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3) 審案
京城長安縣,縣府衙門。
「大人!大人!你行行好吧!大人!」
跪在躺下的母親抱著襁褓里的孩子,滿臉的淚水已經落滿了整張臉,而她的身旁跪著的是一個官員。
一個身上穿著紫紅色祥雲官服的二品大員。
大周光祿大夫,從二品。
大員的臉上已然是死寂,跪在地上雙眼失神,顫抖著撫摸著一旁老母親的手臂,一言不發。
位列三公的武思燕坐在堂上下手一位,身後站著的是現任大理寺卿呂尚,第二個座位上坐著的辛德龍。
辛德龍手裡晃悠著茶杯,正在關心這裡的茶垢為什麼這麼多,有些疑惑的問著一旁的刑部尚書,「餵。」
這一聲餵勢大力沉,像是打了一道雷。
那二品大員直接跪在了地上,而一旁的母親也停止了哭泣,被辛德龍那雙燈泡一樣的眼睛注視著的刑部尚書一個趔趄沒站穩,若非沒有一旁的兩個差役扶著,恐怕也得跟著跪下來。
「你他媽的沒吃飯啊?」辛德龍疑惑的看著刑部尚書。
「不不不不不不不……」刑部尚書像一隻吐泡泡的魚,「卑卑卑卑卑卑卑……卑職在……」
「你他媽就像個結巴,哈哈哈哈。」辛德龍笑比那聲餵還恐怖。
二品大員跪在地上嚇得哭了。
辛德龍看向那年近半百的小子,一腳踢了過去,將他提了個人仰馬翻,「十年了,十年了!大周沒有一個人敢貪一兩銀子,你說你小子這麼大的勁兒,咋不他娘直接接杆子起來,把他娘的縣太爺給囊死呢?」
那官員抽搐著趴在地上,痛苦地哭著,「大人……大人……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我不該幹這事兒啊……我……我……」
「今兒個陛下可是給足了你面子,這輩子能上長安縣讓鄭大人給你審一回,可是你祖輩積德了,上回三品官員斬首都不夠格的。」
刑部尚書啐了他一口,連忙回頭帶著微笑說道,「大人……喝茶。」
「他娘的,要是給老子審,先給你來一頓板子。」辛德龍大罵道,「災荒一出,俠義盟的人都全去救災,大水沖了多少人的房子?你敢攔截一千兩白銀,我看你是真的活膩了!」
「大人!」一旁的老母親趕忙跪著爬到了辛德龍的面前,「大人……求求您了,大人,饒他一命吧,我全家的宅子,銀子都給您。」
辛德龍沒對老母親動手,只是將頭撇作一旁,「等鄭大人來吧,嘶……」
他吸了口氣,看著武思燕,「武大人,鄭大人人呢?」
武思燕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覺著呢?」
「哦……」辛德龍點點頭,「太子在後面吧?」
「是啊……」武思燕尷尬的笑了笑。
突然,一聲鼓響起。
「威!」
「武!」
長安縣縣太爺鄭年轉屏風入座,胸前還掛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小孩子穿著一身金面龍袍,帶著龍定冠,雙手死死的抱著鄭年的脖子,回頭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臣!」
武思燕等人全部站起來,跪倒在地,「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李隆天茫然的看著後面,還沒說話,當時就挨了一個大逼兜。
「你傻逼麼?該說啥又忘了?」鄭年怒斥。
「平身平身!」太子連忙說道,隨後看著鄭年咯咯咯笑著,「就顧著看亞父,忘啦……嘿嘿嘿。」
「老子沒你這麼蠢蛋的兒。」鄭年不耐煩的坐在地上。
底下的人都一個激靈,也沒見過誰敢打太子,更不敢多言,連忙站起身來。
武思燕則是和辛德龍對視了一眼,兩人無奈的搖搖頭,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你這麼掛著兒像個樣子麼?去去去去去,邊兒玩去。」鄭年撐著李隆天的身軀,向一旁拉扯。
