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佛性具足,宜當我世未來大佛!」
「昧性,你阻擊此子不成,無能毀滅此子,可見緣法在他,而不在你。Google搜索閱讀三十年後之今日,即你涅槃之時。」
輝煌光明的萬佛大殿之中。
昧性住持跪坐蒲團之上,垂首哺育。
在他面前,那副懸掛於大殿中央,代表著大日如來最高法性的大日圖之中,有雷霆糾纏,化作天鼓,渾厚如雷的聲音便自其中響徹。
所發聲者,乃是天鼓雷音如來之投影。
天鼓雷音如來之投影,此時向昧性傳遞的,乃是時輪世界對於此次昧性無能剿滅蘇塵的處理結果。
這位至今不知其法號,在心佛寺諸弟子當中,亦從未顯出過真面的弟子,展現出了兩尊法相,一佛一道,一者焰網交結,淨無瑕穢,一者六道輪轉,大道至公,如此深種法理,合化出雙尊法相的弟子,其天資之卓絕,在心佛寺歷史上,在諸天柱道統歷史上都是絕無僅有。
蘇塵表現出來的天資,已然引起心佛寺背後諸如來的覬覦。
祂們已然不在致力於將蘇塵完全鎮滅,而是要將這位彼世未來佛子爭取到此世陣營之中,令其成為『未來大佛』。
未來大佛,即在未來成佛。
只要此世諸佛鎮壓現世一日,未來便永遠不可能到來。
所謂『未來大佛』,亦只是一個好聽的說法而已,諸佛神聖的真正目的乃是令蘇塵在潛移默化之間,被抹去情志,漸漸同化,而後成為某一尊如來在現世的完美化身,得到這樣一道化身,心佛寺再造出一尊如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昧性住持可以理解背後諸佛對於蘇塵的貪心,畢竟他自己都因得見蘇塵天資,而生起了無法平息的嫉妒之心。
但他不能接受,這件事情最終的處理結果,竟是諸佛要自己在三十年後『涅槃』?
從來沒有所謂真正的涅槃!
諸佛神聖所言的涅槃,也就是告訴他,三十年後的今天,他必須要去死!
要你活,你想死都不可能!
要你死,你拼盡全力也別想活!
昧性住持內心被怒火炙烤著,卻不敢在天鼓雷音如來投影面前顯露半分,只是更加謙卑地垂下頭顱去,向天鼓雷音如來恭敬問道:「世尊,弟子兢兢業業,治理心佛寺至今,使心佛寺歷經轉輪宗分裂之變數千年後,終有大興之勢。
於諸天柱道統之中,與彌羅教分庭抗禮,不分上下。
弟子盡心竭力至此,不求其他,只求世尊,能為弟子指一條活路——可有辦法,使弟子三十年後遠離涅槃,為此,弟子甘心退位!」
昧性這是要拿出自己所有的籌碼,來兌換一條活路。
他執掌心佛寺千百年,勢力於寺院之中盤根錯節,甚至與諸多時輪世界神聖有所勾連,縱然自身未有成就佛諦,但亦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在諸如來之下,無出其右者,若真挑惹起他的逆反之心,他不再供養諸佛神聖,反而處處號令心佛寺與背後諸佛神聖相抗,對於時輪世界諸神聖而言,也是一個大麻煩。
「你若力保昧初繼任下一任佛寺住持,可免去三十年後涅槃之劫。
此後便去『涅槃世界』鎮守罷。」天鼓雷音如來投影根本沒有絲毫斟酌,直接給昧性住持指出了一條活路。
看來時輪世界諸佛神聖早已經商量好了種種處置對策。
祂們亦讓昧性就此領死,會造成極大的禍亂。
而方才所謂的處置,其實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由昧初師弟繼任本寺住持?」昧性微微一愣,無法明白為何背後諸神聖會有這般安排?
