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的史密斯有些緊張。
他寧願三月沒有把寧為跟不知明機器的對話同聲傳譯給了他。
尤其是當看到寧為已經邁步走進建築的時候，這位來自於美國的教授更是心底更是一陣糾結。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有些後悔在地球上的時候沒有好好學習一下中文。
否則現在也不會這麼尷尬。
話說進去了萬一他沒忍住說幾句母語，這個叫小落的人工智慧不會直接把他給「突突」了吧？
「史密斯，你愣在那裡幹嘛？進來啊？」
就在他還在糾結該不該跟著進去時，寧為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咳咳……那個，你還是問問，這裡我方不方便進去吧？不方便的話，我去船上等你們。」史密斯略有些尷尬的提議道。
「額？不是吧？史密斯，你竟然怕死的？」
「我……」
「嗯，那也行吧，你去飛船上等著我們。控制室鎖死了，三月不會對你開放的。不過你可以在休閒跟生活區自由活動。對了，船上廚房的冰櫃裡有牛排，今天的晚餐就交給你了。」
史密斯是真沒想到寧為如此快就做出了決定……
其實拋開心裡那層隱隱的擔心，他還是很想進去看看的。
「那，行吧……」
「放心吧，史密斯，如果我能拿到管理員權限的話，一定邀請你來基地里做客。你等等啊……」
衝著史密斯說完，寧為又扭頭看向身邊的柳唯，說道：「柳哥，史密斯教授還不太熟悉月球的重力，你先跟他一起回船上吧。」
「我跟著你。」柳唯言簡意賅道。
寧為搖了搖頭，說道：「別啊，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老史雖然人還不錯，但他畢竟不是自己人。他一個人在船上我不太放心。更重要的是，你跟在我身邊屁用沒有啊。但你在船上就不一樣了，能隨時跟三月聯繫，我這邊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你還能在三月的配合下幫我搭把手，說不準就能把我救出去呢？」
這個說辭讓柳唯猶豫了。
仔細想想似乎的確也是這樣，基地內他也不熟悉，真的跟寧為在裡面，力量有限。
但如果他在外面，說不定還真能有點用。
「那萬一你進去之後沒法跟我們聯繫怎麼辦？」柳唯看了眼厚重的金屬門，猶豫的問道。
「這樣，你們出去之後等我兩個小時，如果兩個小時我既沒跟你們聯繫，又沒走出來，你們就想辦法把這個地方給炸開。把我救出去。」寧為大刺刺的說道。
「這……」
「趕緊的，別墨跡。」
史密斯傻傻的看著兩人交談，心裡很納悶，怎麼突然一下，三月就不給他同步翻譯了？
……
看到柳唯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帶著史密斯轉身離開，已經走進建築內的寧為這才示意道：「好了，我的朋友都已經先離開了，可以關門了。」
「好的呢。」
話音落下，金屬大門開始緩緩閉合。
閉合過程中，金屬大廳內的燈光也同時亮起。眼尖的寧為看到前方牆壁上的通風設備同步開始啟動。
「生命維持系統自檢完成，過渡廳經監測環境優，非常適宜自然人生存。您可以脫下防護服了。」
聽到這個聲音，寧為抬起左手，按下右臂處的卡扣，打開了面罩，先是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氣。
很意外的，空氣中沒什麼腐敗的味道，而且能感覺到恰好是人體感覺最舒服的溫度。顯然這座廢棄基地的生命維持系統依然保持良好，包括供電系統都沒有老化。
如果按照他所理解的時間線，這裡應該已經荒廢十多年了，竟然還能保持這種狀態，足以說明當初修建這座建築時，所使用的建材質量非常過硬。
花費了十分鐘左右，脫下了沉重的防護服，下一刻小落的聲音再次響起：「您好，您的防護服可以保存在127儲物櫃中。」
聲音剛落下，寧為便聽到左手旁發出「卡察」一聲，旁邊的櫃門直接彈開。
