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頂層的套房,視野遠比五樓要好太多。新𝟲𝟵書吧→
傍晚時分,夕陽將雲層渲染出漸變的色彩,層層蕩漾開來的霞光將天際線浸出溫暖的色調,像一幅被鑲嵌在落地窗框內的油畫。
視線往下能看見附近的森林公園,鬱鬱蔥蔥連綿不斷。
可惜今天沒有下雪,否則白皚皚一片的景色應該會更漂亮。
刑野今天直接先去的片場,行李都是剛從車上拿下來的。
進門後肖州很自覺地沒有打擾,他煮好兩杯咖啡送到單獨的書房,就留在外面收拾行李。
會客室里不時傳來行李箱開合的聲音。
聽起來還挺忙碌的。
裴初知站在書房門邊,朝外瞥了眼肖州任勞任怨的忙碌身影,不禁好奇:「你出來拍戲,也只帶一個助理嗎?」
以前她跟過的某個劇組,男一號不過是個三線藝人,都浩浩蕩蕩地帶了三位助理外加一位司機。
刑野走過來把房門虛掩上:「人少比較方便。劇本帶了沒?」
「帶了,你要看嗎?」
裴初知把隨身攜帶的包包放到書桌上,從裡面把劇本找出來。
「我不用,台詞都記住了。」刑野走到靠窗的雙人沙發坐下,「是問你要不要看劇本。」
「我記憶力蠻好的,應該也不用。」
裴初知見房間裡唯一的沙發被他霸占了,便轉而走到書桌後面的電腦椅坐下,「現在開始嗎?」
刑野看她一眼,舌尖抵了下腮幫:「坐那兒幹嘛,等我跟你匯報工作?」
說著拍了下沙發的另一邊,「過來。」
最後兩個字的語氣生硬,聽起來像一句命令。
裴初知覺得自己很無辜。
她也不是成心想坐得像個老闆一樣,這不是看那沙發不夠寬敞,才好心給他留出自由施展的空間麼。
算了,人在屋檐下。
裴初知在心裡安慰完自己,就端著馬克杯坐到了刑野身邊。
剛一坐下來,她就發現這沙發比她想像中還要窄。
他們兩人都屬於身材很勻稱修長的類型,並肩坐下後雖不至於擠得無法動彈,但感覺只要稍微動動腿,就會碰到對方的膝蓋。
而且刑野進來後就脫掉了外套,這會兒只單穿了一件薄毛衣。
她只要視線稍往下瞥,就能看見他領口露出來的清晰鎖骨,還有單薄布料下面隱隱約約的胸膛輪廓。
電影裡某些畫面不受控制地竄進腦海。
晦暗難辨的光影,肌理流暢的線條,還有他浸在黑暗中的凌厲眼神。
奇怪了,以前她不會這樣的呀。
裴初知有些難為情了。
她清清嗓子,端起馬克杯想用喝咖啡來掩飾正在不斷加速的心跳。
剛煮好的咖啡稍微有點燙,她只好把杯子拿近輕輕呼氣,形狀美好的嘴唇撅成誘人的角度。
像跟人索吻似的。
刑野眸色忽沉,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今天拍吻戲感覺怎麼樣?」
裴初知哽了一下,借位接吻的畫面不可抑制地浮現在眼前。
面前的馬克杯升騰起陣陣熱度,把她白皙的臉蛋蒸出一抹粉紅。
刑野輕哼一聲:「看來是很喜歡了,鍾禮吻技很好?」
「……」
裴初知莫名其妙,關鍾禮什麼事?
靜了一秒她才反應過來,原來刑野問的是她與鍾禮正式拍攝的那段吻戲。
說實話,她根本沒什麼印象了。
可裴初知不太喜歡刑野現在說話的語氣。
她想了想,覺得反正認識這麼久了,她的確不用再在他面前保持謹小慎微的態度。
既然是名義上的女朋友,她總不能放任他一個人在那兒單方面輸出。
「鍾禮吻技還不錯啊,當然肯定比不過刑老師啦。」她故意用了尊稱,還轉過頭一臉崇拜地望向他,語氣誠懇,「畢竟刑老師是網友票選最想睡的男人第一名,好厲害好厲害的。」
她這句話說得既嬌又嗲,直接讓刑野當場愣在那裡,張張嘴唇想不到該回敬什麼。
裴初知在心裡比了個yeah。
皮一下可真開心。
過了好半天,刑野才回過神來般低聲笑了笑:「是麼?你也想睡?」
裴初知的笑容僵在臉上。
現在的男演員都這麼可怕的嗎?
