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正版

2024-08-18 08:16:46 作者: 禮也
  陳溺話說完,廖棠直接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懷疑眼睛出現錯覺一般。閱讀

  看上去逆來順受的不起眼小女生,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廖棠還沒開口,剛站起來卻又被一個人撞開。

  路鹿一米二的大長腿立在那,仿佛沒看見她人似的,直接和陳溺打招呼:「小美人!」

  廖棠被撞退幾步,惱怒地瞪過去。

  但路鹿絲毫不把這威脅的眼神放在眼裡,要不是陳溺讓她別跟這人繼續計較,她一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廖棠那張虛偽的臉皮扯下來。

  就這還學姐?造謠女孩子名聲,簡直欠教訓。

  偏偏這人還挺會耍心眼,也不直說陳溺和那教官有什麼事,只是字裡行間全是那種暗示。

  陳溺已經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收起,不以為然地掃了她一眼,換了張笑臉和路鹿坐在草坪上。

  路鹿搓了下她的手:「你腰好點沒啊?」

  「躺一晚上就好多了。」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俏皮地說,「但我不想回去軍訓,所以還得裝成受傷嚴重的樣子。」

  路鹿贊同這種偷懶方式,點點頭:「多歇會兒多歇會兒,你名譽還受傷呢!」

  話剛說完,江轍身後那幾個人都過來了,先和陳溺打招呼的是上回在球場見到的賀以晝和黎鳴。

  校區這麼大,平時不約好壓根碰不上面。

  賀以晝也算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況下見到陳溺,認真一看,還挺漂亮的。他上回醉成那樣也覺得她是個酷girl,這麼碰上面,也沒覺得錯。

  女孩站起來才到他們胸口,背脊挺直,肩膀薄瘦。

  水潤的皮膚在太陽光下白到有種透明感,粉撲撲的臉上逆著光能看見細細小小的白色絨毛。乖巧的臉配上一雙清泠泠的眼眸,倒有幾分清冷疏離感。

  一旁的黎鳴指指她手裡的U盤:「陳妹牛逼啊,還會收集證據了。」

  看了看邊上沒其他人,陳溺皺皺鼻樑,實話實說:「假的,調監控太麻煩了,這U盤裡面只有我的作業。」

  「……」

  幾個男生有些傻眼,聯想到她剛才胸有成竹、撒起謊來眼也不眨的唬人模樣,是個高手啊。

  路鹿笑嘻嘻地攬住她肩膀,誇讚:「我們小美人就是聰明!這叫什麼?空手套白狼!」

  陳溺臉被曬得有點紅,側過臉:「對了,昨天晚上謝謝你們幫我刪帖子啊。」

  項浩宇他們不敢居功,擺擺手:「謝江轍就行了,搜ip和黑帖子全他動的手,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兒。」

  「都是自己人!謝來謝去多生分啊。」路鹿說完又像想起什麼,一拳頭砸江轍胳膊上,「我聽說那個方晴好是廖學姐閨蜜,她說看見你抱著我家溺溺不撒手是怎麼回事?」

  她問得太過自然,以至於在場不知情的人都怔了一下。

  太陽從西北方向照射下來,江轍背著光,站得不算直。聞言撩起眼皮看過來,深邃有神的眸裡帶著點戲謔,微微勾唇,臉上是藏不住的壞。

  話是對著路鹿說的,似笑非笑的眼卻是眄著陳溺:「你問我?」

  邊上幾個大男生笑得有些隱晦。

  路鹿不明所以:「問你啊。」

  四目相對,有幾秒鐘心照不宣的沉默。

  陳溺小幅度拉了拉她的衣角,解釋:「是我上回練游泳的時候不小心抽筋了,他拉了我一把。」

  路鹿沒半點懷疑,「哦」了一句,把罪定在江轍身上:「方晴好對我也不友好,肯定是她見不得江轍哥身邊有其他女孩,就和廖棠這個大嘴巴一起亂叭叭!江轍哥,你就是掃把星,看看你的爛桃花!」

