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空氣中瀰漫著未散的暑熱,下午時分的太陽正是最猛烈的時候,曬得馬路泛起一陣晃眼的白光。👮🔥 ❻➈ˢ𝐇ùЖ.𝔠𝐎爪 🎁🐊
位於燕城的電影學院迎來了又一批大一新生。
人來人往的校園主幹道上,記者將鏡頭對準入校報導的學生,偶爾看到幾個順眼的便上前採訪幾句,同時還不忘記耳聽八方眼觀四路,希望能第一時間發現真正的目標人物。
今年考入電影學院的新生里,有兩位備受矚目的學生——刑昱然與宋明希。
距離他們第一次參加親子綜藝節目,已經過去整整十五年。
節目播出後,兩個家庭不約而同,沒再讓孩子參與任何演藝工作,萌翻全國觀眾的兩個小寶寶再次被記者的鏡頭捕捉到,竟是在漫長的十五年後的藝考現場。
曾經稚嫩的小朋友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他們分別繼承了父母優秀的基因,哪怕穿著最普通不過的T恤長褲,也在一眾考生里閃閃發光。
藝考的照片一經發布,仿佛打開了許多人記憶的閘門,讓他們紛紛關注起這屆電影學院的招生結果。
專業錄取名單公布那天,兩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影視管理,第一名,刑昱然。
影視表演,第一名,宋明希。
網友們先是激動了一番,然後才察覺出一點意外。
刑昱然堂堂一個星三代,他居然沒考影視表演?他不打算做演員嗎?
·
刑昱然此刻有點煩。
他在車裡坐了半個鐘頭,手機里能刷的社交平台已經刷不出任何新狀態,他都還沒有等到宋明希出來。
今天是新生報導的日子,一個月前他就計劃好要早點去學校,然後跟藝考那天認識的幾個新朋友找家網吧開黑,結果宋明希昨天非說要跟他一起去報導。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這小姑娘哪兒都好,就是做事總愛拖拖拉拉,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家裡收拾什麼,遲遲不見人影。
十八歲的少年正是躁動的年紀。
刑昱然翹起二郎腿,牛仔褲包裹的兩條長腿在后座空隙里撐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他把手機在手裡轉了一圈,想了想對前排的司機說:「鄭叔叔,要麼別等她了。」
老鄭轉過頭,遲疑地問:「昱昱,你打算現在就走?不怕她回頭跟你鬧?」
「……嘖。」
刑昱然舔了下嘴唇,覺得那畫面有點恐怖。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女孩子這種奇怪的生物。
明明小時候軟乎乎的還挺可愛,怎麼到了十幾歲,就跟一夜之間基因突變似的,一下這裡不開心,一下那裡不開心,三天兩頭就跟他鬧一回彆扭。
偏偏今天早上裴初知還打電話囑咐過他,說既然宋明希想跟他同去學校報導,千萬要記得今天捎人家一程。
刑昱然特別無語,宋明希家裡是沒車還是沒司機?非得要他刑家護送一程才能去上學?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吹開蓬鬆的額發,決定再給宋明希打電話催催。
電話剛一接通,小姑娘軟綿綿的聲音就立刻響起:「我馬上就好啦。」
「二十分鐘前你就跟我說馬上。」
刑昱然語氣還算平靜,仿佛已經料定她還沒收拾妥當,「不是,姑奶奶,你到底在家折騰什麼呢,就去報個道又不是走紅毯,你難道還要做個精油SPA再出來啊?」
「你才做SPA呢。」宋明希軟聲軟氣地回道,「好啦我現在就出來,再等我一分鐘。」
刑昱然這人有時候也很嚴謹,聽她說完就當真打開手機計時。
屏幕上的數字跳到五十九秒的時候,他輕哼一聲,正打算推門下車直接殺去她家,一抬頭就看見別墅的大門終於打開。
十八歲的宋明希穿一件海軍領的連衣裙,身形纖細,容貌俏麗,乍一看還挺招人。
可她懷裡抱著一個大紙袋,手裡拖著一個奶白色的箱子,身後保姆竟然一左一右拉著三個行李箱,這種「負重前行」的架勢有點破壞畫面的美感。
刑昱然幽幽轉過頭,看向後備箱裡他那個形單影隻的黑色行李箱,忽然慶幸還好今天鄭叔叔從車庫挑了輛越野車,否則絕對不可能裝下她所有的東西。
等宋明希把行李裝好上了車,刑昱然看她一眼:「這紙袋子裡裝的什麼,扔後邊兒去唄,你抱著不累啊?」
誰知他不說還好,一說宋明希居然雙手懷抱住紙袋,護得更加嚴實了。🐊💣 69𝕤𝕙υא.ςOᗰ 👤♖
刑昱然怔了怔:「幹嘛呢你,怕我搶?」
開什麼玩笑,他是那種人嗎?