刑野得寸進尺地靠近了些,近在咫尺的侵略感幾乎要把她擠到沙發外面:「嗯?不說話了,剛才不是誇我厲害嗎?」
「不用不用,心領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裴初知果斷認慫,腦子裡不知怎麼想的,突然來了一句,「還記得我是你的粉絲嗎?真要睡了的話,你這種行為叫艹粉,很不道德的。」
刑野:「……」
他靜了片刻,坐回到之前的位置,聲音淡了下來,「行了,對戲。」
裴初知鬆了口氣。
她沒想通刑野今天是哪顆藥吃錯,非得跟她秀一番操作。
結果害得兩人分別自損八百,也不知道圖什麼。
·
正式開始對戲後,兩人的態度都嚴肅了起來。
刑野客串的這個角色在原作中戲份不多,但卻貫穿了全文的始終。😡💚 ➅➈𝕤𝕙ᵘⓍ.ℂσⓜ 🐊☜
他是公司附近一家酒吧的老闆,經歷不詳身份也不詳,但從作者隻言片語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酒吧老闆和劇里所有角色都沒有感情糾葛,只負責在他們出現感情困惑的時候,偶爾打個醬油露露臉,說些好像很有道理的話,為迷途的羔羊們指點迷津。
就是一個起串場功能的角色。
但因為定下由刑野出演,因此編劇將他的性格做了更明顯的設定,目前變成了一位看似風流卻實則通透的男人。
明天要拍的第一場戲,就是裴初知扮演的姜南煙被男主角狠心拒絕後,獨自來到酒吧買醉。
她心裡難過但又不肯輕易示弱,強撐著笑臉調戲酒吧老闆,然而對方沒像往常那樣與她插科打諢,而是專門為她煮了一杯熱牛奶,告訴她「回去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麼事都過去了。」
結果就因為這一句安慰,姜南煙的情緒全面崩盤,在酒吧里哭得梨花帶雨,最後被匆匆趕來的季西寧接走。
裴初知拿馬克杯代替酒杯握在手中。
她第一段台詞就是絮絮叨叨罵男主那個狗東西沒眼光,一大段的台詞念下來,全程連句卡頓都沒有,流暢而自然。
等她說完台詞,刑野並沒有急著接下一句。
而是停下來逐字逐字地幫她分析,剛才哪個字的停頓不對,又或是哪個詞的重音換換會更好。
不得不說,刑野之所以能站到如此高的位置,所仰仗的並非全靠他的背景與樣貌。
在演員的專業方面,他同樣表現得無可指摘。
裴初知一邊聽他指導,一邊深深感到佩服。
平時她看劇本時,也會習慣性地記住對方的台詞,但通常她只會記開始與結尾那一兩句,而根本無法做到刑野那樣,將她那段複雜的台詞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再一想他可怕的工作量……
裴初知看他一眼,懷疑他根本不用睡覺的。
刑野講解結束,提醒她:「你再試試。」
「好。」
裴初知也是個悟性高的,重新再說一遍時,效果就很明顯比之前提升了許多。不僅如此,她還結合語氣與咬字的變化,連動作與表情都做出了相應的調整。
對戲的過程十分順利,意外出現在即將結束的時候。
裴初知低估了茶几的光滑程度,演到姜南煙把牛奶杯推開時,她就那麼輕輕一拂,馬克杯竟然貼著茶几的邊緣滑了出來。
「砰」的一聲,剛好砸到她的腳踝上。
裡面的咖啡早已不燙了,可她前幾天扭過的腳踝被結結實實砸上那麼一下,還是害得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刑野立刻站起了身,他從沙發後面繞過來,半跪在地上檢查她的情況。
殘餘的咖啡弄髒了裴初知的平底鞋,而襪口露出來的那一小截皮膚卻白得晃眼。
原本好得差不多的腳踝泛出一抹淡紅,好像稍稍用力,就會在上面留下淤青的痕跡。
裴初知低垂下頭,望著刑野骨節分明的手指。
纖細腳踝被他握在手中,猶如某種灼熱的溫度在她的皮膚表層燃燒。
她把腳往回抽了抽:「沒、沒事的,我助理馬上就回來了,她那裡有藥。」
聲音裡帶著幾分羞怯,像被放進玫瑰糖里裹了一圈,讓人心間一顫。
刑野喉結滾動幾下,不自然地錯開了目光。
他鬆開手,起身往門邊走去:「我這裡有藥,稍等。」
門縫外傳來刑野跟肖州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清楚,好像是行李太多,一時找不到藥箱在哪兒。
裴初知彎腰把馬克杯撿起來,皮膚上還殘留著被人碰過的觸感,相比起鈍痛,倒更像另一種更為陌生的感覺,讓她很不習慣。
幾分鐘後,刑野拿了一瓶藥膏回來。
裴初知慢吞吞地彎下腰,沾取微涼的藥膏輕輕擦拭。
她的扭傷本來就快好了,剛才砸那一下雖然痛,但也沒怎麼影響傷情。