  江轍對她的指責沒半點意見,不承認也不否認,是完全不在意的神情。兩根長指捏著手機一角,懶懶地往前走:「餓了,吃飯去。」

  黎鳴拉著賀以晝往教學樓走,頭也沒回:「小江爺你們去吧,我們還一節大課要上,先走了。」

  恰好不遠處的教官吹哨集合,而路鹿成了他們這裡面唯一一個還需要回班上繼續練方陣的。

  她苦著臉:「等一下我啊,我還沒到晚飯時間。」

  江轍轉過頭,稍俯身,臉上掛著鬆散笑意逗人:「誰說要帶你一塊兒吃了,我不是掃把星嗎?」


  路鹿委屈地撇下嘴:「江轍哥……」

  一旁的「妹控」項浩宇要被萌化了,立刻拍拍她的背安慰:「乖乖回班上去,哥給你打包一份。」

  「還是哥哥好嗚嗚嗚,不枉我平時有什麼好吃的都記著你。」路鹿跟幾個人揮揮手告別,往操場列隊裡跑過去。

  陳溺見她走了,也說了句要先回去。腳步才往外邁開,一股勾力又把她扯回去。

  她今天穿了條背帶褲,熟悉的手指勾著她左肩上那一條。陳溺有點懵,把背帶從他手裡拉回來:「你幹什麼?」

  江轍把手插回兜里,挑挑眉:「不一起?」

  「是啊陳妹,一起去唄,你又不是不認識我們。」項浩宇大聲翻起了第二次見面,她居然都不說之前在南港見過的舊帳。

  陳溺有點無奈,想了會兒補習班給她發的工資,抿了抿唇:「那我請你們吃個飯吧,就當是感謝昨晚的事。」

  項浩宇懶得推搡:「都行啊,蹭一頓免費餐,我更樂意了。」

  -

  近黃昏的校園,操場上傳來大一學子們齊齊喊口號的聲音。

  熱風裡帶著合歡花的清香,北門一條小吃街,這個點來的學生還不算多。

  項浩宇看著江轍徑直往前走,就知道他們這條路的目的地了:「又去吃關東煮啊,這不是存心去討嫌嘛。」

  陳溺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為什麼說是討嫌?」

  她看見前面那個關東煮攤子了,開學之初和室友路鹿她們一起來吃過幾次。印象中,老闆娘明明是個脾氣很好的滬上阿姨。

  項浩宇和陳溺並排在後邊走,把兄弟的破事爆料得津津有味:「你瞧瞧我們小江爺這張臉,長得多俊吶。剛上大學那會兒,上哪吃飯都能帶來一波學姐迷妹來打卡跟著吃……」

  陳溺疑惑:「這不是挺好?」

  「可你江爺那時候還是個青澀少年啊,覺得耽誤人家做生意了,每回都抱歉地多給錢。一來二去,人阿姨還以為他顯擺自己有錢呢!」

  項浩宇說完笑出聲。

  陳溺聽著也有些好笑,這人的糗事怎麼這麼缺心眼的感覺。

  果不其然,前方都關東煮阿姨抬眼見到是江轍過來,板起臉:「怎麼又來,說了不賣你!」

  「那賣給我吧。」陳溺快步走到小推車那,彎下腰從玻璃口下邊探出張白淨的臉,「阿姨,我肚子快餓扁啦。」

  她生得水靈靈,聲音軟糯起來很招人喜歡。

  阿姨變臉飛快,笑眯眯把紙杯遞給她:「欸同學你慢慢挑,等不及的話,阿姨就先給你做。」

  「我吃個飯都這麼不容易。」江轍嘆口氣,直接在邊上使喚起人了,「兩個鱈魚芝士包、三串香菇丸、再拿兩個鮮魚卷……」

  項浩宇在一旁點完一盒,發現邊上這兩位還在挑。

  江轍弓著腰,臉部輪廓收斂著,漆黑的眼睛稍稍上揚,氳著笑時有股頑劣的孩子氣。

  陳溺手上兩盒都是他的量,好脾氣地問他還需要什麼。

  「還要?」項浩宇聽不下去了,插到兩人中間,「江爺,你吃這麼多,考慮過小姑娘的錢包沒啊?」

  江轍掃他一眼,直接通知:「你付錢。」

  「不是,為什麼是我付錢不是你付錢?」

  他朝著正在往熱湯里下丸子的阿姨努努下巴,理所當然地說:「阿姨不收我的啊。」

  陳溺把自己那份點完,默默打斷他們:「我付錢,不用擔心這點加起來不到一百塊的東西能吃窮我。」

  江轍與有榮焉,修長手指敲敲他的肩:「聽見沒?吃軟飯就安靜點。」

  「……」

  項浩宇不明白了,明明他也是個蹭飯的,驕傲個什麼勁兒?

