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八中如菜市場般喧囂。
教學樓、操場、宿舍樓到處都有來來往往的人群。
四樓走廊上，此時有些安靜。
方年面露微笑，平靜的看向陳遙，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令人羨慕的從容不迫。
趕過來的林語淙看到這一幕後頓住了腳步。
被風吹亂的短髮，顯然倉促。
從那邊五樓也下來了幾個男生，原本凌亂的腳步聲逐漸變得安靜。
方年目光掃過走廊，沒有具體落在誰身上，不慌不忙的開口。
「我想跟你，說說我的道理。」
在方年開口的時候，陳遙四處游離的目光終於放在了方年身上。
忽然就有了一種小學生面對老師的敬畏感。
原本他著急忙慌的趕在中午這個時間過來。
更特地在算在開學當天去故意撩撥鄒萱，都是因為一些傳言中發生的事情。
而且那些事情與他現在很不想看到的林語淙有關。
因為，陳遙始終覺得，在八中的大事情他應該有參與感。
遺憾的是，事實並不僅僅是這樣。
這不是他想要的參與感。
沒等他想明白怎麼回事，方年已經自顧自的接著說了下去。
「陳遙，你呢，應該是成年人了吧，講道理的事情你應該會聽得懂。」
「首先我冒昧的給你一個友善的建議，平時少看點港產電視劇。」
「有這樣的時間，多鍛鍊身體，比如唱、跳、籃球。」
在知道是陳遙，尤其是看到陳遙很有些衝動的樣子時，方年逐漸有了一些想法。
他不喜歡陳遙這樣的人。
甚至不喜歡八中有這樣的人。
所以，他決定稍微做點什麼。
說著，方年向前走近一步，陳遙後腳稍微退後了幾厘米。
方年微微一笑，伸手幫陳遙整理了衣服。
「因為，你現在還是個覺得自己總沒長大的孩子，這些課外活動，是有利於你身心成長的。」
「也會在這個過程中，懂得什麼叫做禮貌。」
接著方年雙手背在身後，嘴角的笑容逐漸變成一個平穩、安靜、可靠的弧度。
陳遙張了張嘴。
「我……」
他很想說，自己過了十八歲生日，是成年人，是……
然而方年沒給他這個機會，接著說了下去。
「我可憐你沒見過世面。」
「可憐你將自己當做是孩子。」
「可憐你將可笑的『喊人』掛在嘴邊。」
「因為可憐你，所以我原諒你的無禮。」
「成年人的世界裡，最起碼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
頓了頓，方年接著說道。
「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找學校老師、家長解決自己的疑惑；
而不是像個孩子只會嚷嚷著喊人這樣的詞彙，尋求一些在我看來只是二傻子一般的人的所謂幫助。
應該具備基礎的分辨能力，知道誰是二傻子。」
語氣很平靜，但在場的眾人，都被方年這一刻的氣勢鎮住。
擁擠的走廊上，甚至落針可聞。
一如方年站在講台上，隨便講兩句的時候，連坐在最後一排只玩手機的同學都抬頭認真聽講的樣子。
「所以，聽懂了沒有？」
陳遙的意識在點頭和搖頭之間糾結。
他總覺得這裡面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現在的目的好像不是聽人講道理吧，應該是……
就在陳遙開始組織語言的時候，方年接著說了句。
「再告訴你一個道理，成年人不會總想要證明自己已經不是個孩子。」
「因為，這會顯得自己很傻。」
剛組織好的語言，一下子就變得稀碎。
於是陳遙開始反思。
自己，原來連個成年人都不算？
越是想，越覺得心揪著，越是想要反駁。
於是陳遙脫口而出：「我不是，我沒有！」
聞言，方年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好爭的，你勸我想清楚的時候，自己腦子是清醒的嗎？」
「我剛才說過，有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應該請教老師和家長。」
「聽懂了沒有？」
陳遙下意識的點頭：「聽懂了。」
「可是我……」
方年擺擺手：「不要做沒必要的爭辯，小孩子過家家的事情，有一次就行。」
「學會讓自己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最後這句話，徹底把陳遙給帶到了坑裡去。
一如最開始的李安南。
他本來的目標就不是要跟鄒萱搞關係。
而是因為林語淙，所以找上了方年。
短短几分鐘內發生的事情，讓他的腦子不是很清醒，所以下意識的在方年的幾句話中，就被忽悠瘸了。
最後陳遙轉身離開。
背影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
腳步逐漸變得沉重而看起來沉穩。
方年悄悄的鬆了口氣。
其實有時候跟高中生打交道，很輕鬆，因為他們總是不願意相信長輩的話，卻偏偏會崇拜那些在他們眼裡像長輩模樣的人。
比如方年這種會講大道理的。
還有另外一種，是陳遙之前崇拜的……那些滿口髒話、說話都不利索的二傻子。
臨離開前，方年看了眼鄒萱：「你也別總當自己是孩子，好吧。」
不輕不重的話，落在鄒萱的耳朵里，讓她很心慌。
有那麼一瞬間，她直覺自己與方年之間這不到一米的距離，猶如天塹。
…………
…………
「走了，去吃飯。」
方年朝李安南招了招手。
不遠處的林語淙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開口道：「方年，我……」
方年瞥了眼林語淙：「說吧，我聽著。」
「我只是聽說……我只是過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林語淙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嗯。」
方年點頭，腳步沒停一直往前走。
林語淙緊跟在一旁，輕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我……」
這一猶豫的功夫，方年卻已經走遠了。
看著方年走過來，看熱鬧的人自覺地分出一條路。
跟在方年後面的李安南忽然就有了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人群中有一聲幽幽的嘆息，那是聞訊趕來的柳漾。
穿過操場去往食堂時，李安南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激動的道。
「老方，霸氣啊。」
「懂得又多，道理講得又好，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
方年有點想笑。
若是有一個較大的旁觀者，可能會覺得他心臟。
或許以後的陳遙會反應過來方年為什麼會說這麼多似是而非的『道理』。
見李安南很好奇的樣子，方年臉色認真的解釋。
「可能，在個人魅力上，我比你強了一點點。」
說著，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個小小的縫隙。
李安南看過去時，正午的太陽穿透而過，恍惚間他在那道指尖縫隙里看到了一整條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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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