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沒想到史密斯會是這種反應,畢竟有錢人一般都是惜命的。
史密斯就是這樣一個有錢人,他的父親曾經是一個小小的億萬富翁,而且因為意外的襲擊事件去世。雖然說美國高昂的遺產稅讓這位數學家起碼損失了數千萬美元,但剩下的遺產跟之前他父親購買的信託,足以他這輩子即便不工作也能過上優渥的生活。
這樣的人怎麼會隨隨便便就願意為科學而獻身呢?
然而不等寧為做出決定,史密斯卻又繼續問道:「不對,寧,即便你已經做了決定,但我還是想不通,不管出於哪個方向考慮,這裡的人怎麼可能會同意你去冒險?就算你申請也不可能同意的,或者說誰去也不應該你去!」
說到這裡,史密斯似乎覺得自己的措辭不太對,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我並沒有認為生命一定要分個貴賤的意思,但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給出同樣的判斷,畢竟你的重要性擺在那裡。」
顯然從史密斯已經從激動中緩過神來,大腦已經開始重新開始恢復了思考能力。
「噓……」
寧為瞪了身邊這位不知輕重的哲學家一眼,然後回過頭瞅了眼遠遠跟在後面的小袁同志,這才嗔怪的說道:「明知道所有人都不會同意的你還說這麼大聲音?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夸父號升空之後,三月會分批次安排所有船上人員在空中下船,隨後進行太空航行測試。」
「因為這次太空測試的保密等級很高,我沒有擬定這次太空航行測試的人選,所以到時候船上其他人很容易就清空。到時候我一人一船會在預定地點直接進入尺短空間。地球上沒有另一艘夸父號能去追我了。」
史密斯瞭然的點了點頭。
他大概明白了寧為的計劃,簡單且有效。
一般情況下,光靠寧為一個人肯定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但有了三月配合就不一樣了。
他能想像到到時候所有隨船人員肯定是要接受三月的指揮。到時候可以隨便找點理由撤離。只要有短暫的信息差,這些人上了撤離的飛機,夸父號基本上就沒法攔截了。
「等等,一直跟著你的保鏢呢?」史密斯不解的問道。
「哦,他明天壓根不能上船,會有另外的人跟著我,但人選我已經挑好了,屬於那種很聽話的。總之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全安排好了。夸父號的造價大概1200億,我也已經安排好了,會在夸父號成功進入尺短空間之後,打進基礎實驗室的對公帳號上,順便告知所有人我離開的原因。大概就這樣。」
聽了寧為的話,史密斯笑了:「寧,看來你已經決定帶上我了。不是麼?」
這個推論很合理,如果不是決定帶他上飛船,自然不可能把這種秘密直接告訴他。
寧為側頭,瞟了眼身邊的史密斯,不咸不淡的說道:「你想多了,我也可以找個不懂英語的警衛,把你關在禁閉室里一天一夜,並時刻守著你。直到二十四小時之後再把你放出來就是了。相信我,這裡會不折不扣執行我的命令的警衛很多,他們的忠誠度都沒有任何問題。」
「啊……」這是史密斯萬萬沒想到的,然而卻也的確是一種可能。畢竟這就是在寧為的地盤上,他想怎麼樣大概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好了,別這個樣子。既然你想跟著去就去吧。不過我建議去之前你把存著的錢想辦法都處理了。比如簽署一份協議,把這些錢都捐給我們的基礎物理實驗室,就當你遨遊宇宙的船票了。」寧為聳了聳肩道。
既然史密斯都沒把自己的命看得有多重要,寧為自然也無所謂。
反正這傢伙在船上沒有任何權限,在三月的監控下也不可能有任何搗亂的機會。
事實上,如果沒有三月的話,兩個人也根本不可能駕駛這麼龐大的一艘可供宇宙探險的飛船。
