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洗澡不是江禪機目前的第一要務。
他很擔心洗澡時會餓暈在熱氣騰騰的澡堂里,但今天不洗澡的話估計會被房東大嬸罵個狗血淋頭,而且明天開學時如果身上有異味也會給老師和同學留下不好的印象,還是趁著今天便宜去洗洗吧。
既然要洗澡,也就不用洗漱了,他起床後直接下樓。
房東大嬸在管理員房間吸溜吸溜地吃著爆炒河粉,見他下來,揮手轟走垂涎欲滴的他,「看什麼看?別磨蹭了,趕緊去洗澡!」
江禪機吞著口水,走出公寓樓,向街口的大眾澡堂走去。
無論是破公寓還是街口的大眾澡堂,都很符合城鄉結合部的定位。
大眾澡堂至少在這裡經營了幾十年,一代傳一代,父傳子,婆傳媳。起初這間澡堂的生意還是挺興旺的,不過在這個大部分家庭都有熱水器的時代只能是慘澹經營了。
即使營業額每況愈下,無論澡堂的經營者如何更替,誰都沒有把澡堂變賣或者轉讓的打算,同樣也沒有把澡堂重新裝修的打算——大家都在企盼拆遷,然後一夜暴富。
目前,這間大眾澡堂的主要客人就是出租公寓樓里的破落戶們,畢竟公寓房間裡沒法洗澡,有傳言說房東大嬸跟澡堂經營者串通好了,故意不給樓里安裝熱水器,逼大家去澡堂洗澡,然後三七分成,無本萬利……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
破落戶們一個比一個窮,一周來洗一次澡的算是有錢人,一個月洗一次澡的算是平均水準,還有些奇葩一年來洗一次澡,洗完之後需要馬上用鋼纖疏通下水管——洗自己的澡,讓別人無澡可洗。
江禪機雖然也沒錢,但平時好歹還會在廁所里接了水擦身體,不然臭著身體更找不到工作了,所以身上不算太髒。
他以節能模式慢騰騰地挪到街口。
大眾澡堂就叫大眾澡堂,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據說這樣可以避稅,雖然江禪機從未見過稅務局來這個地區查稅——估計收繳的稅費估計還不夠特意來一趟的路費。
撩起藍色的布簾,他來到櫃檯前。
櫃檯後面坐著個小女孩,大約十來歲,握著滑鼠用收銀電腦玩掃雷。
江禪機看了一眼屏幕,頭皮發麻,密集恐懼症都犯了——這是什麼等級的掃雷?滿屏幕都是雷!
她用眼角瞟了江禪機一眼,馬上又移回雷區,「5塊一位。」
「等下!我上次來時是5塊,今天不是半價嗎?怎麼還是5塊?你家大人呢?把你家大人叫過來!」
江禪機表示你看我好欺負坐地漲價?
他雖然沒進來洗過澡,但幾乎每天都會路過,價格牌上的數字早都熟稔於心。
「價格一直沒變過,男人5塊,半價2塊5,女人10塊,半價5塊。」小女孩不耐煩地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毫不拖泥帶水地祭出了六字真言:「愛洗洗,不洗滾!」
呃……
江禪機有個預感,這間大眾澡堂也許能在這小女孩手上發揚光大、重振雄風。
「為什麼男人便宜女人貴?」他還是有些不解,男人不值錢還是怎麼著?
「因為女人洗澡時間長、用水多、燒氣多。」她冷冷地回答。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那也不至於貴這麼多吧!都翻倍了!」
「女人洗完澡後還附贈一瓶冰鎮飲料任選,就算不要也不會給你便宜的。」
江禪機犯愁了。
房東大嬸昨天借給他5塊錢。
如果作為女人洗,只能洗一次。
如果作為男人洗,可以洗兩次,或者洗一次然後去買上半屜包子,這可比飲料實惠多了。
任何人都會選擇後者吧?
「不洗」是不在選項之內的,否則回去就要挨上大嬸的臭罵。
他想進男澡堂洗澡,這樣可以省下2塊5買包子吃,但不知為何這個小女孩把他當成女的了……這很難說是一件壞事,但現在這種情況就有些尷尬了。
那怎麼證明自己是男的然後進男澡堂呢?
當眾脫褲子?
江禪機不是變態,這麼羞恥的事是絕對不能做的。
再說脫下褲子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因為他的戰鬥機是隱身的,對一個小女孩做這麼糟糕的事會被送進監獄的,監獄的免費飯票他可不想領。
「那好吧,給你5塊。」他無奈地排出五文大錢放在櫃檯上,這五塊錢在他手裡還沒捂熱乎就易主了。
小女孩瞄了一眼,嘩啦一下把硬幣掃進收銀台的抽屜里,然後把一小包簡易洗浴套裝扔到櫃檯上。套裝里有一小袋洗髮水和一小袋沐浴露,還有一塊小毛巾,是大街上經常免費發放的洗浴試用裝。
江禪機拿起套裝往裡走……
「那邊是男的。」小女孩頭也不回,僅僅憑著屏幕上的些許反光就判斷出他的走位,「你不認字還是近視眼?你是不是想搞個大新聞害得我家澡堂被查封?」
江禪機:「……」
習慣性地走錯了啊!
以目前這個身體,還真不能走進男浴室,否則男浴客們恐怕會馬上報警的……另外如果他們不報警就更麻煩了……
難……難道要進另一邊洗澡?
這可太羞恥了啊!
萬一被發現了腫麼辦?
「你到底洗不洗?我告訴你,錢交了就不能退,隨便你洗不洗。」小女孩見他還戳在澡堂門口猶豫不決,翻了個白眼。
「那個……裡面有人嗎?」江禪機心虛地指了指女澡堂。
「大清早的沒人吧,難道你長這麼大了還害羞?」小女孩鄙夷地說道。
江禪機一聽裡面沒人,立刻就放鬆了,沒人的話,男澡堂和另一邊就沒什麼區別。
事急從權。
事急從權。
江禪機把心一橫,伸手撩起浴室的帘子,踏進了浴室。
這是他個人的一小步,但是總感覺,這也是不歸路上的一大步……
儘管只踏進了一步,但這是他憑藉自己的意志踏入了一個他從未觸及的領域。
重點是——自己的意志。
從現在起,無論他怎麼解釋,人民警察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