  他們找了張桌子坐下,項浩宇點的東西少,很快就熟了。

  他面前熱氣騰騰,摩挲筷子還沒咬幾口,就接到了快遞電話。學校快遞櫃滿了,喊他把放了幾天的東西趕緊簽收。

  江轍看他起身的動作,微皺眉:「你現在去?喊老賀他幫你收一下啊。」

  項浩宇不放心:「不是別的東西,是鹿鹿給我弄的專輯。」

  陳溺撐著臉,有點驚訝:「路鹿送的是「落日飛鳥」的最早周年限定?」


  「是啊,我也不追你們喜歡的這個樂隊,不知道她送我這些幹嘛。」

  陳溺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說:「去收吧。記得保管好,今年的限定款很難搶到的。」

  項浩宇把食物打包帶走,這裡就剩下他們兩個。

  幾碗關東煮做好,阿姨端上桌時還勸了句陳溺:「小姑娘別跟他走太近曉得伐,這小子每次帶來的女孩兒都不是同一個的呀!」

  陳溺銜著筷子笑,乖巧地答:「好嘞。」

  江轍咬了一口花枝燒,慢悠悠:「你還真敢應。」

  陳溺極為平靜:「那不然呢?跟她說你是清純小白花,平日矜持得都不讓人碰一下?」

  某「清純小白花」人高腿長,坐下來時膝蓋也頂著矮桌。拱了下桌子,直接把桌面都抬高了幾公分:「陳學妹,你好兇啊。」

  「……」陳溺白他一眼,「你放下來,讓不讓人吃了。」

  江轍揚揚眉,嘲她:「剛罵人蠢貨的時候怎麼沒這麼大聲?」

  這人居然看見了。

  陳溺隨即又想開了點,看見就看見,也不是第一次了。

  兩人吃東西都不愛說話,本著對食物的敬畏心,陳溺吃得很認真,連一個眼神也沒遞給他。

  江轍擦了擦嘴角,真情實感地感嘆一句:「你真的好能吃。」

  陳溺以一種「你他媽覺得這是誇獎嗎」的見鬼表情望著他。

  手機消息震了幾下,是海洋系的社團聚餐要她交餐費。

  陳溺不愛聚餐,去的次數不多。但因為是幹部,幾乎次次會帶頭把錢補上。

  那邊發過來一個數字,人均206。

  陳溺私戳了同在社團的室友們,問這次怎麼扣這麼多。

  【盛小小芋】:我也覺得好多啊,廖棠學姐說是因為上次大家錢不夠,她自己補上的虧空……

  【倪俠客】:鬼知道是補虧空還是吞私款,我反正覺得每次吃的都不是什麼貴東西。

  陳溺咬著下唇若有所思,讓她們把平時聚餐的飯館地址發過來。

  江轍把桌面垃圾收拾完,瞥見她還在盯著手機:「學妹這麼受歡迎?」

  陳溺回過神:「比不上你。」

  他厚顏無恥承認:「也是,這得看臉。」

  「……」

  放學鈴響起,大一的人都出來吃晚飯,街上客流量也多了起來。

  關東煮的生意火爆,阿姨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陳溺側頭瞥見小推車邊上坐一個在寫作業的小女生,大約六七歲,穿著粉色蓬蓬裙,臉上帶著個白雪公主的面具。