「額……把錢都捐給基礎物理實驗室麼?我是沒什麼意見,但時間不夠了。我沒法在華夏處理上千萬美元的資產。尤其是一些我購買的債券以及一些不動產投資的相關文件都在家裡的保險柜里鎖著,總不可能在華夏遠程處理。」史密斯聳了聳肩,一臉為難道。
人都要去外宇宙了,他是真的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如果他回不來了,或者說幾十年後才能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財富最終會便宜了誰。
「這不要緊,你只要簽署一份協議,嗯……最好在錄製一段視頻,證明你是自願用所有的財富購買一張前往外宇宙看風景的雙程票以及相關保險就行了。只要我們的飛船走了,實驗室會有專門的人去處理你那些財富的。不管是房子還是你放在保險箱裡的那些文件。這一點我非常相信貴國的契約精神,會讓我們拿到那筆錢的。」
寧為滿不在乎的說道。
史密斯沉默了。到也不是不相信基礎物理實驗室能把他的萬貫家財給拿到手,但他相信即便能拿到手也跟所謂的契約精神沒太大關係。畢竟對於早把這個世界看得極為通透的人來說,心裡很清楚最不怕被撕毀的契約,其實不是靠筆簽個名字,或者用印泥按個手印。主要還是看簽約的那隻手捏成拳頭時,夠不夠硬氣。
「看來這張船票錢我不可能賴掉了。」史密斯苦笑著說道。
「哈哈,不要在乎這些細節。當然簽署協議跟錄製視頻的時候我會給你專門的設備,由三月操作就好了。現在我們該去吃飯了。今天我會比較忙。吃完飯可就沒時間陪你了。」寧為拍了拍史密斯的肩膀說道。
事實上此時寧為的心情極為複雜,遠不像他在史密斯面前表現得那麼輕鬆。
感情上的牽絆還是太多了些。
也只有突然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寧為才略微有些後悔自己怎麼沒成長為一個木有感情的科研機器。
這樣的話現在就不必這麼糾結了。
雖然這幾個月他已經留了足夠的時間陪伴在家人身邊,每天接送寧哲、寧可在幼兒園、小學跟家之間來回奔波,破例每天陪著老爹喝上半杯,還要跟老媽沒事嘮嘮閒話,晚上把一家人安撫好了,又抱著江同學聊到深夜才睡……
但真的到了即將需要別離的時候,心裡還是諸多的不舍。按照三月對於整個計劃的推演,他能順利回到地球的可能性大概也就百分之五十。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到也不完全是一條不歸路。
因為尺短空間的物理特性,只要坐標計算得準確,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旅程並不會用去太長時間。雖然是跨宇宙的航行,聽起來極為遙遠,但如果用地球上的時間計算,也許也就是一、兩天的時間就能抵達預定的目的地。完成預定的任務就算需要一、兩年,那麼回來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
重點在於這種事情沒人幹過。能夠平安回來的機率大概也只有一半。而且這種交流會有什麼後果,寧為也不太清楚。比如他甚至不知道這種跨宇宙的旅遊該預先打什麼疫苗。
人類的生命在宇宙面前還是太脆弱了些。
偏偏這件事他還沒法提前告訴家人。
正如史密斯擔心的那樣,如果這計劃提前有任何人知道,他大概就走了不了。甚至夸父號他都別想上去。
好在有三月的配合,現在的三月更是獲取了所有人的信任。
讓一切都能按照計劃實行。
至於史密斯……
好吧,這是個意外。本來在走之前把這些告訴這位外國友人,是希望這傢伙能幫著解釋一下,他這趟出去之後再回來的機率還是很高的。
雖然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夸父號順利進入尺短空間之後,三月就會把他的計劃向一些應該知道的人公布。他也特別給家裡每位家人都留了話,也不算是遺言,只是強調這只是一次長途旅行,最長三、五年他肯定會回來。
但人工智慧對於感情的把控當然不像真實的人那麼有說服力。更別提史密斯還是世界知名的學者,同樣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顯然能更有力量。
