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位溫婉的佳人,悄然無聲地降臨於這廣袤無垠的大地上,她以深邃的藍綢緩緩覆蓋天際,將萬物溫柔地擁入懷中。
四周,萬籟俱寂,唯有風的低吟淺唱與蟲鳴的細碎交織成夜的樂章,悠揚而神秘。
直至那深夜的丑時三刻,沉悶的更鼓聲猶如遠古的呼喚,驟然間劃破夜的寧靜,帶著幾分不祥與肅穆。
一位守夜人,身形佝僂,面容疲憊,正費力地揮動著手中的更鑼,那銅製的鑼面在夜色中泛著幽光,每一下敲擊都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他沿著大理寺巍峨的牆垣蹣跚前行,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仿佛背負著無形的重擔。
忽然間,一陣莫名的寒意自心底湧起,如同寒冰刺骨,讓他全身汗毛瞬間豎立。
儘管今宵,家中愛妻擔憂他受涼,特地為他添置了兩層厚實的棉襖,那溫暖仿佛還殘留在衣襟之間,但此刻的寒意卻如此真切,讓他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衣襟,加快步伐,試圖以此驅散那份莫名的恐懼與不安。
心中暗自讚嘆,妻子果然心思細膩,今夜的風,確乎比往常更為清冷,帶著幾分不祥的預兆。
然而,就在這思緒紛飛之際,一抹灰白身影如同鬼魅般自大理寺內疾掠而出,快若閃電,瞬間便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淡淡的、難以捉摸的氣息。
次日清晨,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青草的芬芳,仿佛能洗淨世間一切塵埃。
昨夜後半段,細雨綿綿,滋潤了大地,也留下了滿地濕滑的痕跡。
齊起元身著朝服,剛從庭院中走出,準備前往那莊嚴的早朝。
雖說他總處於朝臣隊列的邊緣,但那份對權力的渴望與追求,卻讓他始終未曾放棄靠近那核心圈的念頭。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上前往皇宮的道路時,一個意外的身影卻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那是他的妹妹齊翡翠,溫婉可人,身著淺青色外裳,上繡點點白梅,隨風輕擺間更顯脫俗之姿。
她身旁僅伴一陌生婢女,靜靜地立在不遠處,似在等候於他。
「三妹?此等清晨,你怎會在此?」
齊起元心中驚疑不定,連忙上前幾步,關切地問道。
他深知妹妹性格溫婉,若非有要事相商,絕不會在此刻出現。
齊翡翠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裡溫暖的陽光,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陰霾。
「兄長這是要前往早朝嗎?」她輕聲問道,聲音柔和而清脆。
「正是,莫非你在此等候於我?有何要事?」
齊起元心中暗自思量,若非緊要之事,他定會全力相助妹妹。
畢竟,這些年來他始終對妹妹心懷憐惜與愧疚之情。
「確有要事相商,但非為我自身。」齊翡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與期待,「我欲借一股東風,助兄長扶搖直上青雲,不知兄長意下如何?」
言罷,她迎風挺立,嘴角掛著一抹恬淡的微笑,那輕盈的身姿在晨光中更顯超脫塵世之美。
她就像院外那幾竿斑竹一般,堅韌不拔而又幽靜飄逸,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與嚮往。
直至那巍峨莊嚴的大殿緩緩映入眼帘,晨光透過琉璃瓦的縫隙,斑駁地灑在青石地面上,金輝與玉影交相輝映,映照著每一位步入其間的朝臣。
齊起元隨著人流緩緩前行,身旁的同僚或含笑致意,或低語交談,而他,卻似仍沉浸在清晨那幕震撼心靈的對話餘波之中,心潮難平。
他眸光深邃,望向遠方,心中既有對胞妹齊翡翠深藏不露之智的驚嘆,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份溫婉表象下的鋒芒畢露,讓他既感欣慰又覺陌生。
大殿之內,氣氛凝重而莊嚴,每一聲腳步的迴響都似乎在訴說著權力的重量。
齊起元猛然間將目光投向那百官之首,那裡,衛江海一身官服挺立,背脊如松,即便背對著眾人,那份沉穩與氣度依舊讓人難以忽視。
他是大理寺卿,陛下的左膀右臂,忠誠之名響徹朝野,但今日之後,這份忠誠是否還能如舊,又或將成為權力鬥爭中的犧牲品?齊起元心中暗自思量,目光中閃過一絲憂慮。
文德殿外,一陣清脆而尖細的嗓音劃破寧靜,那是吳公公特有的嗓音,宣告著東嶽帝的到來。
一時間,殿內所有目光皆匯聚於殿門處,靜待那至高無上的身影步入。
齊起元心中暗自盤算,若齊翡翠所言非虛,這或將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個重大轉機,猶如東風借力,扶搖直上九萬里。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東嶽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伴隨著他步入大殿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眾人心上。
他身著繡有金龍騰飛的朝服,金光閃閃,威嚴無比,手中那柄紫檀精雕的玉如意更是彰顯著無上的尊貴與權力。
他眼帘微垂,眼神中既有慵懶之意,又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陳知州躬身行禮,聲音堅定而有力:「微臣有本上奏!昨日,微臣在審理杭城一案時,遭遇突變。孫寧,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寵妾滅妻,縱容妾室殺害親子,罪證確鑿。本欲將案卷轉交大理寺,不料昨夜孫寧竟在大理寺內暴斃,此事疑點重重,微臣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還死者一個公道!」
早朝前,陳知州內心曾有過無數次掙扎。
他深知,孫寧之死背後或許隱藏著更深層次的宮廷鬥爭,甚至可能與二皇子息息相關。
然而,當他親眼見到二皇子如常步入大殿,那份疑慮瞬間消散。
他恍然大悟,陛下此舉,實則是為了保護二皇子,避免他因孫寧之事而被捲入更深的漩渦之中。
而孫寧的暴斃,不過是一記警鐘,提醒著所有人,皇權的威嚴不容侵犯,任何挑釁都將付出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