就像在桌腳撞了一下的程度,並不嚴重。
可刑野就站在她身邊,一臉嚴肅地盯著她上藥,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要截肢了。
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就顯得更為強勢,唯有從她頭頂掠過的溫熱呼吸,才透出幾分罕見的耐心。
裴初知有些茫然,不明白刑野此時的低氣壓從何而起。
難道是怪她不小心,打斷了對戲的流程?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安靜多時的手機響了起來。
「應該是許蕾的電話,之前我發消息跟她說了在你這裡對戲。」
裴初知手上沾了藥膏,只好遠遠指了下書桌那邊的手機,「可以幫我接一下嗎?」
她的意思,其實是讓刑野幫忙按個免提。
沒想到他走過去拿起手機,按下接聽後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
然後還順利地跟她助理對起話來。
「對,在我這裡。」
「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行,你直接上來,我讓助理給你開門。」
·
酒店五樓的房間,掛斷電話,許蕾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她才加入華星不久,剛入職那幾天就恰逢裴初知與刑野因為搭車的事上熱搜。🎁☟ ❻❾s𝕙υ𝕏.Ⓒ๏𝐌 ♟😾
後來唐冬調她過來做裴初知的助理,還認真叮囑過她幾句,叫她不要出去亂傳藝人的隱私,特別是感情方面的事。
那時許蕾還半信半疑,可今天她不過就是回片場拿個藥的工夫,裴初知就直接去了刑野的房間。
這不得不令她感到一陣惶恐。
相處這段時間以來,許蕾對裴初知印象還挺好的。
裴初知的性格不像她外表那麼有攻擊性,反正是個非常大方又親切的女孩,比許蕾以前跟過的藝人都要好相處得多。
可一旦她和刑野的戀情在公眾面前曝光……
許蕾想了下刑野的粉絲數量,默默決定等回燕城後就報一個健身班,她一定要強健體魄,萬一哪天遇到不理智的腦殘粉,她至少還能拉著裴初知跑快點。
許蕾就在如此複雜又勵志的暢想之中,來到了位於頂層的行政套房。
門鈴響過幾聲,很快就從裡面打開。
肖州把她帶到會客室等待,然後又進去通知裡面的二人。
許蕾不清楚行政套房的結構,只看見裴初知從一扇虛掩的門後走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走路的姿勢還有點怪怪的。
裴初知怕影響傷勢,不敢走得太快,慢吞吞挪到會客室時,先沖許蕾笑了一下:「本來想跟你說先別上來送藥的,我等下還準備回房間換衣服呢。」
她鞋子和褲腿都浸了點咖啡,就想索性全部換一套再出去吃飯。
誰知許蕾卻誤解了這番話的含義。
作為一個平時沒事愛看點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當代女青年,許蕾腦子裡迅速閃過許多不可描述的片段,一聯想「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和「準備回房間換衣服」,再想想裴初知從房間裡出來的姿勢……
許蕾宛如被一道閃電擊中,整個人都凌亂了。
她連忙湊過來,小聲逼逼:「吱吱,你們這樣不太好吧?」
裴初知眨眨眼睛:「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好……
這可是在拍攝期間呢,你們剛收工就回酒店……
許蕾臉上一紅,她也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有些話當然不好說得太明顯。
裴初知怔然半晌,反應過來後提高音量:「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惜聲音飄了點,聽起來更像心虛的表現。
許蕾心中感慨萬千,正想再開口說點什麼,眼神就猛的一滯。
刑野從書房走了出來。
他顯然聽見了裴初知剛才那句話,站在門邊就低聲問了一句:「想的哪樣?」
這邊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十七線女藝人和她的助理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還好許蕾靈機一動,變戲法似的從包里掏出一本記事本和一支筆,顫顫悠悠地轉移話題:「刑老師,能給我簽個名嗎?」
