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精神病院
「還有、還有……」
小姑娘滔滔不絕地講著,看來她是真的很了解。
「聽著有點嚇人啊。」
燕景行聽著聽著,慢慢開始覺得不太對勁起來,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
這大熱天的,他突然有點脊背發涼了。
「對了,你怎麼講得都是些鬼故事啊?難道就沒有和外星人有關的?」
「嗯……」
季春藻思忖片刻,然後果斷搖頭。
「這方面倒是沒聽說過……」小姑娘注意到了他下意識抱起胳膊的反應,嘴角上揚,露出壞笑,「哎呀,景行,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你都講鬼故事了,還能不准別人害怕啊。」
燕景行沒好氣地說。
「呵呵,明明是男孩子,卻那麼膽小。有句話我說過很多次了……」
「是是是,『要講科學,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對吧?」
燕景行嘆了口氣。
「說是這樣說,但該怕的還是會怕啊。」
這時,謝玉芝乾咳了一聲,插入兩人間的對話。她抬起手放在嘴邊,小聲說道:
「其實,伱們不用太擔心。根據我的調查,這家病院確實有比較複雜的歷史過往,發生過某些悲劇事件,但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來說,其實最主要還是由於精神病院本身的特殊性,使得內部環境與外界溝通不足,在人們難以得到充分了解的情況下,才導致謠言滿天飛。」
「我明白。但若是空穴來風……」
過去的他當然可以當做「都是假的我沒聽見」,但是現在,燕景行已經見過了各種異星生物,甚至還親自上了一趟外星球,他已經覺得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了。
「當然,類似的傳聞一般不會憑空產生。只是隨著時間和傳播路徑的演變,人們聽說的內容往往會不斷地發生變形,變得與事實相距甚遠,結果往往是消息越傳播越離譜,你們現在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那些內容,其中可能根本沒有多少真實成分。」
謝玉芝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司機。
「另外,我們又不是來冒險的,而只是去探望老師的,醫院每天都會接待前來看望病人的家屬,總不至於真出什麼事吧?」
「……」
燕景行聽出了謝玉芝的言外之意,沒有再說下去。
「只要不去接觸,就不會遇到壞事」,感覺倒是和他看的恐怖片一個道理,裡面的主人公們雖然都很慘,但也有一些是不聽勸告去了危險的地方、或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釋放出了惡靈或是魔鬼,多少顯得咎由自取。
可問題在於——
他們還真不止是單純去探望高老師的。
*
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而等轎車行駛到精神病院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腳下的時候,黃昏拖拽著尾巴消失在山的那一頭,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濃郁的夜色低低垂落,遮擋住四周荒無人煙的野地,汽車在山間道路上行駛,只有車頭燈射出的兩道明亮光柱照亮前方的道路。
為什麼要挑選在晚上出發?最重要的當然是因為今天是星期一,而燕景行他們還是初中生,只有晚上有空,早點回去還要寫作業呢。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謝大小姐覺得她要做的事情,有概率會引發一定範圍內的騷動。夜色能掩護某些異狀的發生不被人注意到。
汽車繼續沿著山路盤旋向上。
燕景行趴在窗戶上,望著公路兩側的護欄被燈柱掃到,反射著雪地般的光芒;那些浸沒在如水黑暗中的林木向遠方綿延,隨後在眨眼間被拋到了後面。
夜間行車,與夥伴們前往一座精神病院……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經歷,燕景行的內心被一股興奮和緊張的情緒充斥著。
繞過一個山頭後駛入平緩的坡道,在長坡的盡頭處,車輛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扇鐵門,柵欄背後能看到寬闊的庭院、茂密的綠植與幾棟四五層樓高的建築物。
好些窗戶都被走廊上的燈光照亮,像一條條光帶縈繞著水泥盒子,建築物內燈火通明。
男孩女孩們拿上背包,跳下車。
「辛苦你在這裡等了,我們大概會在十點鐘左右出來。」
謝玉芝向司機吩咐了一句之後,招呼著同伴們跟上,一起走向鐵門。
「再來確認一遍計劃。」
只有三人在的場合,她終於能開口分享重要的信息了。
「祭祀掌握的是那顆星球上的知識,還有接受與發送特殊電波的能力;戰士得到的是戰鬥的本能,以及使用異星武器的資格;按這個方向往下推演,依照我的猜測,國王的能力最有可能的性質是統帥和操控生物,比如異星上的怪物們,或是地球上的人類。」
她的猜測和燕景行的想法相差無幾。於是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又問道:
「那你試過了嗎?」
「試了。」
謝大小姐倒是很坦誠。
「對人是試了,但是好像沒起到作用。我不知道是因為沒掌握訣竅,還是我真的不具備。」
她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放下,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要找到異星生物再試試看。」
「那我們在異星上的時候……」
「嗯,當時的我沒有任何感覺。總之『國王』的能力不像你們倆一樣那樣會自然而然地浮現,它需要我這個獲得者去主動挖掘。」
燕景行注視著那雙月下秋水般的明眸,並從她的眼底注意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他想了想,開口安慰道:
「別著急,玉芝。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我倆不一樣,你就算沒有超能力,還是無可取代的。」
燕景行的意思當然是玉芝本人的身份,以及她所擁有著遠遠超出學生範疇的調動資源與處理事務的能力。
假如只有他和春藻兩個,有些事情就不會那麼方便了。比方說,他們倆要是想像今晚一樣進入精神病院探望,起碼需要成年人來出面,但他和春藻又要找什麼樣的藉口,才能說服自己的叔叔或者春藻的家裡人幫自己呢?
