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天漸破曉,屢屢朝陽透過雲層普射大地,世間萬物仿佛在此刻被全然喚醒,樹木、植被,山石,仿若都被陽光賦與了生命。
無名頂峰。
兩名青衣人站在峰巔眺望遠處,身後,是一堆剛剛滅卻的篝火,零星火苗不時閃爍,仍有餘溫。
「師傅,您,當真要選擇袖手旁觀麼?」一席青蘿衫,模樣俏麗恬靜的程英望向天邊逐漸顯現的光亮,不無擔憂的輕言道。
聞言腦中又回想起剛才那個放蕩不羈的年輕人,站在崖前負手而立的黃藥師淡然一笑:「呵呵呵,這小子很對老夫脾性,他有他的道,我亦有我的路」
黃藥師雖然沒有明說,但程英也畢竟跟隨在他身邊多日,早已熟知他的脾性與作態,既然師傅如此說道,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師傅是肯定要摻上一腳的。
始終揪著的心弦,終於鬆弛了下來。
忍不住看向險峻的懸崖,程英腦海中又浮現出番才那個男人臨走時說過的話,他,就站在崖邊,卻又如同站在風口浪尖般,猛烈的山風將他的頭繩吹散,無數髮絲瞬間沖天而起,伴著衣物傳來的獵獵作響。
男人背對兩人,道:「黃老,謝謝你聽盡了我不堪的一生,還願意站在我這邊,再會。」
話畢便如一頭雄鷹紮下懸崖,待她慌忙奔至崖邊,卻發現早已沒了男人的蹤跡。
臨石鎮。
迎來客棧。
一名黑衣人如鬼魅般無聲翻上屋檐盤膝而坐,一手提溜著小酒壺,一手就著冒著熱氣的炊餅,望向天邊逐漸顯現的朝陽,悠然進食。
吱呀
也就黑衣人剛剛就坐的檔口,屋檐下的閣樓瞬間響起開門聲,一名白衣麗人越過門檻徑直走到陽台閣欄前,雙肘搭在憑欄上,一雙亮晶晶的大眼不時眨巴著望向街道上正在趕早的人們。
晨風,吹起了少女鬢角間上的髮絲,屢屢黑絲划過她如白玉般的俏臉,慵懶間又帶著些許俏皮。
「跑哪去了。」
眼眸望向街上忙碌的人們,少女小嘴微張。
聲音空靈,且透著一股道不明的清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跟樓下的人問話呢。
「碰到一前輩,一時興起,話多了些。」
少女剛一經問道,屋檐之上立時便響起回話。
「喝了一晚?」
「額沒那麼晚」
聽到這聲透著莫名冷意的問話,屋檐上那位明顯有些犯怵,話頭隨之一噎,跟著隨手拋了個什麼東西往二樓陽台扔去。
啪!
少女伸出藕臂揚手接住,入手溫熱,不由又問:「這是什麼。」
屋檐之上的黑衣人一口咬掉半張炊餅,樂道:「早點。」
少女拆開油紙,果不其然,是一個白饅頭與一瓷瓶,瓷瓶內盛滿白花花的豆漿。
豆漿源遠流長,可以追溯到前代時期,在《禹貢》中就有記載,相傳夏朝大禹曾推廣豆漿飲品。而在宋朝時期,豆漿已經成為了人們日常飲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望著手中冒著熱氣的饅頭,少女無聲的翹起了嘴角,跟著便小口撕咬手中的白饅頭,他們兩人,一個斯文進食,一個粗礦吞咽,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朝陽,緩緩斜照在兩人的側臉上,一上一下兩團影子也漸漸趨於平行
不知過了多久,屋檐上的男人早已將炊餅吃得一乾二淨,此番手中晃蕩著酒壺,靜靜遙望著遠處的地平線,道:「你怕麼。」
二樓陽台上的少女聞言俏眸中沒有絲毫波動,仍舊靜靜喝著手中的豆漿,搖了搖小腦袋:「我的勇氣跟你的勇氣加起來,對付這個世界總夠了吧。去向這個世界發出聲音,我一個人是不敢的,但有了你,我就敢。」
聽著女子那空靈如百靈鳥般的聲音緩緩湧入耳畔,屋檐上的黑衣男人無聲的笑了起來,甚是燦爛。
「誒~」
放下酒壺,男人迎著朝陽狠狠伸了個懶腰,跟著一個俯衝前躍,單掌扣住屋檐,一個鷂子轉體穩穩的就落在了二樓陽台之上。
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小腦袋,男人咧嘴一笑:「我睡覺去了。」
說完也不問女人同不同意,徑直就往屋內走去,自來熟的掀開仍有餘溫透著幽香的被子,褪去鞋襪一溜煙就往被裡鑽去。
「.」
沒好氣的沖這個粗魯的男人翻了翻白眼,女子將吃不完的饅頭細細包好,就這麼趴在憑欄上小口喝著手裡的豆漿,恬靜,又素雅,如像一個鄰家女孩兒
蒙古軍營。
與忽必烈至劍冢已經回來多日,小郡主這段時間就好似轉了性子一般,哪兒也沒去,就這麼乖乖的陪在哥哥身邊。