刑野本來也沒猜到她們之前討論的是什麼黃色話題。
他見這人是裴初知的助理,便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接過紙筆在翻開的那頁簽了。
然後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裴初知。
裴初知心裡咯噔一聲。
總感覺他現在的眼神,應該是「最後一次機會,勸你好好珍惜」的意思。
她跟許蕾借來記事本,翻開新的一頁遞過去:「能幫我也簽一簽嗎?我有一個朋友特別喜歡你,今天還發消息讓我幫她要簽名呢。」
「哪個朋友?」
刑野垂眸,在會客室暖黃色的燈暈下看著她。
裴初知揚起臉,輕聲回道:「她叫喬娜,是我大學同學,讀書的時候特別照顧我。」
刑野靜了靜,漆黑瞳孔閃過一道晦澀光芒。
他照樣接過來簽了,可惜表情看上去不太愉快的樣子。
裴初知總算完成了喬娜的重託,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然後她想了想,又從背包里拿出《悄悄戀上你》的劇本,翻開到她和刑野演對手戲的那一頁。
刑野望著她手裡的動作,漸漸勾起的唇角出賣了他內心的情緒。
裴初知莞爾一笑:「現在輪到我的啦。」
房間裡靜默片刻,刑野沒有說話。
裴初知心想不好,難道他還記著之前的簽名之仇,打算當著其他人的面讓她難堪?
片刻之後,一道低啞的男聲響起:「行啊。」
刑野稍傾下身,也沒伸手接劇本,直接提筆在她掌心捧著的劇本上簽名。
黑色字跡筆鋒剛勁,帶著透過紙背的力度,在她手上留下隱約而曖昧的觸感。
一筆一划,連出了張揚跋扈的氣勢。
·
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間,裴初知都還有些恍惚。
離外出聚餐的時間還早,她換好衣服後下意識想拿出劇本看看,結果剛翻到明天要拍攝的內容,那幾行字跡就讓她顫了一下。
刑野在上面留下了幾行TO簽,而且開頭寫的並不是她的大名,而是最為親昵的吱吱。
「演得也太像了吧。」
裴初知小聲嘀咕一句,愈發覺得這劇本已經不能直視,索性將它塞回了背包里。
晚上八點,劇組全部收工,總算可以出去吃飯。
裴初知剛進電梯就遇到了從樓上下來的阮黎。
別看劇里她倆飾演的角色總是爭鋒相對,其實戲外兩個女孩年齡相似,性格也很合得來,倒是迅速成為了交情不錯的朋友。
阮黎今天跟B組的戲,根本不知道片場發生過什麼。
她一見到裴初知就親密地湊過來,軟聲軟氣地問:「今天見到刑野了吧,開不開心?」
「還好吧。」裴初知笑了笑,問,「今天拍戲還順利嗎?」
「還好吧。」
阮黎調皮地學著她的語氣,頓了頓才問,「刑野這回帶了幾個人過來?」
裴初知說:「就帶了一個,他的助理肖州,你見過嗎?」
阮黎的聲音不知為何悶了下來:「見過。」
裴初知一愣,還沒來得及細想,電梯就已經到了一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到大堂後阮黎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常。
阮黎的個子比裴初知矮,挽著她走路的時候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撒嬌似的黏人。
「聽說去餐廳的人太多,劇組的車不太夠用。」
阮黎一邊說一邊示意她看大堂外,「等下我們坐一輛車好不好?」
裴初知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她還真沒胡說。
刑野作為一個帶資進組的客串演員,請客也是真大方,不僅邀請了所有演員與主創,還把連燈光師與化妝師之類的工作人員都一併叫上了。
劇組場務正在安排大家上車,見到女一號與女二號同時出現,就連忙指向停在前面的保姆車:「阮黎妹妹坐那輛吧,吱吱你跟她一起還是單獨坐一輛。」
裴初知笑了一下:「不用這麼麻煩,我和她……」
話才說到一半,路邊某輛車的車門就打開了。
刑野那雙標誌性的長腿踩到地面,站穩後他的聲音也淡淡響起:「她坐我的車走。」
非常平靜的語氣,好像本就該如此安排。
嘈雜的環境忽然安靜下來。
許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難怪刑野今天明明不用拍攝卻偏去片場探班,他那叫探班嗎,他那分明是探姑娘啊!