……好吧,他還真是。
刑昱然把手機揣回兜里,直接伸手想把紙袋拿過來:「裝的什麼寶貝,給我看一眼。」
「你別看呀。」
宋明希還想再藏,卻耐不住少年手長又敏捷,懷裡就忽然一空,她還想撲過去搶回來,就被他單手攔住。
「坐車呢,老實點兒。」
刑昱然順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哄小動物似的把她推了回去。
宋明希白皙的臉蛋瞬間染上一層粉紅。
刑昱然被她突然的臉紅嚇了一跳,腦子裡猛然想到「她該不會藏了什麼兒童不宜的東西」,然而手速終究快過腦速,等他想要停下動作時,紙袋就已經被他揭開了。
視線往裡一掃,頓時停住。
紙袋裡沒有什麼兒童不宜的東西,而是靜靜躺著一艘還未拼裝完成的航母模型。
剩餘的零件散落在袋底,像被人匆忙塞進去的一樣。
反正被他看見了,宋明希也不打算再掩飾了。
她坐直身體,絞緊手指,小聲說:「我買來給你當入學禮物的,結果早上收拾的時候不小心掉地上了,我看反正都摔散了,就想乾脆在家裡把它拼好。」
刑昱然的性格不像他父母,他從小就是個活潑的男孩子,全世界唯一能讓他安靜坐幾小時的,就只有他最最心愛的各種模型。
聽完宋明希的解釋,男生眼底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笑意。
一想到這小姑娘居然玩起了偷偷準備禮物的招數,他心裡不知為何就樂開了花,可說到底為這點小驚喜就欣喜若狂並不是他的風格,於是他只能抽抽嘴角,想憋笑,但又忍不住。
末了,他清清嗓子,裝出一副尚且滿意的表情:「那我就收下了,回頭拼好了再拿給你看。」
陽光從左邊灑入車窗,少年青澀而英俊的輪廓沐浴在金色光線里,也遮不住他濃密睫毛下寫滿笑意的眼睛。
宋明希眨眨眼,問:「刑昱然,你特別高興吧?」
「沒有啊,」他聳聳肩,「這模型就一般吧,我不至於特別高興。」
宋明希湊近了些,近到刑昱然都能看見她皮膚上細小的絨毛。
兩人無聲對視幾眼,最終是刑昱然扛不住壓力,率先錯開視線。
宋明希的眼睛彎成月牙,聲音還是軟的,用詞卻很犀利:「你演技真的很爛。」
「……」
刑昱然一口血差點吐出來,他狠狠錯了下後牙槽,無力反駁。
·
出於安全考慮,報導當天,所有車輛必須在離學生宿舍還有幾百米的主幹道路口停下,由學生和家長步行將行李搬進宿舍樓。
這短短几百米的路,刑昱然走得格外艱難。
他剛才被宋明希送的禮物感動了一下,下車時腦子一抽,直接把紙袋塞到她懷裡:「你拿這個就行,剩下的交給我。」
兩人一共五個行李箱,鄭叔叔分擔了兩個,剩下三個全都交由他搬運。
雖說行李箱可以推著走,但問題就在於……
宋明希的箱子太重了!他甚至懷疑她在裡面塞滿了石頭!