  她抬頭望見陳溺看她,把面具摘下來向他們笑了一下。

  陳溺有一瞬間的錯愕,眼裡的驚惶一閃而過。

  因為小女生的臉上有一塊不容忽視的棕褐色胎記,像一條醜陋的傷疤

  一附在她眼角周圍。

  「嚇到了?」江轍抬眼看她,解釋道,「阿姨在攢錢,為了給她女兒做手術。」

  小女生似乎也知道把陳溺嚇著了,乖乖把面具帶回去,從口袋裡摸出顆牛奶味的糖走過來遞給她:「姐姐對不起,我長得有點嚇人吧。」

  「沒有……」陳溺接過她的糖,把自己手肘曲著給她看,「姐姐這裡也有一塊三葉草。」

  只是形狀並不大,又是在不注意看就看不見的地方。她那片肌膚太過雪白,才顯得有些顯眼。

  小女生伸手摸了一下,笑得天真:「和六六的一樣誒。」

  陳溺也笑著「嗯」了一聲,把錢給她:「幫你媽媽收一下錢,我們吃完了。」

  六六朝她招手:「姐姐再見。」

  一旁的江轍咳了聲:「那哥哥呢?」

  「哥哥隨便!」

  「……」

  看著他吃癟,陳溺笑意更深,吐槽一句:「這是人品問題。」

  江轍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唇線抿緊成一條薄薄的線,順手勾著她背帶拉著走了。

  經過學校門口的便利店,陳溺進去買了瓶冰可樂。剛打開冰箱門,最上層的可樂就被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拿走。


  江轍從後面半擁著她把可樂舉高了點,低頭看著她。

  空間太小,根本轉不了身。

  陳溺後背貼著他胸膛,索性仰著張燥熱的臉不解看他,柔軟發頂摩擦過他胸前的衣料。他身上的氣息很淡,是乾乾淨淨的大男生特有的味道,半點菸草氣都沒有。

  這個角度很刁鑽,他高挺的鼻樑和眼尾的淡痣依然出彩。

  陳溺一向知道江轍是好看的,略微凌厲的眼神此刻帶著滿滿的侵略性。

  他薄削的唇微動:「請我喝罐汽水?我再幫你一回。」

  她點頭,手肘剛想推開他,發覺他已經自行往後退開幾步。陳溺反應過來:「你說再幫我一回是什麼意思?」

  -

  鋼琴房在這個時間段沒幾個人在,倒是有老師在晚飯後來彈上半個小時放鬆身心。

  陳溺被他領過來時還一臉懵逼:「你居然還會彈鋼琴。」

  江轍淡聲:「中學時候學了幾年,那時候無聊。」

  陳溺想到路鹿說過他以前算是中學少女眼中的小男神,她小聲戚了句:「一直以為你是校霸。」

  「我確實是。」他優哉游哉地轉過身,音量突然壓低,勾下頸看她,「想不想知道校霸以前在東西南北四條街的英雄事跡?」

  「……」

  陳溺被他近在咫尺的臉逼退幾步,手往後按在了一台鋼琴鍵上。她稍稍挪開點距離,清清嗓子婉拒:「算了,我對校霸不感興趣。」

  江轍笑了笑,笑聲在小琴房裡低盪開。

  昏黃的夕陽光照進校園,牆壁上被投射兩道人影,一俯一仰,中間的空隙也比現實中看上去小。

  在隔壁琴房傳出的悠悠揚揚的配樂中,這場景顯得有點曖昧。

  陳溺別過臉,轉移回正題:「不是說教我彈嗎?趕緊吧。」

  江轍打開她身後那架鋼琴的琴蓋,試了遍音:「你交上去的曲目是什麼類型?」

  「都是一些中古調的歌。」

  陳溺她們系的節目是和舞蹈系合在一塊,而舞蹈系這次跳的是古典舞。

  江轍翻了翻琴房現有的琴譜,找了一首出來放在面前:「這首是降b大調,來試試。」

  陳溺看了一眼,是周杰倫的《你聽得到》。

  她脫口而出:「這首啊。」

  他有些意外:「聽過?」

  陳溺目光閃爍了一下:「嗯,他的歌都聽過。而且我也挑了這首上去。」

  她坐下來,左手先放在和弦上,手指指法雖然生疏,但好歹沒把以前學的都忘了。斷斷續續的音符從指尖流出,空寂琴房也被充滿。

  一曲彈完,江轍專業地點評了句:「污染耳朵。」

  「……」

  陳溺把旁邊那張凳子搬到自己邊上,表示:你行你上。

  他坐下時把手機放一邊:「會唱嗎?」

  「我唱歌很難聽。」

  他頓了下:「不應該啊,這麼好的嗓子。」

  陳溺默了片刻,抬眼:「那我試試。」

  「你和弦彈得還行,注意看我彈8度的手腕技巧。」江轍的手骨節分明,骨感白皙,放在琴鍵上也極其賞心悅目。

  他這人做什麼事都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包括這會兒彈著琴。表情很涼很淡,立體的五官在西斜的夕陽下半明半暗,下顎線緊繃著。