而今天剛和裴初知拍完吻戲的鐘禮,則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難怪之前他的公司聯繫華星想和裴初知炒作,唐冬怎麼都不肯答應,當時他們還嫌棄華星娛樂太不上道。
如今想來,原因居然出在這裡。
鍾禮越想越後怕,虧他還在劇組想和裴初知打好關係,以便等到後期宣傳的時候,多少製造點曖昧讓大家捕風捉影地萌萌西南CP。
他躲在人群里遠遠看了刑野一眼,感覺自己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裴初知對鍾禮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如今刑野既然主動站出來了,她當然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拒絕,於是只好抱歉地朝阮黎笑了一下。
阮黎遞來一個「我懂」的眼神:「去吧親愛的。」
然後眼神飄忽地往刑野那輛車裡掃了一眼,緊接著便不留痕跡地移開了。
裴初知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車邊。
「小心腳。」刑野伸出手,在她上車時扶了下手肘,語氣溫柔,「別再扭傷了。」
大家簡直痛恨現代科技不夠發達,他們的眼睛還沒有攝像功能,不能把這寵溺的一幕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
至於為什麼沒人拿出手機來偷拍。
答案很簡單,他們不敢。
裴初知感覺自己上個車,硬是被圍觀群眾看出了走紅毯的架勢。
等到車門總算合上,她才終於能鬆一口氣。
她扭過腦袋,看見車窗外的阮黎還在擠眉弄眼地向她比心,就感到哭笑不得。
等刑野也上車後,裴初知想起阮黎之前的種種表現,忍不住輕聲問:「你和阮黎很熟嗎?」
刑野低頭系安全帶:「同一家公司,偶爾打個照面。」
意思就是不太熟。
裴初知一想不對:「可她好像經常會提起你,或者說……經常關心你的情況。」
之前阮黎率先提起刑野會來客串也就罷了,電梯裡還格外關注刑野此行帶了幾個人,怎麼想都覺得哪裡怪怪的。
刑野系好安全帶,靠著椅背勾起唇角:「吃醋了?」
「……」
裴初知一陣無語,幾個意思啊,她很有職業道德的好不好,身為合約情侶她才懶得關心刑野究竟有多少愛慕者呢。
見她抿緊嘴唇懶得接話,刑野無聲地笑了笑。
等車開出酒店大門後,他才往裴初知的方向靠了靠,輕聲解釋:「她關注的不是我,是宋時青。」
裴初知一愣:「為什麼?」
「她剛出道時是宋時青手下的藝人,也算是宋時青一手捧紅的。」
「那現在宋時青不是她的經紀人了嗎?」
「嗯,去年換了。」
裴初知越想越糊塗,通常來說經紀人好不容易捧紅了一個藝人,正是坐享其成的好時候,基本不可能再把她轉手簽給公司里另外的經紀人。
更何況以宋時青業界知名金牌經紀人的地位,想必亞影也沒有誰敢從他手上搶人。
裴初知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我能問為什麼嗎?」
刑野看她一眼,似乎遲疑了一瞬。
但最後他還是緩聲開口:「因為有許多事,牽扯上感情就不方便了。」
裴初知一怔。
她沒再繼續問阮黎和宋時青究竟是誰動了感情,而是冥冥之中感到了一絲鬱悶。
說不清,也道不明。
·
不久之後,車輛在夜色中駛入餐廳車庫。
大家陸陸續續到齊,裴初知行動遲緩,刑野索性就陪她走在最後。
餐廳今晚被刑野包場,相對而言不太重要的配角與普通工作人員都坐在大廳,而主創成員與四位主要演員則移步到了最里的包間。
兩人進入包間時,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大家非常有眼力勁地給他們留出了兩個相鄰的座位。
刑野先一步走到桌邊,人卻沒有入座,而是紳士地替裴初知拉開了椅子。
他做這個動作時的神態挺自然,也沒有刻意秀恩愛的意思,就純粹是家教很好的男人幫姑娘服務一下而已。
其實別看刑野平時一副日天日地的樣子,事實上他從來都只懟該怪的人。
私底下該有的禮數根本不缺,合作過那麼多導演與演員,從來沒有任何人出來指責他品行不佳。
但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多少還是生出點異樣的含義。