這個自動化做的很好，只是寧為覺得還有改進的地方，既然連櫃門都能控制了，應該更智能些，最好在配上機械臂，方便把這堆衣服給搬過去。
雖然夸父號上的防護服都是最新設計的改裝款，但為了滿足安全需求，在相關材料沒有更多進步的情況下，一件衣服依然有二十多斤……
以往需要搬東西這種事情都是柳唯搶著乾的，但現在身邊沒人了，寧為只能自己把笨重的防護服擺放到柜子里。
小落的提升聲也即刻響起：「請您來到基地入室門前，將左手放入驗證口。」
跟著指示音來到入口大門對面的第二道金屬門處，剛剛在門口站定，旁邊渾然一體的銀灰色金屬牆壁上突然向下彈出了一個大概十厘米左右寬的小口，可以看到下方是正好一個手掌大小的屏幕。
寧為看了眼屏幕，好奇的問道：「我的生物數據並沒有儲存在你的電腦里，這是驗證什麼？」
「基因驗證，需要取您一點血液。請放心，這裡的採樣設備是在完全封閉負壓清潔環境下保存。理論上來說只要基地的能源供應不被切斷，不管時間過去多久都不存在被污染的可能。」
嗯，自動血樣採集、分析系統，順帶還擔負了驗證功能，回頭自家的月球基地設計的時候可以把這些功能都加進去。
心裡想著有的沒的，寧為將手掌放到了進了所謂的驗證口。
說起來雖然身處兩個宇宙，但既然發展路線這麼像，從基因層面上看應該問題不大。
當然就算真的有問題，最多也就是拿不到管理員權限。
最多再想別的辦法跟地球聯繫上就行了。
寧為不打算跟人工智慧講道理，事實上人工智慧思維模式下的道理甚至比人類的道理更有邏輯。而且剛才這位小落其實也透露出了足夠多的信息。
既然還有量子衛星能用，寧為相信花些時間，三月肯定能搞定通訊問題。
手指有微微的刺痛感，不過轉瞬即逝。針頭應該很細，採集的樣本應該也不多。
不過寧為對於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信心還是很足的。畢竟是在沒有反重力材料的情況下，硬生生建造了太空港口跟月球礦業基地的文明。在生物技術這塊，想來原來的地球也是望塵莫及。原始積累果然是極為重要的，不管是資本還是科技基礎。
「請稍等……咦……」
聽到細細碎碎的「咦」聲，寧為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座基地的主控電腦是真的人工智慧了。
之前的對話太正經了，好好一機器把自己扮演的跟個客服似的……
「怎麼了？難道我的基因變異了？」寧為開了個玩笑。
「天啊，我在你的血液中發現了BD300分泌出的標記物，科技之錘計劃竟然成功了？」小落的聲音頗有感情的回覆道。
「那個……BD300是什麼東西？」寧為沉默片刻問道。
「這你就問對人了，因為BD300是由我主導設計的，利用戰後所剩無幾的生物性材料製造的最後一代生物電腦。當然，生物電腦是我的主人們賦予的名稱，但其實BD300是一款生物DNA存儲設備。因為本身的生物特徵明顯，為了避免人體排異反應，它擁有對抗免疫應答的能力。」
「在它抵達大腦的神經中樞處隨後依附與血管中，通過聚糖獲得供能，可以通過注入關鍵詞，特定需求等多項神經刺激反應，觸發其存儲功能。能夠保證有效知識結構得到傳承。使用壽命跟宿主生命質量，不可移植。其代謝產物通過腎臟排出體外。它的代謝物同樣也是其生物標記物，會在人體血液中存在。」
寧為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生物存儲技術竟然玩到了這種程度……
只是讓他納悶的是，這玩意為什麼本身存儲里沒有自身的製造工藝。不然可以給他的學生們都試試。
「難怪我某一天突然就變聰明了。」寧為感慨了句。
小落給出了反對意見：「不能這麼說呢，BD300隻是一個輔助性的生物存儲產品，裡面保存的那些文明火種對大腦也只能提供一些初級且簡單的影響，跟其他工具對人類的影響差不多。人類所有的成就終究還是依賴於自身的努力以及一點點運氣。對了，小落很想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呢？」