李隆天嘟著嘴,「好不容易見到亞父,我才不去呢。」
鄭年忽然渾身燃氣了赤炁,直接一把抓在李隆天的身上。
在場的人瞬間一驚。
李隆天當即被扯下來,可是隨單掌拍來,登時一股熱浪席捲而出,圍觀的群眾皆是被震退數步。
鄭年右手再出一掌,李隆天立刻閃躲,背後的整個一面牆塌了下來。
李隆天哼了一聲,躍起空中三拳猛然砸下,鄭年輕鬆閃過的瞬間,拍響了驚堂木,「下方何人?」
還沒等那二品官員說話,鄭年又是一巴掌,直接將李隆天抓在了手心,「媽個蛋,你就不能學點兒好的?」
「哪個好的我沒學?亞父你說?」
「且來問你,天子者,與天地參,後面是什麼?」鄭年突然發問。
「故德配天地,兼利萬物,與日月並明,明照四海而不遺微小!」李隆天立刻道,「出自《禮記》」
「近水樓台先得月!」鄭年又問。
「向陽花木早逢春。」李隆天仰著頭,「出自《增廣賢文》」
「三十六計第九計。」鄭年突然語速加快。
誰料李隆天語速更快,「陽乖序亂,陰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勢自斃。順以卻豫,豫順以動。此乃隔岸觀火!」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李隆天對答如流
「雲間連下榻?」鄭年再次發問。
「天上接行杯。」李隆天憨憨一笑。
「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
「氫氦鋰鈹硼?」
「碳氮氧氟氖!」
「逆亂陰陽第九式?」
「女的在上位……」
李隆天的話戛然而止,連忙捂住了嘴。
鄭年眯起了眼睛。
「啊啊啊……」李隆天眨巴了一下眼睛,「是是是,是氣息運轉至天靈穴,隨後散發氣息……至全身後收攏,以左拳握心,運轉大星官圖。」
「這個人是誰?」鄭年指著堂下的二品官員問道。
「這個……」李隆天卡殼了。
正撓著頭,突然一個懶洋洋且有些沙啞的聲音從樑上傳了過來,「大周二品,王岳頌。」
眾人抬頭看上去。
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坐在房梁之上,說罷二人跳了下來,女孩的年紀較大,男孩的年紀較小,二人動作十分統一,雙手抱在胸前。
穿著十分華麗,女孩錦袍束身,小短褲上還有十分罕見的冬寒柔絲,穿身過衣,頭上則是純金絲的虎頭小帽子。
男孩擇穿的略顯隨意,全身是淡藍色的雲錦。
只不過這個隨意,僅僅對於他而言,身上的這身衣服,少說三千兩。
「你真笨。」
男孩搔了搔頭,隨後對著鄭年喜道,「爹,娘叫你回家呢。」
李隆天看到鄭小蝶和鄭雲開,滿臉的驚駭。
而與此同時,所有除了武思燕和辛德龍之外的人,再次跪下。
「卑職參見平安公主殿下,文王殿下。」
「起來吧。」鄭小蝶仰著頭,直接跑到了武思燕的身旁。
「你倆旁邊站著,我審完。」鄭年又問道一旁的李隆天,「他犯了什麼錯啊?」
「他……剛不是說了?貪了銀子。」李隆天說道。
「不,他殺了人。」鄭年的臉突然沉了下來。
李隆天一個機靈,「殺了人?」
「大人!大人!大人明察啊,我我我……我可沒有殺人……」官員立刻驚叫道。
「一千兩銀子。」鄭雲開直接站起身來說道,「對於災後重建的百姓來說,是一筆不菲的銀子,當朝宰輔大人分發下來的銀子,共在簿冊上記載三千兩,此三千兩乃是用於東岸水災之後重建,其七百量乃是東鄉岸,其一千一百兩東澤岸,其一千二百兩,東齊岸。」
「這三千兩白銀,而因你的關係,東齊岸只有三百兩,棧道修復,馬車運輸,糧食採購,貨物到達,人力物力,房屋、疾病、傷勢、草藥,都需要銀子,還有一大堆我沒有說出來的,你告訴我,這些銀子誰來出!」
鄭雲開指著那官員的鼻子,絲毫沒有十幾歲孩子的稚嫩,而是一臉的威武!