誰知道這傢伙竟然比他還勇。
他要冒著風險進行這次跨宇宙的航行起碼還有個不得不去的旅遊,這位大佬卻僅僅只是想去外面看看,就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決定。也不知道是對自己太信任還是這位大佬研究哲學研究到走火入魔了,命都不重要了。
果然真正的科學信徒大都是些瘋子,生命的寶貴從來都不在他們考慮之列。這幫人是真的不介意踐行華夏那句話,朝聞道,夕可死矣。
短暫的考慮之後,他還是決定乾脆帶著史密斯一起去吧,反正不需要他保證安全。沒辦法,知道了他的計劃,不配合終究是件麻煩事情。
當然,他也的確可以像說的那樣,直接關這傢伙二十四小時禁閉,但終究是不太保險。這個時候任何導致計劃失敗的可能都是不允許的。寧為到是一定要當英雄,只是自己心裡那關實在過不去。
所以今天晚上,他得多花些時間陪伴家裡人了,還不能讓他們感覺到異常。
是的,這次他並沒有把江同學跟兩個孩子帶到華西這邊的生產基地。
一方面兩個孩子要上學,另一方面他也不太喜歡因為一次長途旅行,搞出那種生離死別的場景,心累。
很快,江同學的視頻接通,露出了江同學這些年其實沒太多變化的臉。
好吧,要說完全沒變化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但寧為覺得歲月這把殺豬刀多少還是對江同學手下留情了,到是給他安排了十多斤的分量。
「咦,你沒在忙啊。」
「嗯,剛剛忙完了,剩下的事等明天吧。」
「明天你不是要登船嗎?」
「對啊,登船之後在船上有一個演講,其他就沒什麼了。對了,你們在幹嘛呢?」
「吃飯呢,媽今天做了寧可喜歡吃的可樂雞翅,兩個小傢伙吃得香著呢?」
「哦,我看看?」
很快畫面轉到了一家人在餐桌前吃飯的場景。
老爹的面前一杯酒已經喝了一半,樂呵呵的看著兩個小傢伙搶盤子裡的雞翅,老媽則在為兩個孩子調停。寧可似乎注意到了江同學把攝像頭對準了她,還養著胖乎乎的小手打了個招呼。
嗯,果然是他的乖閨女,就是懂事兒。
至於寧哲這小子,眼珠子還瞅著自己姐姐碗裡的雞翅膀,寧為覺得這小傢伙,以後可能不太有出息……
「你得跟媽說,以後還是少做點這種甜食,不然兩個小傢伙以後可能會牙疼。」寧為說道。
「呸,誰跟你說可樂雞翅是甜食了?你小時候經常偷偷拿白糖拌飯的事兒都忘記了嗎?也沒見你天天你叫牙疼啊!」
顯然寧為的聲音太大了些,直接傳入了老媽的耳中,不太好欺負的寧媽當即斥責道。
寧爸則在一邊憨笑著,最小的寧哲終於反應過來是爸爸開視頻了,興奮的大聲叫了起來:「粑粑,粑粑,快來幫我把可樂雞搶過來,姐姐是壞蛋,搶我的可樂雞……」
嗯,挺不錯的,會找外援了。
但這依然不是聰明的選擇,果然下一刻寧可小朋友就拍了一下寧哲的腦袋,教訓道:「這是可樂雞翅,不是可樂雞,而且這是奶奶給我做的,你還亂說,下次不讓奶奶做了!」
寧哲抿著嘴,眼看就要哭出聲……
兩個女人眼看就要圍上去哄了……
氣氛還是一如既往的溫馨啊,挺好的。
「你先看孩子吃飯吧,把手機給我爸,我跟爸聊幾句。」
「好的。」
……
很快手機交到了寧爸手上。
「啥事兒?」
「換個地方,太吵。」
很快,寧爸到了二樓。
「行了,說吧!」
「是這樣的啊,爸,我有個事想問問你,如果有人對我們有大恩,現在恩人們又遭難了,但真要幫到他們可能需要冒些風險,你說這恩報不報?」
「這不是廢話嗎?別說只是要冒一點風險了,就是要冒很大的風險也得去報恩啊!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有恩不報,那是禽獸,有仇不報,那是禽獸不如!」
「嗯,我懂了!謝謝啊,爸。」
「咋了?你是遇到啥事了?」
「沒啥,我就琢磨著人吶,還是不能當禽獸。」
「對,你的事我不懂,不過我相信你的能力。」
「哈哈,放心吧,老爸,我心裡有數,就這樣啊,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