  動作看著隨意,但指法熟稔,沒一處出錯。

  「秘密躺在我懷抱,只有你能聽得到。」

  陳溺在邊上輕聲和完一整首,才發覺這首歌很溫柔,喉嚨的調子都是淺淺沉沉的。

  一曲終了,江轍停下指著曲譜:「2分10秒到2分13秒那句唱錯了。」

  陳溺皺眉,她記得那是句連原唱都哼錯的地方:「是周杰倫唱錯了。」

  他說:「你倒著聽就不會錯了。」

  陳溺不爭了,畢竟她也不是很了解。手放回去,把剛才彈錯的幾個鍵單拎出來再彈了一遍。

  江轍搖搖頭,重新給她試了一遍這一小段的低調。

  這間琴房的窗戶正對著通往攝影系教學樓的小徑,路鹿從那經過時看見熟悉的兩個人的背影。


  她知道陳溺明天晚上要表演鋼琴伴奏,看見江轍在旁邊教也不算吃驚。只是剛揚起手想喊人打聲招呼時,又糾結地放下來了。

  因為這兩人其中的一位不是很對勁———

  一個在彈鋼琴,另一個卻在看彈鋼琴的人。

  -

  路鹿覺得自己頓時不是那麼好了,手裡喝到一半的奶茶都不香了!她踮著腳悄悄離開那,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對面的項浩宇正在倒騰宿舍里很久沒用的黑膠唱片機,邊開了擴音丟桌上。把快遞拆開,取出光碟正要放進去:「喂,怎麼了?剛剛沒吃飽?」

  「你才沒吃飽呢!」路鹿剁剁腳,隨即又特意把聲音調低,讓他走到沒人的地方去。

  項浩宇看了眼空蕩蕩的寢室,還是乖乖把手機接起拿到陽台把門關上:「說吧。」

  路鹿嘆口氣:「問你件事,平心而論,你覺得江轍哥這人適合談對象嗎?」

  項浩宇沒想到她平時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把心思放在身邊人身上去了。他舔了舔唇:「想談戀愛了?」

  路鹿愣了一下:「沒有……」

  項浩宇:「你和誰都行,就是不能和江轍,他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什麼叫她和誰都行啊?!

  路鹿急得表情都變了:「不是,我———」

  「我什麼我?」項浩宇皺緊眉,打斷她,語氣中難得有了兄長的嚴厲,「你敢把主意打他身上去,我打斷你的腿!」

  「……」

  -

  轉眼到了十月三十號,晚上的晚會一共有三個半小時。

  既是歡送教官,也是為補上之前沒辦的迎新。

  化妝間有幾個老師在給學生們化妝做造型,新生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個頂個的水嫩,滿滿的膠原蛋白。

  尤其是舞蹈系的那一伙人,穿著熱辣的超短裙和無袖吊帶,統一的大長腿跟批發似的,一群男生盯著不眨眼。

  禮堂後台的休息室。

  陳溺上回摔的那背還是青紫一片,就沒穿學校安排的露背衣服。

  她捏著兩張流行快節奏歌曲的曲譜,蹙眉看著眼前的人:「之前不是說要跳古典舞嗎?」

  陳溺交上去的曲譜也都是舒緩副歌,從昨晚開始練到中午,也一直是練的是降b大調。

  廖棠看了一眼在化妝間的老師,笑笑:「學妹,你記錯了吧,我一直說的是現代女團舞。」

  陳溺捏緊那兩張紙,知道是吃啞巴虧了。

  廖棠當然不關心她會不會彈,象徵性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提醒了幾句就走了。

  沒過多久,收拾完了的方晴好從休息室出來。

  她本就生得媚骨混成,化了妝更是讓人移不開眼。嬌俏可愛,胸線微露。

  托她的福,半個小時前就一直有源源不斷的追求者把花和飲料送進來。

  只是這位新晉小女神沒有把半分眼神分給旁人,只顧捏著手機發著大段大段的文字信息。

  和陳溺視線撞上,從上至下地瞧了她一眼,臉色不太爽快,估摸著把她當成假想敵之一了。

  陳溺離她一兩米遠都能瞥見她手機屏幕上的一大片綠,不用湊近看都知道她發給誰。聯想到她看自己的那一眼,突然想起高中時候學校很有名的那位校花:祝佳迎。

  她們還真是像。

  明明那麼高傲,卻都願意在同一個男生面前放低姿態。

  手機上,方晴好在等回復的人卻在這時候發了條消息給自己。

  【JZ】:你那個彈鋼琴的節目是什麼時候上來著?

