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今天經歷過的噁心事夠多了,就算說他身上這些液體是巨型猿人的唾液,他也……還是很噁心,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和帕辛科娃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們難道不是被巨型猿人嘴裡那無數的異形口器在瞬間分食了?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和帕辛科娃身上的衣服,這些衣服是他們請人特製的,材質異常堅韌,穿了這麼久都一點兒沒有磨損,但此時已經是千瘡百孔,進入丐幫能直接封個九袋長老的那種,這也證明了他的記憶是真實的,他們確實在瞬間被吃掉了,但……
也許他應該高興,但他更惶恐,他害怕高興到頭一場空,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撒旦又蹦出來玩弄什麼詭計。
「你們……是真實的麼?」他懷疑地觸碰了一下憶星的肩頭,確實很真實。
「你傻了嗎?你到底在說什麼傻話!」憶星恨不得打他兩耳光把他打醒,但又實在捨不得,哪怕他成為了一個傻子,也比死了好。
江禪機不時地望一眼巨型猿人,確認它暫時沒有異動,又轉頭望向小山頭上又蹦又跳又揮手的其他人,不論這是不是在做夢,但能與大家重聚,哪怕是短暫的重聚,也是令他無比期盼的事。
「走。」他說了一聲,當先抱著帕辛科娃向大家飛過去,憶星緊隨其後。
很快飛到小山頭並降落,他放下帕辛科娃,望著大家的臉,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大家的臉上也是笑中帶淚、淚中帶笑,只知道邊哭邊笑。
隨即,他被一隻巨靈神掌給揪住胸口拎了起來,花崗岩少校搖晃著他的身體,滿臉橫肉地對他吼道:「我警告你,以後未經我的同意,不許在我面前耍帥!否則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聽懂了嗎?」
他被搖晃得頭暈腦脹,但也給他帶來極為強大的真實感,等少校把他扔下來,自己去查看帕辛科娃的狀況,他立刻被大家擁抱成一團,都分不清誰是誰了,只有學院長還保持著一定的冷靜,她也喜極而泣,但危險還沒有解除,猿女剛才說的話更令她揪心,她實在沒辦法全心全意地高興。
「好了好了!先不要哭!也不要亂!」學院長分開眾人,「嬋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你和帕辛科娃……」
他經歷的事實在太過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他趕緊抹了抹臉上不知道沾的誰的眼淚、鼻涕和口水,說道:「不!你們先告訴我——我……我死了有多久?發生了什麼事?」
學院長不喜歡他用「死」這個字眼,說道:「你離開也就幾分鐘而已,最多不超過十分鐘,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只是袁元她……」
「袁元她怎麼了?她醒了?」他從眾人的縫隙間探頭看了看,猿女正在虛弱地倚著石頭半躺著,眼睛已經睜開,向他回應了一個微笑。
學院長如鯁在喉,「……還是讓你她自己跟你說吧。」
江禪機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了,不過眾人此時的態度也很令他納悶,一提到猿女,大家的臉色立刻黯淡下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甚至有些面露愧色。
他也不認為猿女能說出什麼重要的話,但大家的態度很不一般,於是他走出人群,單膝跪著半蹲在猿女身前,握住她的一隻手,說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猿女帶著欣慰的笑容「你能活著回來,真是太好了!」
江禪機正不知怎麼接話,她又繼續說道:「現在要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問。
「把我餵給它。」她抬起另一隻手,指向巨型猿人。
什……
江禪機的第一反應是她用錯詞了,雖然她的語言越來越嫻熟,但偶爾用錯詞還是免不了的,平時生活中經常會因為她的古怪用詞而惹得大家發笑。
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僅僅只有五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她熟練掌握的日常用字,她會用錯詞?
「你在說什麼?什麼意思?我沒懂。」他勉強笑道。
猿女喘息了一陣,體力迴光返照般稍微恢復了一些,說話更加流暢:「花水母在離開之前,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它說我命中注定會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我想應該就是今天吧。我知道這對你們很殘酷,我應該自己走過去讓它吃掉,但我實在辦不到……」
「別說了!」江禪機吼道,「別說了!」
優奈附耳在他耳畔說道:「現在你知道了,剛才我們是何種感受了吧?你這個混蛋!」
優奈光說不解氣,還捶了他腦袋一下——所有人都覺得她下手輕了。
江禪機沒有感覺到疼,他剛才與大家團聚、被大家簇擁時沒有哭,現在淚水卻模糊了視線。
「對不起。」猿女小聲道歉,眼神異常堅定,「但我還要是說,如果不說,我就沒有機會再說了……謝謝你,謝謝你們,你和帕辛科娃讓我知道了,什麼是『英雄』……現在,能幫我也成為英雄嗎?」
「不!不行!我不相信!花水母那傢伙,尤綺絲都說搞不懂它在想什麼,它的話不足為信!」他哽咽道。
「我相信。之前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了你們說的話,它是猿人,我也是猿人,所以,那個……邏輯,對嗎?邏輯通順。花水母它一定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她說道。
「不!誰說你是猿人了?你明明是人!跟我們一樣的人!」
他的話令大家再次抽泣不已,好幾個人背過了臉,她們為自己感到慚愧,與江禪機一樣,一直被大家當作「可以放棄」選項的猿女,如今卻站出來要犧牲自己拯救大家,她們後悔平日裡沒有更好地對待她,沒有真正地把她當作與大家一樣的人。
「謝謝,我好高興。」猿女笑道,「雖然我是猿人,但我很喜歡大家,大家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一直很想做些什麼來回饋大家……」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江禪機更加悲痛,因為在心底,他知道這可能是真正的、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