謝玉芝愣了一下,突然用一種炯炯有神的視線盯著他。
怎、怎麼了?
燕景行被她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
「不,我覺得是一樣的。」然後,他聽見少女輕聲說道,「你也一樣無可取代。」
這回輪到燕景行愣在原地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
不,他知道她是哪個意思,就是和他一樣的意思。燕景行心想,但對方突然說得那麼認真,讓他突然覺得有了別的意思……
所以,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大小姐似乎注意到自己剛才那句話有點唐突,她偏過頭,突然加快步伐往前走。
「咦,你怎麼臉紅了?」
本來跟在最後面的季春藻,從燕景行背後繞到他的身前,一臉驚奇地盯著男生泛紅的臉。
「沒有!」
他連忙把腦袋轉了過去。
季春藻看了看燕景行,又看了看謝玉芝已經快走到醫院大廳門前的背影。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玉芝剛剛說了讓你覺得很害羞的話?」
她「嘿嘿」笑了起來。
「你別看玉芝在外人面前冷冷的,說這種話是真的挺有一套的。她那天和我煲電話粥的時候,還對我說過『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和你當朋友』之類的話,哇,這個人真是太肉麻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回答了。」
……真的假的。
燕景行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這個話題吸引了,他好奇地問道:
「那後來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我就和她說,我覺得很感動,但我已經答應了燕景行,他才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季春藻朝他豎起大拇指,一臉得意地仰起小臉。
「怎麼樣,我對你夠意思吧?」
「……是啊,真夠意思。」
燕景行不禁嘆服,跟著對她豎起大拇指。
「好了,你們兩個!」
謝大小姐有些羞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已經到約好的時間了,快點過來了!」
*
雖然有著種種古怪可怕的傳聞,但他們目前進入的這家精神病院,起碼在內部環境上看不出與黑暗的過往有任何關係。
走廊燈火通明、氛圍靜謐,偶爾看到穿著白衣的醫護人員來往,他們說話的時候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既不會空空蕩蕩讓人覺得寂寞害怕,也不會像菜市場那般喧鬧。為了照顧病人們的情緒,醫院盡力營造出了最安定平緩的氛圍。
年輕人們走到前台,向護士詢問高老師所在的病房。
「高老師?高茹是嗎,她現在在住院樓204號病房休息。要我帶你們過去嗎?」
「不用了,謝謝。我們自己會找的。」
謝玉芝很有禮貌地道謝。
「好的,那你們記得晚上九點之前出來,留得太晚會影響其他病房的休息。」
「知道了。」
路上遇到擦肩而過的護士和醫生的時候,對方還會用好奇的視線打量他們,大概是覺得幾個中學生在沒有大人的陪同下來精神病院探望,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吧。
「有點奇怪。」
三人行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走廊時,季春藻突然小聲說道。
「嗯?」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我本來還以為高老師肯定不會在普通的病房。她那天被無毛者寄宿之後,表現得可是很兇狠的,難道不應該關在特別的地方嗎?」
……說的是啊?
燕景行皺起眉,也開始覺得奇怪起來。
高老師在那一天發瘋般的模樣,就算普通人看不到她身上寄宿的「水蛭」,光是她用筆去插學生眼球、還張嘴咬人的凶暴表現,就足以被看作是極度危險的精神病患者了吧?聽說那個眼睛受傷的學生,人到現在還在住院呢。
「玉芝呢,你怎麼想?」
謝大小姐用手托著下頜,露出沉思的神情。
「現在有幾種可能性,但都不太確定。」
她抬頭望向二樓。
「無論如何,還是先和高老師見上面再說吧。按照你們倆上次在補習班目擊到的狀況來看,我們的眼睛能看見無毛者,卻未必能發現把人體當做巢穴、寄宿和隱藏其中的無毛者。」
女孩放下手,笑著看向季春藻。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了。春藻成為了祭祀,那些無毛者就算藏起來,一樣躲不開她的感知,我說的對吧?」
小姑娘點了點頭。
「而更重要的是——」大小姐的目光轉向燕景行的臉龐,「我們終於不用去考慮該如何面對危險的敵人。因為成為『戰士』的你已經找到了殺死無毛者的方法。」
燕景行同樣微微點頭。
他的手以最自然的狀態垂落,有意無意地從自己腰腹的地方划過。在襯衣內側的體恤上綁著一個皮圈,插著五柄小刀,都是從劉鐵那邊拿來的。
只要遇到需要戰鬥的時候,他會在第一時間激活本能。持續四分鐘以上的時間,足以解決無毛者這一層次的怪物。
「那麼,我們走吧。」
燕景行做了次深呼吸,隨後率先走上第一級台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