早知道前幾天父母說要派助理來幫忙時,他就不該裝逼表示自己能搞定。
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沿途還有一群記者聞風而至,扛著攝影機過來採訪他倆。雖然記者們在學校里還算克制,沒有把他們圍堵到寸步難行,但問題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拋了出來。
「第一天開學的心情怎麼樣?」
「爸爸媽媽沒有送你們嗎?」
「剛入學就引起這麼大的轟動,會不會擔心今後的大學生活會受影響?」
你們現在就很影響我,謝謝。
刑昱然在心裡吐槽一句,表面上卻裝得雲淡風輕。他是個偶像包袱很重的人,哪怕手背已經用力到青筋突起,也絕不允許自己在鏡頭前展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
眼看表演系的女生宿舍樓近在眼前,又一個記者把話筒遞過來:「我們看到你報考了影視管理專業,可大家都知道你的奶奶還有父母都是家喻戶曉的演員,為什麼你會選擇一個相對比較偏幕後工作的專業呢?」
刑昱然發誓,他眼角餘光看見宋明希在偷笑。
他放慢腳步,緩緩低下頭,凝視著面前這位女記者的眼睛,然後邪氣地勾了勾唇角。
女記者被近距離的顏值攻擊一震,緊握話筒的手抖了三下。
刑昱然慵懶的聲音淡淡響起:「因為我家已經不缺優秀的演員,所以我要開拓一個全新的領域。」
說完不等記者再問,便加快步伐,拼盡全力拖著箱子閃進了宿舍樓。
宋明希跟在他身後進來,小聲吐槽:「優秀的演員?這五個字,好像跟你沒關係呀。」
「你再多說一個字,這行李就你自己搬上樓。」
刑昱然一撒手,把行李箱堆在牆邊緩了口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
宋明希乖乖閉嘴,只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從小到大,這招她用過無數次。
而每一次,刑昱然都堅持不過十秒。
這回亦是同樣,他上下滾動著喉結,然後認命地搖搖頭:「行,幫你搬上去。」
今天來的司機年紀比較大,他怕人家閃著腰,就讓對方先回車裡等著,自己擔當起唯一的苦力。
還好宋明希的宿舍就在三樓,也沒花費太多時間,就終於把她的四個行李箱全部放進了宿舍。
天氣太熱,刑昱然累出滿頭的汗。
他靠在宋明希的床邊,撩起T恤下擺擦拭額頭的汗水。
少年薄而結實的腹肌線條陡然闖入了宋明希的視野。
她慌忙低下頭,從包里翻出隨身攜帶的紙巾,幾步上前,一手按住他的手腕連著衣擺往下拽,一手就胡亂地拿著紙巾在他臉上擦了幾下。
動作幅度還挺大,刑昱然感覺整張臉被人揉了一遍。
「哎哎哎,你輕點兒。」他哭笑不得地躲開,「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就這還想當演員呢,以後拍戲的時候叫你推一把男演員,你得把人家打出內傷吧。」
看起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撩衣擺秀腹肌的行為給小姑娘的少女心造成了怎樣的重創。
宋明希把紙巾拋給他:「自己擦去。」說著就轉過身開始整理行李。
刑昱然接住紙巾,看著小姑娘氣鼓鼓的背影,沒明白怎麼又惹到她了。
眼看她吃力地把行李箱放平,重重打開又重重蓋上,他就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怎麼了,」他走到宋明希身邊蹲下,側過臉問,「我剛才語氣也沒有太兇吧。」
宋明希瞪他一眼,不說話。
她眼睛長得圓,眼尾又稍往下彎,這麼一看就更顯得無辜。
刑昱然心裡湧上一陣微妙的情緒,他乾咳一聲,碰碰她的肩膀:「別生氣了,希希妹妹。」
童年時天真無邪的稱呼,在十八歲的如今聽起來,卻因為他拉長的尾音而糅雜出幾分曖昧的意味,聽得宋明希耳垂髮燙。
沒等她想到該如何接這句話,宿舍門外就響起快步跑開的聲響。
一道激動的聲音響起在走廊里:「我的天!和我媽媽說的一模一樣!刑昱然還管她叫希希妹妹!這也太可愛了吧!」
刑昱然:「……」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屆新生開學前集體懷舊補了他們那檔綜藝嗎?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他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宋明希的後腦勺:「先走了,有需要再叫我。」
「好。」
宋明希在他身後輕聲回道。
刑昱然在女生們熱情的目光相送中下了樓,走到一半又遇見兩個記者。
這兩個比之前那波煩人,一直跟到路口了都還不肯離開。
刑昱然「嘖」了一聲,走到車邊站定:「跟你們爆個料。」
「什麼?」記者下意識停住腳步。
「再過不久我爸會出一個大新聞。」
刑昱然語速飛快,說完趁著記者還在驚訝的時候,迅速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留下還站在原地的記者:「???」
你倒是告訴我們,究竟是什麼大新聞啊!
