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後的第一天,晴。
今天是老吳家的大日子。
天剛蒙蒙亮,每個人就換上了新衣服。連老爺子都拾起了中山裝,談起了國父先生時期的老話。
「農村的事業不能振興,不是在行動方面有所欠缺,而是由於無知。今天你們拿出敢為天下先的魄力,來教導他們的無知。」
吳濤差點捂臉逃遁了,國父老人家的一番救國之語,被老爺子堂而皇之地用在自家生意上,實在是要多羞澀有多羞澀。
至於倔強的張惠蘭,起初還不願意換上新衣服,覺得自己穿什麼都行。一身土得掉渣的衣服,正好方便幹活了。
「媽,你穿成這樣,是等著十里八鄉的鄉親看咱們的笑話嗎?再說了,你不換上新衣服,那些城裡人來了,誰知道你是老闆娘?」
張惠蘭一聽,二話不說地回屋了。
就在這時,一身小西裝+筒裙的花嬸走進院子。精緻的容貌,略施粉黛;一雙肉色絲襪,包裹著纖細的小腿肚,讓她整個人愈顯挺拔玉立。
這比上次在招待所看到的職業裝,還要驚艷。只是當時礙於安蓉在場,吳濤只能裝作視而不見。
「花嬸,形象氣質俱佳!」吳濤不由豎起大拇指。
或許是換上這身倍感自信,花嬸側著臻首點了點:「你也不錯。」
吳濤看了看自己,咧嘴一笑。
藍白豎紋的短袖T恤,卡其色長褲和運動鞋,髮型透著少年的風騷和濃密,嘴角的絨毛細密而不顯,陽剛的身材剛剛長開,再配上那自信的微笑,活脫脫一迷人校草。
就在這時,一襲天藍色無袖瘦腰連衣裙的安蓉抓著裙角走進來,俏臉上帶著羞於見人的忐忑可愛。
吳濤的目光頓時就被吸引住了,不僅如此,全家人的目光都被這個光環四射的少女徹底吸引了。
曼妙身段,精緻鎖骨,白皙玉頸,還有那不勝矚目的嬌羞,全都令人沉醉。
花嬸笑著迎上去:「蓉蓉今天特別漂亮,某人眼睛都看直了。」
「花姐,你就知道取笑人家!」安蓉羞紅著臉頰道。
在市場推廣的那段時間,安蓉就和花嬸混熟了。不僅如此,就連吳炳華和張惠蘭,都樂於見到這樣一個毫不矯揉造作的漂亮女孩出入自家了。
吳濤迎上前去,苦著臉道:「憑什麼你叫花嬸做花姐,這不是白白占我便宜麼?」
安蓉得意地仰著下巴,「哼,我們處我們的,和你沒關係。」
不多時,老舅張忠平倆口子一起過來了。張惠蘭一看連夏莉都穿了新衣服、蹬上高跟鞋,不由暗自慶幸自己聽了兒子的話。
眾人立刻忙活起來,很快吳家的宅院張燈結彩,煥發新顏。
日頭漸高,村里人三人一群,五個一夥,往著村頭的方向走來。
路過吳齊家門口,看著馬秀琴蹲在井邊忙著洗衣服,當即招呼道:「秀琴,你兄弟家的農家樂莊園,馬上開業。走去看看唄!」
馬秀琴抬起小臂擦了擦汗道:「你們先去。」
吳大華從屋子裡走出來道:「不能去,別跟那群娘們一般見識。」
熟料這一說,馬秀琴反倒不樂意了,將手裡的衣服甩進盆里,髒水濺了丈夫一身。
「我偏要去,我倒要看看,你那大哥今天怎麼收場!」
「怎麼收場都跟你沒關係,咱家又沒借錢!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會人家玩不轉?」
「哼!」說話間馬秀琴已經理直袖子,洗淨了手,一副『老娘就是知道』的表情。
時值仲夏,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但吳家庭院前後的葡萄藤蔓,連成一片,濃密的枝葉將火辣的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伴隨著陣陣微風,倒也不覺得熱。
村里閒著沒事幹的鄉鄰三三兩兩地趕到,聚在葡萄架下,好整以暇地看著聊著。
「喲,老吳家這回陣仗真不小,連鑼鼓隊都請來了!」
「可不是嗎,我剛才進去看了,東屋裡還裝了兩台空調!每天光用電,就得多少錢哪!」
「真是下了血本了!」
「老吳這是想錢想瘋了吧?」
「就是,瞧這光景,一天比一天熱的,城裡人誰來遭這個罪!」
「哎,有人來了!」
「我當是誰呢,是徐會計他們。」
說完,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堂屋裡,眼瞅著徐會計一行進門,夏莉的快嘴當即叫糟:「還沒開業,就迎來個打白條吃白食的,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吳炳華蹭地一下站起來:「他敢!真當我不敢揍他!」
吳濤連忙攔著:「爸,別衝動。開業第一天,來者是客。先招呼著~」
看了兒子一眼,吳炳華深吸一口氣,平復怒容,摸著煙走了出去。
院子裡,徐會計敞著衣襟,露著老頭衫和大腹便便肚子。眼見吳炳華迎出來,虛情假意地拱拱手道:「老吳,聽說葡萄園今兒開業,怎麼著也不給村里來個信兒?瞧不起我們這幫村幹部?」
吳炳華一滯,遞出去的煙停在半空,老臉上氣得通紅,肚子裡客套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在這時,吳濤人未到、話先到:「徐會計,這個事出有因,你聽我解釋。一來,我家辦農家樂雖然是件大喜事,但老爺子歷來喜歡清靜,不願意大操大辦;二來,農家樂本意是掙城裡人的錢……」
「呵,就這點小打小鬧,還想掙城裡人的錢?」徐會計將衣襟一撩,「這麼說,不歡迎我們這群鄉下幹部嘍?還是怕我們付不起錢?」
吳炳華一個箭步跨出去,吳濤連忙拉住,搶先道:「說的哪裡話,徐會計,來者是客。裡面請!」
眼見兒子連連對自己使眼色,吳炳華長出一口氣,跨出去的步子也不收回,順勢把煙遞出去道:「徐會計,裡面請。」
院外的鄉鄰見此情景,七嘴八舌地道:「看吧,以前老吳多暴脾氣的一人,現在開門做生意,也只能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就是,我還以為能幹上一仗呢!」
將徐會計一行交給吳炳華,吳濤回到房間,只見安蓉氣得直跺腳道:「這麼流氓的一群人,真是氣死人!幹嘛不直接把他們轟出去?」
吳濤倆眼一眯,玩味道:「趕他們走,治標不治本,讓他們乖乖出點血,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