是屈辱，我竟然要給老余，我自己親爸寫字據，我到底是欠了余磊，還是欠了家裡？

  老余卻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他又將筆記本往我面前遞了遞，生怕我反悔似的。

  我咬著牙從老余手中接過，當我在這張字據上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我甚至感覺到手在發抖……

  老余就這麼心滿意足的走了，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長椅上，不知所措。

  ……

  等我抬起頭的時候，茶小清竟然還沒有走，並且以一副同情的表情看著我，我故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扔進嘴裡，並笑著對她說道：「聽過一句話，叫能者多勞嗎？……其實我挺開心的，從二十一歲那年開始，我就已經幫家裡分擔經濟壓力了，家裡人都拿我當頂樑柱……呵呵。」

  「剛剛寫名字的時候，你的手在發抖。」

  茶小清的話，像一根尖銳的針，插進了我最脆弱敏感的地方，於是，我又冷冷向她回道：「你一直不走，是想留在這兒看我笑話嗎？……茶小清，你別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也別忘了我有多缺錢……你就不怕我給警察打電話嗎？……如果我能拿到那五萬塊錢的賞金，我就什麼麻煩都解決了！」

  我以為受到威脅的茶小清會變得很警覺，卻不想，她笑了笑向我回道：「你能解決的麻煩都是暫時的，只要你還想維繫這樣的家庭關係，以後就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來找你……所以就算你拿到了五萬塊錢，那也是治標不治本。」

  我抬頭看著茶小清，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曾經我以為，只要協助家裡供余磊念完大學，就算是完成了任務，可沒想到，這竟然只是一個開始。

  「餘味，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我感到驚訝！

  茶小清又迎著我的目光說道：「我現在做什麼事情都不方便，甚至買日用品，都不敢去大一點的賣場，所以我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保障我的基本生活，並且把你現在住的地方讓給我，你自己去住酒店……我可以先給你五萬塊錢，等找到陷害我的那個人，徹底洗清自己的罪名以後，我再給你十萬，一共十五萬……我想，有了這十五萬，你以後的生活會好過很多。」

  我確實心動了一下，但轉瞬又被另一種恐懼所支配著；於是，我向茶小清回道：「不行，絕對不行……如果，我這麼幹的話，就真的成了你的共犯，我不想冒這個險。」

  「你相信我是無辜的，所以我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這是兩碼事情……一旦我們兩個人之間有了交易，性質就完全變了。」

  「如果你覺得這還不能打動你的話，我可以繼續加籌碼……」

  我打斷了茶小清，然後質問道：「你自己沒有家人朋友嗎？……為什麼單單要找我做這個交易？」

  「第一，警察曾經找過你，已經確定了不會從你這兒得到線索，所以在不浪費警力的原則下，他們不會再找你第二次；第二，親戚朋友是重點排查對象，請他們幫助並不安全，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所以相對會安全很多；第三，這個小區出租房居多，一大半都是外來人口，每天多幾張新面孔，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親戚朋友也未必相信我是無辜的，但你是真的相信我，否則，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根本沒有機會站在你面前，和你對話！」

  茶小清這個女人的心思，縝密到讓我不可思議，仔細想起來，我這兒確實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現在租的那套房子，除了老劉在收租的時候來一下，其他時候，一個月都不會有人敲一次門；前天，已經有人替我交了房租，這就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會有人打擾。

  但是，我真的不能和茶小清做這筆交易，我雖然相信她是無辜的，但這只是基於我個人的判斷，而且是很主觀的判斷，一旦我的判斷失誤，我肯定要跟著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