·
十月金秋,涼風送爽。
亞影傳媒舉辦了一場記者招待會,宣布了一件令所有人震驚的消息:
——刑野決定息影。
如此重磅的新聞,令前來參加招待會的記者紛紛愣在當場。
宴會廳里安靜了幾秒,隨後便爆發出一陣錯愕的驚嘆。
刑野坐在會議桌後,雙手交疊,淡然看向台下一張張陌生而驚訝的面孔。
有記者舉手提問:「請問您為什麼選擇息影呢?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今年正好是您入行三十年整,選在這個時候息影,是發生了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說起來,不怪記者會多加揣測。
如今的刑野堪稱娛樂圈內的男演員標杆。
歲月固然在他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但他的魅力卻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衰退,反而因為日漸沉穩的眼神,而增添了別樣的吸引力。
而作為拿遍所有獎項的實力演員,他接下來的藝術生涯同樣令人期待。
前段時間還有媒體做過調查,現在他的粉絲群體裡,不僅有以前那些已經步入中年的老粉,還有源源不斷喜歡上他的年輕新粉。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四十八歲的刑野都還不到退隱江湖的年紀。
「沒什麼特殊的原因。」
男人磁性的嗓音被話筒傳送到宴會廳每一個角落,「我入行雖然只有三十年,但距離我第一次出現在媒體面前,已經四十八年了。」
台下記者皆是一怔。
像刑野這樣註定被載入史冊的演員,熟記他的生平是每一個娛樂記者的基本功。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刑野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生活在媒體與大眾的注視之下。
刑野低聲繼續:「我並不是要抱怨大家對我的關注,選擇成為演員是我本人真實的願望,我也很榮幸能留下一些還算不錯的作品,能獲得一些觀眾的喜愛。但是很抱歉,接下來的日子,我希望能夠退出大家的視野。」
最後一句話,無疑讓眾人更加瘋狂。
原本他們還以為,刑野息影只不過是轉至幕後,做起導演或製片之類的工作,可聽他這語氣,似乎是打算完全銷聲匿跡。
剛才提問的記者又問:「這是您和裴老師商量之後的決定嗎?」
提到裴初知的名字,刑野唇邊揚起一抹笑意。
他點頭,說:「是。」
「那麼退出之後,您目前有其他的打算嗎?」
「有,我會把時間用來陪伴家人。」
當天晚上,刑野退圈的消息在全網瘋傳。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許多網站製作的專欄都以《一代巨星的隱退》作為標題,用了最顯眼的篇幅來報告這件足夠震動娛樂圈的大事件。
無數粉絲在各個社交平台上發帖挽留,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在討論他的名字。
然而等到晨光破曉的時刻,最早建立的刑野後援會卻出來發聲:
【請問各位,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四十八年?他已經分了一半的時光,帶我們經歷了一場夢。剩下來的另一半時光,請大家不要再打擾他,讓他做回只屬於自己的刑野。】
臥室窗簾只拉了一半,半明半暗的光線里,剛剛醒來的刑野刷到這條消息,難得有些動容。
他揉了揉眉骨,把手機放到一旁,翻過身抱住了身邊的女人。
裴初知回抱住他,輕聲問:「難受了?」
「不至於,就是有點感慨。」
刑野聲音很低,把臉靠在她的頸邊閉上眼,「剛入行時,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退圈,我以為會一直演下去,直到死的時候才停下來。」
裴初知拍了下他的後背:「你當時才多大,怎麼就想到那麼遠的事了?」
她這句話說得還算委婉,其實真實的想法是「你怎麼十八歲就開始考慮死前的事了」。
刑野低低地笑了一下:「那時候,不是還沒再見到你麼。」
從前他之所以踏足演藝圈,不過是受到了裴初知的鼓勵,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
後來他站到了最高處,也習慣了以演員的身份生活。
但是隨著和裴初知在一起的日子越長,他就越感到了時間的可貴。
去年裴初知生了一場病,雖然最終只動了個小手術就治好了,可當他等在手術室外的時候,那種四肢冰涼的不安與痛苦,卻在一遍又一遍地問他:
如果進手術室前的那一眼就是訣別,那麼你們真正日夜廝守的時間,加起來究竟有多長?
