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的會議室里坐著一群灰頭土臉的中年人。
而李學勤的心裡卻是冷冰冰一片，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是站著的，如同犯錯準備接受老師訓斥的壞學生。
「李學勤，李大廠長說說吧這機器是怎麼回事」剛坐下，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領導就忍不住發問了。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問得李學勤汗流浹背，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難道說進口機器工作就是這樣。
還是說自己一時大意上了外國人的當，他們不講武德來騙我這個華國買家。
「這」
「軋鋼廠的生產工作是怎麼做的，剛才一個工人差點就被砸死了，你就是這麼負責任的？」另一個領導似乎脾氣有點急，直接拍桌子怒吼道。
「這要是在戰爭時期，老子非得斃了你」
這一刻好像火藥桶被點燃了，立刻周圍大大小小的領導幹部都紛紛怒斥李學勤辦事不靠譜，吊兒郎當無視工人安危，辜負組織信任。
李學勤從一把手的廠長被訓成了孫子，還是狗娘養的孫子。
本來就瘦弱的身板蜷縮成了一團。
顧奏凱眼看再罵下去李學勤要被口水淹死了，於是揮手壓了壓，充斥著會議室的罵聲立刻就消減了下來。
「好了，李學勤這個廠長是有錯誤，不過還是要給他一個機會不能一棍子打死」
「謝謝大領導理解，我一定檢討，一定整改，一定調查清楚機器的問題，不會辜負大領導跟組織的信任」李學勤如聞天籟，感動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仿佛找回了做人的感覺。
顧奏凱環顧四周，淡淡的擺手道「先別急著謝我，你們軋鋼廠還是存在著一些問題的，如果不早發現早整改以後只怕會鬧出更大的事故」
「大領導說的對，感謝這麼多領導一起來幫助我們軋鋼廠進步，我們軋鋼廠一定以刮骨療毒的精神徹底整改」李學勤認為顧奏凱這是在幫自己，所以有了台階的他立刻保證道。
其他領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摸不准顧大領導的脈搏，所以都默契的保持沉默，只有黑框眼鏡領導眼裡閃過所有所思的神色。
顧奏凱的神色已經不像剛才的冷漠，而是帶著三分笑意說道。
「嗯，這麼多問題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你李廠長就是再能幹又有幾隻眼睛能顧的過來，去把其他軋鋼廠里有名有姓管事的人都叫來開個會，研究一下以後的發展，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正好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在就幫著拾遺補缺了」
李學勤懸著的心立刻放下一大半，答應下來跑出去叫人了。
別說挨了敲打又有這麼多領導在好整以暇的等著，李廠長辦事效率高的嚇人比進口機器快多了，幾乎是一杯茶的功夫除了生產一線的負責人以外，紅星軋鋼廠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領導好好幾十號人全都到齊了。
原本空曠的會議室這一刻也不再空曠，在李學勤的安排下挨個呈扇面形站著，等候大領導的下一步指示。
顧奏凱領頭的幾位領導也趁著剛才沒人在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顯得沒有那麼灰頭土臉有損幹部身份了。
顧奏凱看著烏壓壓一片的大小幹部雙眼目光攝人，極具威嚴的命令道「大傢伙都坐吧，今天來軋鋼廠就是為了視察工作，看看你們疏漏組織交代的任務了沒有」
「今天我們已經發現了一個問題，接下來有沒有同志主動說說軋鋼廠還有沒有什麼問題呀」
眾人聞言全都小心翼翼的坐下，不過還沒有摸清楚情況所以沒有人做第一個出頭鳥，全都是老老實實的當個聽話的鵪鶉。
何大清的位置在靠近門的第一排，正挨著於志新，再過去的中間就是李學勤。
李學勤心裡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眼珠子不停的左移右看，何大清又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發現除了台上為首的顧大領導，一個也不認識，只從站位這些來看應該身份都不低，不然也不配站在顧奏凱的身後。
台上的顧奏凱眼見沒有人回應自己微微一笑，直接點名道「既然沒有人主動，那我就點名了，今天生產車間出了事，那就生產車間的負責人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李學勤冷汗又差點下來了，自打他把楊廠長扳倒以後怕別人有樣學樣勾結生產主任，所以早就規定了生產任務一律要跟他通報，新的負責人也沒有認命一直被他壓著，換句話說他這個廠長就是生產車間負責人。
眼下先過了這一關再說想到這。
「彭山寬，大領導在」李學勤轉身朝著一個禿頭中年人喝道。
「報告大領導，我們軋鋼廠的生產車間主任一直都是代理的」何大清這時候起身說道「彭山寬，就是我們軋鋼廠的代理生產主任」
李學勤有些詫異的看了何大清，不明白為什麼何大清要多此一舉，說這一句廢話，難道這裡面有他不知道事情，李學勤原本已經沉寂下去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希望老丈人快點來吧」
被點名道姓的彭山寬站了起來，發現了何大清的從容，這一刻原本禿了的頭愈發閃亮了「大領導，我是軋鋼廠名義上的負責人，這次的進口機器故障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就已經有一位工人把手給卷了，造成了嚴重殘疾」
這突如其來的重大消息一下就震驚不少人，李學勤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敢置信的怒道。
「彭山寬，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現在說的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要扯到機器上面」
「你閉嘴」顧奏凱直接冷眼一瞪，強勢的命令道。
「彭山寬你繼續說，我跟其他領導就是為了來解決軋鋼廠安全隱患而來的，你不要有什麼顧忌，有什麼就說什麼組織的原則就是對組織忠誠」
彭山寬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這次的進口機器就是李學勤廠長做主引進來的，平時我們的生產車間大小事情也都是李廠長負責簽字」
李學勤拳頭慢慢攥緊，這時候的他已經回過味來了，今天這一切不是偶然發生，而是早有預謀。
所有的看似巧合的事情湊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
隨著彭山寬的繼續述說，越來越多的軋鋼廠里的一些內幕都被擺在了在場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幹部面前，而這些事跡大部分都跟李學勤有關。
身為李學勤的頭號狗腿子於志新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不知道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