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七月魂魄,八月身,九月命來十月生。這話的意思是說人在娘胎七個月的時候才會誕生魂魄,八個月的時候身宮得以聚攏,九個月的時候命宮入主人身,之後到十月分娩降世。
我出生的時候我的母親僅僅懷有我七個月零九天,那天青天白日之下天色便頓生昏暗之色,陰雨未至而薄霧冥冥。
我的母親出門去餵雞之時便感覺腹中有陣痛隱隱傳來,起先她覺得不過是胎動而已,不算是什麼大事。但還未來得及走入屋內便覺得有液體順著腿往下流動,低頭一看腿上早已被血染透。
於是她忍著疼痛強撐著叫來了鄰居,之後在鄰居的幫助下回到了屋子。
回屋之後我的母親請鄰居幫忙去通知我的父親以及招呼接生婆,很快接生婆便已到位,之後我父親和外公也趕忙回到了家中。
「懷胎才七個月,這生活怕是很棘手啊,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誕生。」
接生婆進屋之時對著我父親和外公說了這樣一句話,但如今人命關天,哪裡還能管這些,只能先讓她接生再說。
那個時候的接生婆是特殊的一個行當,她們有自己獨特的行業規矩和禁忌,接生的本事自然也不必多說。
據說厲害的接生婆看一眼孕婦的肚子就能知曉胎兒的性別和重量,摸一摸孕婦的肚子便能知曉胎兒健康與否。
還有一種說法則是說這接生婆是引人入陽間的職業,可斷嬰兒前世因果,可幫新生兒驅邪護佑,順利降生人間,因此是鬼魅邪祟極為忌憚之人。
當時的接生婆姓李,是方圓左近手藝最好的接生婆,附近的人都尊稱其為李老太,可以說當時附近的新生兒有八成以上都是經過李老太的手接生的。
李老太進入屋內之後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又急匆匆返出了屋外,她神色凝重眉頭緊皺,臉上露出深深忌憚的神色。
「這孩子來路不正,我看你家媳婦兒的肚子上呈青白之色下有暗紫增生,胎動之間命魂似有似無,這絕非一般的胎兒之相。
它命魂未定不願降生,我剛才本想用推胎之法強行將它產下,但卻未曾想它邪氣凸顯,連帶著你家媳婦兒也像中邪一般,如今她的情況不穩,我無法接生。」
李老太對著屋外我的外公和父親無奈開口,這種情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如今頗為棘手,令她不知從何處下手。
聽到李老太的話我的父親當時便急了,他連忙央求李老太無論如何也要幫幫忙,哪怕是保不住小的也行,只要能保住我的母親便可。
但李老太只是搖頭嘆氣,她解釋說如今胎兒的邪氣已經影響到了我的母親,若是無法幫他母親驅邪她也沒有什麼辦法。
雖說她是接生婆百無禁忌,一般的鬼魅邪祟遇到她便要躲避一二,但她的行當畢竟是接生,遇到這種極為棘手的邪事她其實沒有太多的辦法。
「段老哥,你的中醫功力遠近聞名,據說中醫之中也頗有驅邪之法,不然你進去試試看?」
這個時候李老太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我的外公開口道,她並不知曉如今我的外公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說起我的外公也算是當地的名人,他名喚段海德,年少離家跟隨一位遊方道士學習醫術,再次回到家鄉的時候便可以幫左鄰右舍看一些常見的病症。
起先倒是沒有什麼名氣,但時間一長由於外公的醫術出眾,來看病的幾乎沒有鎩羽而歸之人,即便是一些醫院難以醫治的病症他往往都能想到醫治之法,最不濟也能減輕病痛。
長期以往之下我的外公神醫之名便在當地傳開,來找他看病之人絡繹不絕,只不過後來由於西醫院的大肆流行這一現象有所改變,但李老太作為當地的接生婆自然是知曉當初他的名頭和手段的。
「李老太,你是說如今我閨女有邪病在身無法接生?那若是我幫她祛除邪氣之後你是否能夠保住她們娘倆兒?」
關於驅邪之法中醫之中自然有相應的法門,況且我的外公師承並非普通中醫,他學的乃是道醫法門,對於這等邪事普通中醫或許無法解決,但他卻不在此列。
「只能盡力而為,你家女子的情況太過特殊,你一看便知曉棘手之處。」
李老太眼神示意我的外公進去看看,而我的外公猶豫了片刻之後便帶著著急忙慌的兒子走入了屋內。
我的外公之所以猶豫全是為了避嫌,畢竟女人生孩子這種事即便是父親和丈夫也不適合出現在現場。
如今人命關天,而且關係到自己女兒和未來外孫的性命所在,他也無法顧及這些繁文縟節,於是便帶著我的父親進了屋。
進屋之後我的外公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氣,之後他縮了縮脖子皺起了眉頭,這屋內的陰氣確實太盛,讓他都覺得有些陰冷。
「小蓮,小蓮你怎麼樣了?」
我的父親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妻子臉色大變,他快步走過去抓著自己媳婦兒的手極為擔憂。
此刻我的母親已經被李老太蓋上了被子免得場面尷尬,她臉色慘白卻滿頭大汗,嘴唇微微顫抖著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響。
對於我父親的呼喊躺在床上的女子置若罔聞,她的口中一邊發出嘶嘶聲響一邊低聲喃喃自語著什麼,讓人聽不真切。
「你們仔細聽她說的是什麼,我看她應該是被什麼髒東西上了身,這東西道行不淺,連我也鎮不住它。」
李老太顯然之前便已經知曉了一些情況,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女人的嘴巴示意我的父親和外公仔細去聽,臉上滿是凝重。
看到李老太的動作我的父親和外公連忙湊過去仔細聽,細聽之下則聽到床上的女人嘴裡的嘶嘶聲中夾雜著一些斷斷續續的話。
「借子人身……借子人身……避劫……避劫」
那斷斷續續如同囈語般呢喃的聲音極低,幾乎需要屏住呼吸才能模模糊糊聽到她說的話的內容。