刑野算了一下,發現的確太短了。
息影的想法也是從那時候起,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裴初知起初並不同意,她覺得刑野的藝術生涯不該止步於此,他有條件也有能力去創造更多讓常人難以企及的榮耀。
最後是刑野用一句話說服了她。
他說:「吱吱,和你相比,那些榮耀不值一提。」
裴初知在那一刻,看懂了刑野最真實的想法。
他早已不需要向誰證明自己的價值,現在的他只想與她共度餘生。
「我手裡還有三部電影合同。」
裴初知側過臉,與他在床上相擁對視,「等全部拍完了,我們就到處旅遊,做所有以前想做但是沒機會做的事。」
刑野「嗯」了一聲,隨後安靜了片刻。
他垂眼看著漸漸明亮的陽光拂過她光潔的皮膚,想像等再過許多許多年,等到再好的保養品也扛不過時間的力量,等到皺紋慢慢爬上他們的額頭,到了那時,他還是會像此刻一樣,深愛著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
「等以後我們老了,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刑野緩聲呢喃,「我們就回你小時候住的房子裡,每天攙扶著出來曬曬太陽,等到太陽落山了,再回到房間裡休息。」
裴初知怔了怔,下意識相信就算到了那時候,刑野肯定還是她心中最帥的男人。
她彎起眼溫柔地笑了笑:「那我們說定了。」
刑野點點頭,起身時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早上想吃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刑野下了床,進衛生間裡洗漱。
裴初知在被窩裡伸了一個懶腰,又鑽到還留著男人體溫的那半邊床,聽著衛生間裡傳來的隱約水聲,慢慢又有了困意。
她揉了幾下眼睛,終究還是無法抵抗睡眠的魔力,閉上眼又睡了回去。
裴初知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還是只有八歲的小女孩,某天睡過午覺醒來,趴在窗邊看花園的風景時,看見一個小男孩從花園的另一邊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那是一個陌生的小男孩,高高瘦瘦的樣子,可惜並看不清他的長相。
裴初知知道今天家裡有劇組會來拍戲,便也沒有害怕或緊張,只是用手撐著下巴,打算看他想做什麼。
小男孩放慢了腳步,沒有什麼目的地在花園裡閒逛。
然後他發現了那座嶙峋的假山,便伸長手臂攀住一塊突起的岩石,利落地爬了上去。
裴初知在心裡「哎呀」一聲。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裴初知覺得有些無聊了,她懷疑小男孩會不會在她的秘密基地裡面睡著了,便急匆匆換好衣服,悄悄躲過保姆的視線,躡手躡腳地繞到花園裡去找他。
對於小男孩來說非常好爬的假山,對於裴初知其實還是有點艱難的。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石塊爬上去,心想如果他沒有睡著,她就要好好問問,為什麼一直躲在這裡不出來。
可是空氣里卻響起了一陣壓抑的抽泣。
裴初知扒住洞口的邊緣,往裡看了一眼。
她以前從不知道,原來有人傷心的時候,會哭得那么小聲。他明明都躲到沒有人的地方了,卻仍然怕被人聽見似的,只有時斷時續的哽咽從喉嚨里傳出。
他看起來太難過,也太孤單。
不知為何,小小的裴初知似乎很清楚原因,也很清楚她馬上就會按捺不住去和他說話。
於是她鼓起勇氣,大喊一聲:「你在哭嗎?」
四周忽然揚起一陣和煦的風,吹散了天空中厚重的雲朵,讓溫暖的陽光照在了他和她的身上。
從那一天起,屬於他們的故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