撿回一條命的裴彬亦是寸步不離,興許是在重陽宮之時真的被小郡主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本是忽必烈的座下幕僚,現下卻甘願充當小郡主的奴僕。
而八思巴,更仿似魔怔了一般,自從敗在了狂暴的東丈手下,差點丟掉性命之後,回來就一直潛修佛法,日夜不食,身形,也越發的消瘦了。
每日晨時,兵營之人就會看到遠處的山巔之上盤坐著一名不動僧,那便是八思巴,不管是下雨、天晴,他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兒,仿佛與山相融。
「裴先生,咱們,去華山吧」軍營之外,小郡主身著紅衣,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遠處山巔之上的八思巴,脆聲說道。
話畢,小郡主身後立時有人上前,微微躬身,整張臉龐亦是深深藏在了兜帽之下,聲如老鴉:「郡主去哪,老奴便去哪。」
「好!」
小郡主啪的一聲搖開白玉摺扇,說干就干,性情如火的她當即話不多說,轉身就往軍營走去。
一路穿過營口,徑直往王帳疾行。
「哥,我要去華山」
門帘還未掀開,小郡主的聲音已然傳至帳內。
端坐在桌案後研讀兵書的忽必烈聞言皺起眉頭,不悅的看向掀簾而入的妹妹,沉聲道:「這次的教訓還沒受夠!?」
蹦蹦跳跳的穿過主桌,小郡主跪坐在哥哥身後,一雙小手瞬時便攀上了哥哥的肩膀。
啪!
一聲脆響,忽必烈一巴掌拍開妹妹的小手,顯然是不吃她這套,望著裝模作樣委屈噘嘴的妹妹,忽必烈虎目一瞪:「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多少中原人在虎視眈眈咱兄妹兩的性命?你還要眼巴巴的往上面湊?!是嫌你哥死得不夠早是麼?!」
忽必烈的話不無道理,現在整個中原豪傑都欲要宰殺忽必烈而後快,只要有一腔熱血的都想要精忠報國,這裡面的危險程度自然不用多說。
聞言撇了撇嘴,小郡主眼神示意裴彬出去,待人退下之後才道:「東丈不是也在麼,他不會坐視不理。」
提到那個男人,忽必烈眼中難得露出欣賞意味,這是一個思想劃時代的人物,很多想法竟與自己不謀而合,比如認同忽必烈大興學校,這是個人物,可惜,他不願屈居人下,這是遺憾。
「他?他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思照看你?況且,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的過節,不動你,就算是神鷹庇佑了,還指望他幫你?呵」
想到那個男人即將要面對兩名絕頂,小郡主的內心不由一窒,俏聲道:「所以啊,我們才更要拉攏他,哥哥你也說過,東丈這人腦子裡有東西,可堪大用,現在正是咱們雪中送炭的大好時機,以他那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性格,你說,若我們真幫了他,他會不會承咱兄妹這個情呢?」
小郡主的口才很好,句句直擊重點,很快就將忽必烈給說得動心了,一時竟真的陷入了沉思。
在軍隊面前,個人的能力無疑是渺小的,但要真的撥給小郡主整個營,那也是不現實的,雖如此,但軍隊,也有著致命的殺傷力武器,那便是弩。
要知道這東西可一直被朝廷嚴令管轄,世面上只要發現單把那就是誅九族的重罪,所以流通在世面上的弩極少極少。
換後世的話來說,可以連發的弩,就好比這個時代的加特林,當初進入劍冢,忽必烈的隨行死士們每個人身上就配備了一把弩。
但一來小郡主在東丈手中,如無必要,就走不到兵刃相向的那一刻,可真要動起手來,幾百人齊發的弓弩,肯定也夠東丈頭痛的。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弩,可能會對一般的江湖好手構成威脅,諸如黃蓉、丘處機一類,但對上五絕層面,還有東丈、小龍女之流。
弓弩手還有沒有機會扣動扳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我便撥給你八百死士,全憑你調令,如有必要,便推一把那個男人.」
「剷除五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