  合著這是想來審查他的教學成果?可惜了,沒練對方向,白讓他陪著自己一塊練了幾個小時。

  陳溺盯著他的消息看了會兒,沒回,直接拿著新曲譜去邊上過眼。

  禮堂外,江轍和他身後那一群男生在公寓打遊戲打了兩個通宵,一起過來湊熱鬧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迎新什麼的一年就有一回,大三的都看過好幾次了,大四的忙著實習,也就大二的會過來瞧個新鮮。

  偏偏江轍又是在學校里挺耀眼的人物,剛落座就有小弟自發過來聊天組隊打遊戲。


  他一雙長腿沒地兒擱,架著腿,手肘撐著膝蓋玩遊戲。

  黑黑的頭髮有幾分凌亂,眼瞼下方有小塊淡色烏青的黑眼圈,神情懨倦。寬鬆T恤下是勁瘦的腰線,工裝褲口袋上的兩塊硬質銀扣微微碰撞。

  邊上只有一群大一新生陪他打,一起過來的那七八個學長都在眼巴巴瞅著「新鮮血液」。

  軍訓剛結束,這會兒都是原生面貌和健康膚色,越是白的越能吸引人注意。

  賀以晝瞧見從後邊經過的一個女孩,似乎是趕著去後台,演出服外還裹著件外套,但姣好身型依舊是一覽無餘。

  他朝著邊上的男生做了一個動作,托著自己胸口往上一擠,衣服鼓起道溝:「臥槽這身材,難頂啊!」

  幾個男生笑得拍腿,發出大鵝般的咯咯叫。

  坐他們後上方的江轍往那瞥了眼,伸腳踹了踹他椅背:「你怎麼知道難頂?你又沒頂過。」

  「操,你怎麼那麼騷啊小江爺。」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我的轍寶……你好好說話,這麼多學弟妹都在呢,聊著聊著可別下流了。」

  賀以晝手還沒放下,胸口那還是鼓鼓的一團空氣。

  江轍食指放在大拇指指腹下,圈著往前朝他胸口彈了彈,搖搖頭一臉遺憾:「手感不到位。」

  他這動作一做完,身邊幾個紛紛效仿著去彈賀以晝:「哎,爺也來試試!」

  賀以晝捂著胸口左躲右躲,指著窩在椅子裡笑得直抖的害群之馬,五十步罵百步:「江轍,你這個臭流氓!」

  這一群男生里最大的也才剛二十歲,嘴賤兮兮的,沒正形兒,開個黃腔也是信手拈來。

  聽得前邊一小簇女孩子臉發紅,偷摸去看正中間那個閒散的男生時,無意中對上他目光都夠心跳激烈好一陣兒。

  校長和總教官在台上發表完感言,無聊的朗誦和小品就一個個接著上。

  「誒,小江爺。」項浩宇從攝影系串完班坐回來,推推他肩膀,「追你的那妞來了。」

  江轍頭沒抬,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個,只低著眼繼續打開手機玩遊戲。

  從後台溜出來的方晴好披了件寬鬆外套,從後邊繞到過道那位置。她極少規規矩矩喊他學長,知道他喜歡野的、會玩的,她也都學著去做。

  她手上捏著盒不知道哪來的巧克力,喊了一聲:「江轍,你是不是來看我的?」

  江轍偏開她遞巧克力過來的手,撩了撩眼皮:「你們這節目在第幾個?」

  「在倒數第四個呀!」

  沒聽見他的否認,方晴好的語氣不掩欣喜,慢慢蹲了下來倚在他腿邊。輕聲細語跟他講待會兒還有什麼節目,用嬌嗔的口氣責怪他怎麼一直不回她消息。

  後邊其實有空位,但或許不想和江轍隔著條過道,方晴好下巴擱在他手邊的扶手上,蹲在那像只乖巧的小動物。

  她身材纖瘦,跳舞時極為清純輕盈。但架不住眼神媚,眼尾向上勾著,紅唇開闔格外蠱惑人。

  可江轍把交迭的腿放下,安靜地往旁邊移開了點,得到答案後再沒給句回應。

  一直到過道上有人借過,方晴好才站起來讓位置,腳忽然麻了似的往他身上撲過去。

  周邊一堆人起鬨,江轍表情寡淡,跟沒聽見一樣。

  置身事外般任她往下摔,也不伸手扶一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紅著臉撐住自己肩膀站穩,才淡聲說了句:「別站過道上擋路。」