特別是裴初知坐下來朝他笑了一下,而他也回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之後,大家都不禁在心中感慨:拋開兩人的名氣懸殊不談,他們的外型倒真是格外般配,而且看起來感情真是好得不行。
那麼關於他們的緋聞,多半就是真的了。
好幾個人心裡好奇得要死,可他們想到刑野之前在微博用電影截圖做出的回應,就實在不敢當著他們的面八卦。
服務生推開門進來上菜,還順便送上了一瓶紅酒。
有菜有酒助興,氣氛很快便熱鬧了起來。
眾人先是聊了會兒拍攝時的趣事,然後又討論了一下劇中人物的感情線,話題說著說著就歪到了最近宣布結婚的某位女明星身上。
導演提起這事就納悶:「她老公是圈外人,戀愛的時候她正在我組裡拍戲呢,我可從頭到尾一點風聲都沒收到,藏得也太認真了。」
在場年紀最大的總製片和藹地笑了幾聲。
他在這群人里算是資歷最深的,入行幾十年早就看多了小年輕們談戀愛的事,對此根本見怪不怪。
笑完之後,他舉杯向刑野的方向抬了抬手:「你們兩個呢,打算什麼時候公布?千萬別一聲不吭就直接宣布結婚,到時候張導恐怕就要懷疑人生咯。」
裴初知險些被嘴裡的蘆筍嗆到。
想什麼呢!他們怎麼可能會結婚!
她慌忙把東西咽下去,抬起頭來時瘋狂飈起了演技。
她睫毛低垂,藏著三分羞怯七分歡喜的模樣,然後眼波轉了轉,用一種「怎麼辦被人問到了,我該怎麼回答」的求助目光看向刑野。
刑野準確接收到她的腦電波,揚眉輕笑一聲,淡聲道:「暫時還沒有公布的打算,您可別笑話我們了。」
這句話四捨五入就是承認關係了。
圓桌周圍的吃瓜群眾感覺到了由衷的快樂,心想今天真是不枉此行。
不過在場的都是圈內人,入行時間最短的還屬裴初知。
一個人但凡在圈子裡混得久了,就會知道許多大家不曾明說的潛規則。
比如明星的某些事跡,大家悄悄在娛樂圈裡傳來傳去也就算了,誰敢把風聲放到外面去,那就是想不開破了規矩,以後不想在這行混了。
就拿某位最近很火的小鮮肉來說,圈子裡都知道他私底下抽菸喝酒樣樣都來,可但凡腦子沒毛病的人,都不會把這些事拿到公眾面前去說。
就因為大家的默契,那位小鮮肉至今在粉絲心中都還是一個又乖又萌的小暖男。
因此刑野也根本無需忌諱被人知道,他正在與裴初知「交往中」。
畢竟這也正是他找到裴初知扮演合約情侶的目的。
聽見他直接坦白,總製片先商業互吹式地稱讚他倆如何如何天生一對,完了之後又用一種長輩調侃的語氣,笑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就要替裴小姐喊幾句委屈了。」
他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繼續說道:「她條件這麼好,聽張導說進組後表現也很讓人滿意,有樣貌有實力的小姑娘,你在電影圈人脈又那麼廣,怎麼不直接砸資源給她找部電影當女主呢?」
裴初知聽得心臟病都要犯了。
先不提直接上來就給她一部電影演,對於刑野來說這投資性價比未免太低。
就算他是個冤大頭願意花重金捧她,就她那點三瓜兩棗的知名度,她拿什麼去擔電影票房?
要真演了,說不定回頭就被人嘲成票房毒藥。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裡吐槽。
裴初知放下筷子,先用「沒關係我不怪你」的眼神深情安撫了刑野,接著才換上替男朋友說話的語氣,輕聲回道:
「這事可不能怪他,是我自己演戲經驗不夠,現在只想和前輩們多學習一段時間,電影之類的現在還不著急。」
演得太好了。
裴初知在心中為自己鼓掌,好一個通情達理又謙虛上進的女朋友。
人物塑造簡直完美,沒有辜負專業課老師的悉心栽培。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刑野居然在這種關鍵時刻拆台了。
他沉思了片刻,便一字一頓地緩聲開口:「您提醒得對,回去以後,我就幫她留意電影資源。」
「……」
裴初知目瞪口呆地盯著他手邊的紅酒杯,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哥哥,你喝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