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似乎沉浸在了某種狀態中，她很久都沒有睜開眼睛，我不想打擾她，便轉身點了一支煙，然後又伏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的夜景……
當我將煙吸到一半的時候，我才又轉頭看了看可可，剛剛還微笑著的她，此刻已經淚流滿面，我因此而驚訝，我不知道在這短短半支煙的時間裡，她的心態又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我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可可用手背擦掉了眼淚，然後又笑了笑對我說道：「有時候落淚也不一定是因為痛苦，感動也是會哭的……我被自己感動了！」
我看著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她卻向我問道：「餘味，你還記得曾經的我是什麼樣子嗎？你大膽說，不用怕傷我的面子。」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實話實話了。」
「說吧，沒事。」
我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又回想著初次認識她時，她的表現，簡直就是一塌糊塗；一陣沉吟之後，我終於開口對她說道：「剛認識的時候，你應該是我最不喜歡的那種女人，你抽菸，滿口髒話，而且還拜金、虛偽……我甚至覺得你是個沒有靈魂，沒有底線的女人，你就是這個社會骯髒一面的縮影，是名利製造的畸形產物。」
「你真能說的這麼難聽？」
「是你讓我放開來說，不用給你面子的。」
「好吧，我接受，你說的越難聽，越真實，才越顯得現在的我是多麼難能可貴……」稍稍停了停，可可又放輕了語氣對我說道：「你知道嗎，直到現在，回憶起我們去無人區的那一段經歷，我都會有忍不住想哭的衝動，我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的吧，不是一點點改變，好像突然心裡就有了動力，所以，在你為了保護我們，跟盜獵分子周旋的時候，我會那麼不顧一切的想回頭去找你，我心裡不是不知道，那可能是死路一條，但我還是想回去……那次，我搶了野哥的方向盤，導致車子失控，撞向了岩石，我不是瞬間失去意識的，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依然在擔心你的安危，然後，才想：壞了，我該不會用一種這麼窩囊的方式死在無人區吧，我要是死了，你的犧牲不就完全沒有價值了嗎？我一定要挺著……好吧，最後一刻，想的還是你……」
說到這裡的時候，可可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淚，而我也隨著她的傾訴，想起了無人區的那一段時光……我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片血紅色的天空，死一般的肅靜，還有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以及飢餓、嚴寒、疲憊、恐懼……
「餘味，你說這段經歷，夠我們吹一輩子了吧？」
「對你來說夠了，對我來說，才剛剛開始。」
可可又笑了，她就這麼哭哭笑笑，捉摸不定，半晌，她才又開口對我說道：「無人區真的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這種力量特別強大，強大到能夠改變我這種已經病入膏肓的人……如果不是有這麼一段經歷，也許我就像你說的那樣，以最骯髒的靈魂去啃食著這個世界上最腐臭的肉……我慶幸遇見你，慶幸有這麼一段經歷，所以，在我已經滿足的情況下，我不敢再從你身上要太多的東西……我更不敢把自己變成下一個唐果，我要做個見好就收的女人……幹嘛要傻乎乎的去愛一個人啊，誰也沒有規定實現幸福的方式只有那麼一種，是不是？」
「是，看你怎麼去理解幸福。」
一陣沉吟之後，可可再次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並滿含期待：「你說說唄，現在的我是什麼樣子？我不在乎別人是怎麼評價我的，我只想聽聽你的評價。」
我和她對視著，心中也不禁泛起了那麼一絲柔情，我知道，在事業上，她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我在這個時候否定她，那不等於在否定我自己嘛。
基於這樣的心情，我終於開口說道：「以前的那些，就當是過眼雲煙吧……現在，我以你為榮，你是我的驕傲！」
「真的嗎？」
「真的。」
可可終於止住了眼淚，然後對我說道：「有你這句話，我就能全身而退了……從現在一個開始，我要做一個既聰明又幸福的女人！」
說完，可可便給了我一個笑容，我也對她笑了笑，在我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的時候，她便小跑著離開了……
我就這麼迎著璀璨的燈火看著她的背影，心裡莫名有一絲惆悵，也有一絲傷感……可是當她的步伐顯得越來越雀躍的時候，我又不傷感了，我抬起手，用力吸了一口香菸，就這一口，香菸變成了菸蒂。
其實，這樣也好！
……
次日，我一早就起了床，簡單吃了點東西之後，我就去了公司；即便，我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但之前積累的威望都還在，我幾乎沒費什麼周折，便組建了一個公關團隊，主要就負責這次可可的自曝危機，這一定是一個危機，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危機帶來的損失降到可以承受的程度。
我們的辦事效率很高，僅僅這一個上午，我們就把可可背假包的事件推上了熱搜，在我們的引導下，粉絲們迅速接受了可可「傻」的人設，並自發編了很多惡搞的段子，這種惡搞，大多是善意的，也讓可可顯得更加有親和力。
……
中午的時候，米高給我打來了電話，他讓我聯繫葉芷，要我務必勸說葉芷能在夜晚之前帶著糊塗去外灘，另外，他讓我暫時對糊塗保密，他希望在事情發生的時候，能夠帶給糊塗足夠的驚喜。
我答應了下來，等我們結束通話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楊思思要回上海這件事情，我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放棄了再給他打個電話說明這件事情的想法；也許，楊思思並不會和他們見面，她只會站在遠處，悄悄地看上一眼……
我覺得楊思思大概率會這麼做，從她以前和我說過的那些話來看，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和米高表明什麼，她最需要的是自我釋懷，這種釋懷，不需要別人見證，也不需要安慰。
時至今日，我反而覺得最可惜的人是曹小北，他如果願意再等等，其實會等到一個徹底死心的楊思思，可如今，即便楊思思真的死心了，這個世界上也再沒有對她絕對痴情的曹小北。
這是何等的遺憾！
……
收起了心裡這些想法，我又給葉芷打了電話，片刻之後，她接通了，我聽見她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便問道：「你現在在哪兒呢？」
「機場。」
「你是要出差嗎？」
「嗯，要去一趟瀋陽，你有事兒嗎？」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會讓你心裡不舒服，但我還是得跟你說一句，能不能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放一放，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配合，也需要你在現場見證。」
「什麼事情？」
「你還記得之前咱們在外灘看見過一艘五顏六色的遊艇嗎？」
「記得。」
「米高已經把那艘遊艇給買下來了，他想在今天晚上圓了糊塗的夢，他應該已經和糊塗的老師同學們都已經聯繫過了，他們晚上也會去那裡，這是米高對糊塗最真摯的愛，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說糊塗是沒爸爸的孩子了……」
卻不想，葉芷一口回絕：「我去不了，糊塗也不會去……餘味，我勸你不要再多管閒事，雖然我說出了真相，但不代表我心裡就已經百分百釋懷，他並不是一個純粹的男人，這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但有一點你也要弄清楚了，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是和糊塗父子相認，並不是要和你破鏡重圓……既然你已經把真相說了出來，就應該給他相認和彌補的機會，感情上，他也許不是一個純粹的男人，但是在父子的感情上，他是純粹的……這個，我完全可以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