  方晴好臉上有點掛不住。

  氣嗎?當然氣。

  她知道自己招招手就能有一堆男孩等著她的青睞,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她也知道江轍從始至終就沒給過她能和他更近一步的訊號。

  可進校那天起,她就對站在國旗下的江轍一見鍾情了。

  好友廖棠說這學長只是看著人模狗樣,頂級皮相,但喜好庸俗,對感情也不認真。

  方晴好也沒想過能和他長長久久,她自問不比江轍以前那幾任差,可為什麼輪都輪不上她?

  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她咬著唇給自己找台階下:「那我先過去了。」

  等人一走,項浩宇立刻挨過去打聽:「怎麼回事啊,你以前不是最愛看她這類的嗎?」

  江轍淡淡掃他一眼:「早換了。」

  節目一個個過,終於輪到了底下人最期待的舞蹈。

  每年最值得期待的就是舞蹈系那一批新生,為此,那些不著調的男生還管這固定的節目叫群「波」亂舞。顧名思義,也知道他們想看的是什麼。

  舞台上燈光暗下來,一排穿著清涼的姑娘剛上場,底下就有男生吹口哨,音樂在歡呼聲中霎時勁爆起來。

  幾個女孩動作性感,腰臀搖擺,黑幕上幾個妖嬈側影都能讓場下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鋼琴在舞台的側邊,製作人陪襯,燈光老師跟賞賜似的丟給彈奏者一束小光。

  她側臉對著觀眾席,穿著條粉白色的棉布裙,如同乾乾淨淨一株小薔薇,開在脂粉瀰漫的灌木叢里。

  江轍把手機收起來了,轉了轉酸累的頸脖,盯著鋼琴那處時的表情並不比之前好多少。

  等了這么半天,就彈出個這?

  想想也知道陳溺是被人整了,他沒了興趣,聽了兩分鐘就站起身來要走。

  還坐在那文明觀賞的七八號人眼睛都看直了。

  賀以晝和項浩宇無疑也看見了邊上不太招眼的陳溺,因為都認識,也沒多說什麼,只笑了句「陳妹是擱那彈棉花呢」。

  按這氣氛和節奏,整個架子鼓都好比在那彈鋼琴好。

  何況台上的陳溺對譜子實在生疏,畢竟練了兩天的降b大調此刻變成了d調、升c小調,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江轍,那個方晴好是個人物啊!」賀以晝拽拽他衣角,半晌才回魂,「這身段就跟沒骨頭似的。」

  「是啊,人家可是往我們這塊角落拋好幾次媚眼了!小江爺真絕情,看都不看一眼。」

  江轍聽罷,還真往舞台上又看了一眼。

  但角度偏了。

  他眼裡的女生長發披在腦後,白色裙擺及膝蓋。身板挺直,頭頸修長,那張純真嬌憨的臉在面無表情時帶著幾分冷淡的氣質。

  不外向,但也沒想像中這麼乖順,全身上下都呈現著剛剛好這三個字。

  賀以晝看他盯著台上挺久,揶揄地用手肘推推他腰:「後悔了吧!這一群女孩里,是不是剛才蹲你邊上那姑娘最漂亮?」

  被問到的人幾秒後才垂下黑睫,懶懶地揚唇笑了聲:「那還是彈棉花的更勾人。」

  -

  晚會在舞蹈節目過後的半個小時內就結束了,臨近散場,場下的人早就走了一大半。

  陳溺彈得稀爛的鋼琴無疑被主持晚會的文藝老師說了幾句,休息室里的舞蹈生在卸妝,她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進去。