辛德龍得意的看著鄭雲開,舒緩了一下筋骨,對著武思燕笑道,「有當年老子那兩下了。」
官員呆住了。
鄭雲開咬緊了後槽牙,坐回了座位上。
鄭年又給了李隆天的後腦勺一個大逼兜,「咋判?」
「啊?」李隆天略顯沮喪,「按照大周律例,免官,抄家中一應錢財,或斬首。」
說完這句話,那官員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地上,而一旁的母親則是痛苦不堪地激動道,「老爺……老爺啊……老爺,求求你了……老爺……」
「家中有老母者,如何判?」鄭年又問道。
「奉孝至老母正寢之後,斬首,若是其真心悔過,則罷為百姓……」李隆天抬起頭,「可是……我還是想說,把他和家裡一應全部上下,趕去東齊岸,助那裡大災後建,且在那裡照顧老母,乃為上策。」
鄭年微笑著看著李隆天,笑了笑,「還不快謝過太子殿下?」
「多謝太子殿下!」老母親大哭著說道。
「多謝!多謝太子殿下!」那官員已經被差役束身,拉到了一旁,可他此時,已然熱淚盈眶。
「退堂。」鄭年擺了擺手,連忙微笑著走到了武思燕的身邊,「師父師父,你咋來了。」
「天啊,鄭大人升堂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不來。」武思燕笑了笑,「我約了宣兒和靈兒今晚在家看一批江南來的新布料,有些人不是要送嫁妝嗎,今日正好點一點。」
這句話說完,呂尚渾身一抖,尿都要流下了來。
面前都是大員說話,呂尚連個屁也不敢放,連忙縮在一旁,渾身發抖。
「你他娘的說請老子喝酒,啥時候喝?我的禮也備著了。」辛德龍大罵道。
「啊,就今天吧。」鄭年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辛德龍,「老爺,這公堂之上老是說喝酒,成何體統嘛……」
「你他媽……」辛德龍拿起茶碗就砸了過去。
鄭年連忙跑到了後院,「我換個衣服,你們先回去,哦對了呂尚你自己記點兒,送禮的聘禮,還是那句話,今兒個我收多少,你給我多少,否則小蝶你別想了。」
門外的鄭小蝶雙腿耷拉下來,神氣的看著呂尚,冷冷一哼。
呂尚看了看鄭小蝶,又看了看頭上那幅正大光明的牌匾。
渾身打顫。
「亞父,我也想去。」李隆天叫道。
沒人搭理他。
「雲開哥哥,我也想去……」
鄭雲開冷漠地走出了院子。
「小蝶姐姐……我有禮物。」
「你早說啊。」鄭小蝶一把摟住了李隆天,「有禮物的都是好兄弟。」
「嘿嘿嘿。」
李隆天和鄭小蝶相伴走出了長安縣府衙門。
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九品衙門府里的九品芝麻官鄭年和他身邊最低都是一品的朋友們,跪在地上恭送完這些人,才訕訕而去。
「我要吃糖葫蘆。」鄭小蝶說道。
「哎喲……公主殿下,您隨便吃。」小販連忙說道。
「那怎麼行,讓我爹知道得打死我。」鄭小蝶連忙拿出一錠銀子交給了小販,「收好啦。」
小販開心的將銀子放在懷中,興奮地給鄭小蝶一串兒最大的。
旁邊賣包子的厭惡地瞥了一眼他,鼓足了氣叫道。
「肉包子咧,兩文錢一個!」
「糖葫蘆咧,今兒個不要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