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子暴斃
次日清晨,依著門框睡著的鄭年醒了。
身上披著官服。
街道上已經有不少商忙的小販和穿梭而過的路人。
這路遙馬急的人間。
排著家門口一溜過去,便是吃粥的人們,瘸子、斷臂、小娃娃,大多都是窮苦人,也有一些過路長安的書生秀才,舉著冊本搖頭晃腦,伸手接過舍粥,口中千恩萬謝。
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老媽轉頭看過來,「吃一碗不?你熬的還不錯啊,我嘗了兩碗味道可以。」
「吃口吧。」
洗漱了一番,鄭年蹲在家門口一邊往嘴裡巴拉粥,一邊想著今日朝堂上的事兒,如何想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將這事兒圓過去也就罷了。
雖然有點不地道。
正發呆,一旁一雙不屬於這個貧困坊市的鞋子出現在了地上。
白毛紅壤紫面的靴子可不常見,這個巷子裡可沒有灰白黑之外的衣服顏色。
抬頭看來,手裡的粥碗險些掉在地上,「寺……寺丞大人……」
來人正是武思燕。
今日她一身白袍,脆綢擺褲上是金龍羽腰束帶,束帶兩旁是九曲含苞的香囊,側面還墜著一個碧綠翠煙玉佩,披著大紅灑金羅穗靈雀披風,雙手向前一拱,桃花眼嫵媚動人。
最好看的還是那一對兒虎牙。
少了昨日那般威風凜凜,多了些大家閨秀的意味。
「大理寺寺丞武思燕,見過於嬸。」
鄭年擺了擺手,「你們認識啊?」
「京都城內百姓百萬,有不認識我大理寺丞官下的,但是沒有不認識千金散去只為民的縣太爺鄭書羽和其尊夫人於嬸。」
武思燕的酒窩能陷下一個日月。
「大人,吃點嘛?」老娘咧嘴笑著問道。
「今日休沐,便不稱官職。嬸嬸喚我表字思燕便可。」說罷也不嫌棄,伸手接過了一個碗,到了鄭年身邊。
鄭年忙從屋裡拿出了一個小馬扎給武思燕坐下。
「大人是怎麼知道我要熬粥的?還這麼趕早過來吃?」鄭年問道。
武思燕白了他一眼,「我來和粥沒關係,是為了昨日的案子。」
鄭年沒繼續說,而是蹲坐在一旁。
就著朝陽望著武思燕白皙的側臉,恍若一道驚鴻,只存在人間片刻。
秀色可餐。
「你查了麼?」武思燕見他沒說話,便問道。
「沒有。」鄭年也沒什麼藏著掖著的,「隨便找個罪名給那個死者按了,便將世子放了就行,長安縣可是經不起這麼大折騰。」
武思燕桃花眸子眨了幾下,「昨天晚上和幾個同僚閒談起來,才知道於嬸的兒子入了長安縣衙門。便想到應該是你,今天早早來助你,若是因為我一個眼神,把你拖入泥潭裡,就不好了。」
說罷她歪著頭對著遠處鄭年老媽笑了笑,「善人該有善報。」
『想不到長得漂亮,人心還不壞,少見。』鄭年將碗筷放在旁側的木桶中,一臉來者不拒道,「行,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來到長安縣衙。
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吵雜聲從後院響起來。
轉正大光明廳,入側堂。
「頭!頭兒!你可……可算是……來……來了!」許柱一瞥眼看到了鄭年,連忙跑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昨……昨夜……那個世子……死了!」
鄭年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連忙撥開眾小斯直奔前方,第一步腳下一軟,險些摔倒,還好一旁的武思燕抓住了他。
牢房在後院休堂的第三間房間下面,也就是所謂的地牢。
在許柱的帶領下,鄭年和武思燕一同進入下方。
惡臭撲面。