  雖然沒有換統一的服裝,但化妝師也在她臉上抹了幾道粉。

  剛洗完臉出來,眼前就出現一束鮮花。

  躲在花後邊的路鹿探出腦袋,古靈精怪地笑:「鏘鏘!給我們的鋼琴演奏者陳溺同學送小花花!」

  「你可別是來埋汰我的。」

  明明剛才彈得這麼差勁,她受之有愧。

  路鹿把花塞她懷裡,攬住她往外走:「我覺得你彈得好聽就行!比我們系裡那小品好看多了。」

  外面正是晚修時間,圖書館裡還有準備期中考試的學姐學長們。

  路鹿和她走著幽靜的小道回宿舍,躊躇了半天終於問出口:「小美人,你覺得江轍哥怎麼樣啊?」

  「還行。」陳溺順口說完,才轉頭,「你問這幹嘛?」

  「就是……江轍哥對認識的人都比較照顧嘛,雖然別人嘴裡的他可能在感情方面的名聲不怎麼樣,但熟悉的人應該對他印象都不錯。」

  路鹿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小到大,借她去接觸江轍的女生沒有五六個也有三四個。

  有些人是單相思,有些是被分手後,連累了她也不能做朋友。

  「但是溺溺。」路鹿咬著下唇,有點為難,「你哪怕是追星也不是會情感特別外露的人,有點慢熱冷清……所以我沒想到你也會被江轍哥這樣的人吸引目光。」

  她說得顛三倒四,好在陳溺是聽懂了:「你懷疑我喜歡江轍?」

  不是懷疑……是肯定。

  她上回在鋼琴房分明看見了陳溺望著江轍的眼神。都是年齡相近的女孩,在同性眼裡藏不住什麼別的心思。


  路鹿老神在在:「唉,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陳溺抿了抿唇:「我在知道他是你哥之前就已經認識他了。」

  「那你也是那個時候喜歡上他的?」

  路上幾乎沒人,她們走得很慢。

  半晌,陳溺低聲回了句:「不知道。」

  太難說了,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凌亂。他肩上的落花、他懶洋洋的哼調、他的每一句話對她來說也是一樣。

  路鹿不清楚這句「不知道」是回答哪個問題,是她不知道喜不喜歡江轍,還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江轍。

  還想再問得更清楚點時,卻直接被陳溺反將一軍:「你喜歡你哥哥?」

  被這句話炸得外焦里嫩,路鹿半天沒緩過神來,結結巴巴:「什、什麼?」

  陳溺語氣很平靜:「那天吃飯的時候,項學長說你送了他一張「落日飛鳥」的周年專輯。」

  這是圈子裡追這個樂隊才知道的秘密,當年落日飛鳥出道時就說過三周年會出限定的五百張專輯,希望歌迷送給自己最心愛的人。

  粉絲都默認為送出這張專輯就等於告白。

  歌手總是浪漫的,就好像當年港城傳奇陳奕迅也曾經做過這種事。

  有一年,他提前一年預售了自己演唱會的一部分門票,僅限情侶購買,是買一送一的票價。

  但是這張情侶門票分為男生票和女生票,只有在兩張票合二為一時才能生效。當時自然有不少為了證明他們愛情堅不可摧的情侶去買。

  只是第二年,情侶席位上空了很多位置。

  而陳奕迅在一個個空位面前唱著一首《明年今日》……

  路鹿發現在這位小姐妹的面前,秘密似乎總是無所遁形。

  她悶悶點頭:「嗯,你要幫我保守秘密哦!」

  沉默片刻,陳溺說:「近親三代內生出的孩子可能是畸形。」

  嗯???

  路鹿疑惑地看著她:「你想哪裡去啦?」

  「我不該想這個嗎?」

  「我喜歡他,他又不喜歡我,怎麼就到生孩子了?」路鹿後知後覺,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我和項浩宇沒血緣關係,他是寄住在我家而已。」

  陳溺頓了下,又提醒說:「太早把底牌亮出來,贏不了的。」

  「可是我沒想贏啊。」她嘆口氣,「都那麼想贏談什麼戀愛?不如坐下來一起打牌。」

  何況,路鹿壓根不敢把底牌亮出來。

  暗戀一個自稱是自己哥哥十幾年的男生,就跟亂.倫一般,這是她不敢曝光的秘密。

  「小美人,說不定江轍哥也會喜歡你。」她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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