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班的同學,拿著嶄新的知音雜誌,來找吳濤簽名,他才知道,自己發表文章這事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可是這種關注,他卻並不習慣,更談不上享受。
好在他估摸著,知音在賓湖區的出貨量應當很有限,這種關注不會持續太久。
然而,這一回他錯了。
即使沒了知音雜誌,還有其他可簽字、而且不得不簽的東西,比如說同學錄。
第一個捧著同學錄過來的,是一個雀斑女生,她很惴惴不安,偏又飽含期待。
緋紅的臉頰上,儘是勇氣的寫照。
「吳濤,同學三年,你能給我留個言嗎?」
臨別贈言?吳濤懵的一下,重生之後,他一直在爭分奪秒地為改寫命運而奮鬥,卻偏偏忽略了這是一個離別的季節。
最短16天,最長一個月後,身邊這些面孔,將永久封存進記憶里。
包括眼前的這位雀斑女孩。
一分別,即是永恆。
而現在的日子,就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
三年的朝夕相處,曾經的歡聲笑語,匯聚成一首歡騰的歌,迴蕩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
濃郁的惆悵。
唯有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期許,才能沖淡。
相約十年,二十年,到時我們再相見。
那時的你,那時的我,都會懷念此時此刻青春年少的我們……
就在吳濤失神的時候,女生默默地抽走了本子。她以為吳濤的沉默是冷酷,是拒絕。她很傷心,卻不敢表現在臉上;很失望,卻不敢宣之於口。
「等等!」
雀斑女生深邃的眸子陡轉明亮。
「張艷,我還沒寫,你怎麼就拿走了?」
「我以為……」在張艷囁嚅的聲音中,吳濤下筆間揮灑自如:「記得你是我入學報到那天,認識的第一位同學,當時你的笑容宛若友誼之花般絢爛,永銘我心……」
張艷頓時激動得喃喃道:「你記得,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吳濤簽下大名,欣欣然將本子交還給對方。
小小的火花,瞬間點燃了少男少女們的熱情。眾人變戲法地拿出各種各樣精美的同學錄,大大方方地交給好友、損友去寫,或塗鴉……
然而吳濤的位置,始終是全班人氣最高的角落。
以趙麗的性子,當仁不讓地承擔起維護秩序的重任。她一手拿著香薰的竹扇子給吳濤扇風,一邊替他把關。
「你這什麼破本子,這可是未來大作家的親筆簽名!回去換一本!」
「你這個,也不行!」
矮冬瓜的男生怯怯地道:「姐,這本子是全新的,花了我五塊錢,為什麼不行?」
趙麗一叉纖腰怒目而向道:「你這封面女的穿的太暴露了!」
「啊……」
直到沈伯宏一臉陰沉地走進教室,眾人立刻作鳥獸散,喧囂的課堂立刻安靜下來。
「剛才所有傳閱的雜誌,給我交上來!」
簽同學錄的沒事,傳閱雜誌的攤上事了。
一轉眼,十幾本知音交上去了。
老沈一看,清一色的1995年5月刊。眉頭頓時一皺,平日裡頂多四五本,這一次實在有點多!
難不成是臨近中考,這些小兔崽子,全都提前放鬆,聽天由命了?
帶著疑慮,老沈隨手翻開其中一本,醒目的摺痕,讓他第一次就翻到了封面文章。
【站在命運抉擇的十字路口: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作者:濤聲依舊。旁邊簽著吳濤的手寫名,看印記,明顯剛簽的不久。
翻開第二本,同樣如此。
直到翻完十幾本,老沈發現全都寫著吳濤的名字。聯想到自己這位得意學生,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里產生,莫非他就是看了這篇文章,才改變的主意?
可是,並不對。
因為吳濤改填志願的時候,這本雜誌還沒發行呢!
難道這篇文章是他寫的?再聯想到最近對方的作文水準大漲,篇篇都達到了範文的標準,沈伯宏愈發篤定了。
「吳濤,你跟我出來一趟!」
門外牆角處。
「那篇文章出自你手?」
吳濤點點頭。
沈伯宏大為振奮,但同時又忍不住擔心:「你這樣寫文章投稿我不反對,但若是影響了中考成績,那我就必須提醒你,注意分清主次輕重!」
「我知道,沈老師,寫文章並沒有花多少時間,而且雜誌社那邊也是一審過稿。」
「那就好,兩周後的中考,我看你的表現!」
二人回到教室,沈伯宏拿走最上面一本道:「剩下的,自己來認領。」說著,美滋滋地背著手離開了。
看著老班離開的心情不錯,班級里再度陷入沸騰。
與此同時,江城雜誌社。
王超急匆匆走進總編室,遞上一張報表道:「總編,這期分銷情況,有些超乎預期。」
胡迅必掃了一眼報表道:「不過是百分之五的地區出現脫銷情況,這在正常範圍之內。」
「但是脫銷的地區,全都是沿海發達城市或者省會城市,很有規律。」
經下屬一提點,胡迅必蹭地站起來道:「立刻聯繫印刷廠,加印百分之十!」
「是,我這就去辦。」
安靜長街,清朗月色,只有幾家遊戲室和錄像室透著隱約的燈光。
安蓉挽著吳濤的臂膀,甜美臉蛋上充滿愜意。
空蕩無人的筆直大路,愣是讓二人走成了山路十八彎的味道。
因為這樣能走得更久一些。
「你將來想做什麼,大作家?」
吳濤笑著搖頭。
「為什麼?」安蓉不解,俏臉上儘是認真:「憑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潛力,完全可以靠這行吃飯,而且收入不菲了。」
吳濤看著浩淼的夜空,語調中帶著閒適隨意:「小時候,我想做一名科學家去改變世界;後來,我還想過做警察、當兵去維護世界和平……,直至後來,我才發現,其實這世界我什麼都改變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和我在意的人。」
「……所以為了他們,我會做很多事情。比如利用稿費做生意,開個公司掙大錢。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我們可不能白白辜負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