寧為：「這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其實有簡單的辦法呢！您是否能授權允許我直接調閱BD300內存儲的內容呢？」
「啊？」
「BD300是我參與設計的呢，所以預留了我可以讀取數據的接口呢，雖然我根本沒想過有一天真能用上。」
「……那……你讀吧。」寧為抱著嘗試的心態說道。
「感謝您，寧為院士，哇……您做了我從誕生到現在所見證過的最浪漫的事情，帶著一艘船來拯救一個國度！可惜您已經結婚了，華夏法律又不支持一夫多妻制，不然我一定要嫁給您！然後讓那隻貓做我們的寵物！天啊，原來這才是屬於我的完美愛情？」
寧為算是見識到什麼叫高效溝通了。
他授權閱讀這個BD300才多久？幾乎一瞬間這個小落似乎什麼都知道了。
「咳咳……那個……」
「可能娶一個人工智慧對您來說很難理解，但在我們的世界並不是很我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大科學家馬振華先生，他是最先提出宇宙構型的男人，當然那已經是三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
「馬振華不等式？」
「是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第一任丈夫在三個世紀之前所作的基礎研究工作，拯救了這個時代的華夏，他是三個世紀前的英雄，而你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寧為默然，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懂人工智慧的腦迴路了，當然也可能是不太懂這個時代。
話又說回來，即便是在自己曾經的宇宙，千年之後男人娶機器為妻，或者女人嫁給人工智慧做老公，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哦，你們的時代這方面的材料發展技術還有所欠缺，你不懂是正常的。事實上選擇一位人工智慧做妻子或者丈夫只是一種選擇罷了。你的研究是沒錯的，人工智慧的主腦大都會在同一個網絡上被同化，但只要雙方不主動對接內核，也是能避免的。而且伴隨著材料的進步……」
「停……」寧為覺得讓這個休眠了十幾二十年的人工智慧繼續說下去，可能就涉及到需要付費才能聽的內容了……
果斷打斷了小落的話後，寧為乾脆的問道：「小落，我的基因驗證完成了嗎？我現在是不是擁有管理員身份了？」
「當然，即便基因跟基因庫中有差別，但我已經了解您的來意，您當然擁有完全的權限。」
「那個，我現在能不能跟地球華夏那邊通話了？」
「現在還不行哦，西洛03號量子衛星在距離地球500公里的軌道上，它繞行地球一周的時間為102分鐘，下次能連接還需要等待17分28秒，可通訊時長為19分12秒。」
「嗯，現在還能跟地球聯繫上嗎？」
「當然，部分地下城還保留著衛星通訊設備，雖然沒什麼用，但這裡每周都會收到K003號地下城發來的信號。」
「無線電可以用嗎？我得跟剛剛離開的朋友說一聲。」
「這當然是沒問題的，您可以到一號通訊室，那裡保留著以前所有對外聯繫的無線電設備，我能調整你們到同一個頻段上。」
小落的話音剛落，寧為面前的鐵門再次打開……
內部是錯綜複雜的內部道路，但有小落全程指引，自然不會迷路，用了五分鐘，他便來到了標註著通訊室的房間，現在他可以直接用臉刷開大門……
設備很全……
先是用跟柳唯跟三月聯繫上，報了聲平安，糾結了一分鐘後，決定先不讓柳唯帶著史密斯來參觀這個月球基地。掛了跟柳唯的通話，接下來就是等待了跟地球上通話了。
終於衛星滑過華夏上空……
「寧先生，您能使用衛星通訊裝置了，直接拿起即可，我已經幫你發送了第一序列緊急通話請求。」
「哦……呼……」
寧為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拿起了電話……
心情還有些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