「小蓮?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避劫,那是什麼?」
聽到自己妻子的囈語我的父親疑惑問道,但床上的女人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只是低聲呢喃著。
「爹,李老太,小蓮她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父親扭頭有些無助地看著一旁的兩人。
「看起來像是邪證,只是小蓮有身孕在身,按理說一般的邪祟應該避之不及才對的,怎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干擾她?」
看到自己女兒這般模樣我的外公大致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只是這種情況和他料想的有些出入。
「誰說不是啊!你說什麼樣的邪祟才能在這個時候作亂,而且還完全無視我老婆子,我剛才用了一些本家的驅邪手段,但沒有用,實在是太邪性了。」
聽到我外公的話那李老太也是滿臉的無可奈何,顯然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她的接生範疇。
按照民間的說法,這孕婦乃是承接輪迴之人,她們自懷孕之後便受天道護佑鴻運當頭,一般的邪祟鬼魅是根本無法近身的。
況且孕婦生產之時有污血隨之而出,這污血更是極為辟邪之物,所以這個時候才更不應該有邪祟來這裡作亂才是。
但我母親現在的模樣以及這滿屋子的陰氣證明她明明就是邪證的表現,這讓我的外公和接生婆李老太都難以理解。
「是不是邪證我試試便知,只是勞煩您稍侯一二,一會兒驅邪之後還需您幫忙出力接生。」
雖然自己女兒的情況有些複雜但我的外公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法門去試試看,畢竟現在人命關天,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自當盡力,今日有幸能見到您的手段權當我開眼了。」
李老太客氣地拱了拱手然後往後退了幾步讓開了位置,而我的父親聽到兩人的對話後也大致聽出了一些端倪。
他本想開口詢問一番但被我的外公擺手阻止,老人示意他不要出聲給自己讓出一個位置,我的父親也只能忍著好奇向旁邊移了移然後擔憂地看著滿臉蒼白的妻子。
我的外公先是用兩根手指摸了摸躺在床上的女兒左邊手掌中指根部的位置,繼而又按住她手掌中心的位置感覺了一番,而後將女兒的手握拳一隻手直接握住了女兒的整個拳頭。
旁人不知曉他這些動作在幹些什麼,就連身為女婿的我父親也是一頭霧水,他雖然知曉自己老丈人的醫術高明但卻也極少見到對方如此動作。
事實上我外公這些動作都極有講究,這都是中醫中一些診斷法門,不僅可斷邪證,也可判斷孕婦的一些情況。
中醫中左手為陰右手為陽,左手中指根部號稱「鬼脈」,尋常之人摸這裡是摸不到有脈跳動的,唯有身有邪祟之人才會摸到這裡有脈跳動不已。
另外手掌中心的位置則是勞宮穴所在方位,其為心包經之上穴位,俗稱「鬼路」,若是有邪證在身勞公穴則能感覺到有陰氣涌動,這兩個地方則是診斷邪證最基本的地方。
我外公摸了這兩個地方之後並未感覺到有異常,這讓他不由皺眉,這種情況屬實有些怪異,所以他才將女兒的手握拳然後自己用手整個握住她的拳頭去感覺一些東西。
我外公此舉是為了感受自己女兒合谷穴的情況,合谷穴為大腸經的原穴所在,對於治療一些大腸類的疾病採取針灸治法極為有效。
此外合谷對於美容養顏也是極為有效的穴位,但我外公如今感受這個穴位的情況則是有另外的原因所在。
中醫之中看孕婦生產的時機則是感受合谷穴的情況,若合谷之中有脈跳動,脈象從合谷跳至手指則說明孕婦即將生產,若無脈跳動則說明這不過是假的陣痛,並非臨盆的時機。
我外公握著女兒的手感受合谷穴的情況並未有脈跳動,這說明她如今的情況並非即將臨盆,而之前李老太所說她腹中胎兒命魂未定不願降生也正應和了如今合谷的脈象。
既然並非胎兒降生之時又未曾動了胎氣,他的女兒如何會出現這種早產的狀態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滿屋子的陰氣和自己女兒的表現則是邪證的體現,但偏偏「鬼脈」和「鬼路」都未曾有異常,這讓我外公覺得極為棘手。
如今躺在床上自己的女子既有病症的表現又有邪證的狀態,但卻讓他既診斷不出病症也無法辨別出邪症所在,這才是如今讓他無法下手的關鍵所在。
我外公握著女兒的手不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的額頭開始有汗珠滲出,這都表示如今的他心裡極為緊張。
關心則亂,如今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的親閨女,他自然不敢隨意嘗試。他開始回想之前遇到的各類病症以及邪事,但似乎都和眼前的情況無相通之處。
「段老哥,你得快點,剛才我用了手法暫時止住了閨女的出血,若是無法產子的話怕是止不住多長時間,到時候怕是小的難保,大人也危及性命。」
就在我外公思索猶豫之時李老太忍不住出聲提醒,她並不知曉我外公如今是難以下手。
聽到李老太的提醒我外公咬了咬牙決定冒險一試,於是他從隨身攜帶的布囊中拿出自己的針包準備開始下針。
我外公準備嘗試一下,他選擇的是極為有名的「十三鬼針」驅邪治法,所謂病急亂投醫,面對這種極為棘手的病症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閨女身上他只能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手段。
這「十三鬼針」乃是針灸之法之中的奇門手段,對於治療邪證最有奇效,我外公覺得自己閨女的情況還是邪證所在,所以選擇用這一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