這本就是一個封閉的場所,再加上死屍的味道,像是一把抓住了鄭年的胃,一陣痙攣。
老爺和師爺站在屍體旁邊,仵作並不在,看來還沒有進行驗屍工作。
看到鄭年走來,長安縣縣令辛德龍嘆息著搖了搖頭,指著屍體說道,「死了。」
黑成這樣,肯定是死了。
「怎麼會是這樣?」
蹲在屍體旁邊,鄭年忍著腹中的翻滾和滿心的震驚。萬萬沒有想到,李慶宸居然是這樣的死法。
燒死的。
這間牢房燒得一乾二淨,將那實木實心的柱子熏得烏黑鋥亮。
牢房之間相連地上都是土,沒有讓火勢蔓延開來,左右並未波及。
左邊的牢房裡沒有人,右邊的則是坐著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眼看過去新傷舊痕,鮮血直流,肯定是大人上過刑了,也沒問出個結果來。
蹊蹺。
「這回可完犢子了,阿年,你有啥子辦法沒?世子殿下死在這裡,我們都得陪葬。」
辛德龍臉色十分不好,指著一旁的書生罵道,「你莫嘴硬,肯定是你小子乾的!不是嚷嚷著要進宮?知道他是誰便央求他帶你進宮,對方不同意,你就痛下殺手。」
那書生捲縮在地上,手腳不聽使喚地抽搐著,一言不發,只能聽到咯咯咯啊啊啊痛苦的喊叫。
「今日丑時死的。」武思燕看著屍體。
「我知道。」鄭年用手擺弄了幾下屍體,隨後走到了監牢里。
心懸起來了。
像是在喜馬拉雅山上用橡皮筋蹦極的感覺。
這世子殿下是他央求關在牢里的,於情於理,這口遮天蔽日的鐵鍋都要死死扣在他頭上。
擦去面上的汗,後方的師爺依舊平靜道,「報慶。」
基本能理解他說的是什麼。
這也是眼下唯一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去報告慶王的小斯是被慶王府的親兵拎著回到長安縣衙門的,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後,親兵的刀已經出鞘,自正門橫穿正大光明廳,到了後院。
「下臣辛德龍,拜見慶……」
「啪!」
辛德龍打了一輩子人,頭一次被打。
慶王一個耳光打完之後,惡狠狠地問道,「人呢!兇手呢!是誰殺了世子!今日你交不出來人,本王讓你長安縣衙陪葬!」
橫刀束頸,辛德龍一臉決然,「臣不知。」
「屍體抬出來!」慶王並沒有第一時間殺了辛德龍,而是命人進入地牢。
漆黑的屍體擺在眼前,慶王的目光死死地看著屍體,眼眶紅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辛大人!作何解釋!」
「入夜值守都在,長安縣附近便是京城守備軍三、四戶值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進的來,卑職……真的不知道……」
「啪!」
辛德龍一口血甩在了地上。
再打下去,這縣官的命就沒了。
「殿下!」
地牢里響起了一個聲音,鄭年大步走出,到了辛德龍的身側。
「啪!」
慶王二話不說,一個耳光,「本王命你查明真相,你卻害死本王世子,你……居心何在!」
鄭年雙手一拱,「此事乃草民一人所致,昨日堂審,大人說過放人二字,是草民攔下來央求大人將世子放入這牢中的。」
「好!好!果然二字草民,江湖氣概?可笑,你們整個衙門都要連坐,謀害世子該當大罪!本王現在就能斬了你!」
「那屍體,並非世子殿下!」鄭年咬緊牙關,說出了這句話。
他心中明白,這句話不說,自己沒有活路,他即便千不想萬不想,也不可能將罪責推倒辛德龍身上,這是他的底線,也是母親的底線。
比起其他的,他更不想這一世再讓母親對他失望。
說出這句話之後,這個詭異的案子就和他扯不開干係了。
「你說什麼?」慶王渾身一酥,抓住了鄭年的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