他猜不透諸佛神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但自身既能得到一條活路,他卻也管不了未來會是誰來掌舵心佛寺,當下還是要未雨綢繆,且利用自身掌握的力量,為自身謀取一個穩固的根基,以保證自身安全才是。
昧性點了點頭,道:「弟子甘願讓位給昧初師弟。」
「善。」
天鼓雷音如來投影的聲音從大日圖卷中傳出:「你於三日後設大法會,正式退位,屆時將由昧初繼任本寺住持之位。
三日以後,你自行前往涅槃世界,從此以後鎮守涅槃世界,如無法旨,不得擅自脫離。」
「弟子遵命。」昧性向大日圖卷叩拜了下去。
——
一座佛堂之中。
昧初跌迦而坐,手中推轉著一串白骨念珠。
他微闔雙目,口中念念有詞,誦念經卷,佛堂內檀香裊裊,一派寧靜祥和氣象。
這座佛堂內供奉著十二臂時輪金剛塑像。
時輪金剛,乃是大日如來點化魔念為己身護法而成的一尊護法神魔,其在諸神聖當中雖然不及諸明王那般神通廣大,地位絕高,但因其本身是大日如來的一種象徵,是以倍受心佛寺僧眾推崇,一直以來,都將時輪金剛視作明王尊下第一神聖。
作為開悟了大日如來化相的弟子,昧初常駐佛堂之中,供奉時輪金剛亦是應有之義。
誦念過一遍經文,昧初張開了雙目,老眼渾濁,其中沒有一絲光亮。
他乃是轉修了拼圖之道的一位菩提院長老,心佛寺諸般修行法門於他而言,作用並不大,之所以還保持每日誦經的習慣,純是為己身求一個心神澄明,安寧靜定罷了。
今次剿殺未來佛子,他以一道化身寄託獅駝尊者屍身來打頭陣。
結果到了如今,未來佛子毫髮無傷,甚至在住持召來大日如來投影的情況下,都能逃脫出去,無影無蹤,而昧初用以打頭陣的獅駝尊者屍,並其中諸神聖妙性,及至自身化身神念都被未來佛子奪去,至今沒有聲息。
住持甚至親手點化出了獅駝尊者屍內殘存的『不死涅槃』法理,化出金翅大鵬明王虛影,令那具屍體的戰力進一步增長,價值進一步提高,卻依然被未來佛子擄掠去,可謂是損失極大。
未來佛子逃出包圍,此事已然告一段落。
諸佛神聖會如此評判此事,那是住持需要擔憂的事情,縱然祂們心有憤怒,要降下懲罰,該當領受懲罰者,亦是昧性住持。
而昧初自覺已然拼盡全力,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縱然受到些懲罰,想來也不會傷及自身根本。
昧初呆坐了一會兒,他抬眼看向佛堂供奉的時輪金剛塑像,與塑像頗顯猙獰的面目對視了剎那。
這一刻,一個聲音忽然自昧初腦海之中響起:「昧初,你自拜入本寺以來,對於我佛從未虔誠,縱修我佛法,卻不信我佛,這是何道理?」
這個不知其來源的聲音,忽自昧初腦海里浮現。
他還未有反應過來,便見時輪金剛腦後湧出無盡大光明火,頃刻間化作一輪光明大日,大日之下,一尊佛陀跌迦而坐,面目莊嚴,與他對視:「昧初,你修我佛法,卻不信我佛,這是何道理?」
看到這藉由時輪金剛塑像驟然顯化而出的大日如來投影,昧初心神顫慄,面對投影垂下了頭顱,半晌不能言語。
在長久的靜默中,他才整理好了思路,向只在蒙受點化時見過一次的大日如來投影說道:「弟子日日潛心禮佛,精研佛法,對於我佛從未有過質疑,不知世尊所言不信我佛是何意?」
「如是虔誠信我,如何修行走了歧路?」
大日如來投影忽然發聲追問。
昧初呼吸一滯,這個問題他偏偏不知該如何回應。
莫非要說自己開悟之大日如來化相,從來都只能轉修拼圖之道,走入歧路,根本不可能真正破妄——這種說法雖然在心佛寺之中廣為流傳,但卻從來道理可以支撐,拿出來說,反而更會受到世尊訓斥!
「如是虔誠信我,如何常有拼圖分裂,魔念四起之患?」
大日如來投影再問。
昧初更不能言。
世尊所言,皆是事實。
他反駁不得!
從根本上而言,他確實不夠信任當下的修行之法,自覺此法有諸多隱患,既不信任此法,如何能信任開創此法的我佛?!
「如是虔誠信我,如何修行至今不能寸進?」
大日如來最後一問,讓昧初再也無法迴避。
昧初垂下頭去,道:「弟子慚愧。」
「不須慚愧。」大日如來投影徐徐說道,「自今時起,你只需虔誠信我,可解諸般之患,可得無上極樂。
如你每誦一遍經文,則多信我一分。
誦念百遍之時,可得無上加持,無上妙意自顯。」
大日如輪,光明普照。
身處在無邊光明當中,聽著世尊以投影親自顯化開解,昧初一時如墮夢幻,他得到了世尊的親自承諾,內心已是滿滿的感激與虔誠,聞言連連叩首:「弟子當常誦根本經文,虔誠信佛!」
「善!」
那般廣大光明仍未散去,在此間圓融轉動。
大日如來投影注視著昧初,昧初頓時了知世尊心意,當下亦不猶豫,捧出一卷心佛根本經出來,當即誦念出聲!
每誦念一遍,則對我佛虔誠之心更多一分。
誦念百遍,身心盡歸我佛,無有私心。
無邊梵唱迎合著昧初的誦念,每多誦念一遍經文,他果然覺得自身修為好似更提升一分,愈發靠近無上妙性。
如是誦念了百遍過後,他腦海里忽然傳出一聲轟鳴:「吽!」
剎那間,他腦海里一片空白。
身心盡數為那盤坐於虛空中的大日如來投影所占據,在佛堂中央緩緩轉動,散發無邊光明的大日徐徐沉墜,將昧初周身盡數包容!
他這副身軀之上,登時浮現出種種詭異拼圖。
那是昧初修行至今,為自身殘缺性魂拼湊而來的種種拼圖!
此時,隨著大光明包容他周身,那些寄托在他身軀、性魂之上的拼圖都紛紛脫落,在溫暖日光照耀下盡被煉為本源諸相,匯集入昧初殘缺的性魂!
昧初性魂原本就像是一個被斬去四肢的人棍,後得了拼圖,才重新恢復運轉之能。
拼圖盡去,其性魂滯留肉殼,眼看就要跟隨肉殼一齊衰亡,當下得到這滾滾本源諸相的灌注,他的性魂『四肢』重新生長了出來,與從前只能藉助拼圖『義肢』來行動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當下昧初得到了諸本源相的灌注,再兼自身修為積累,幾乎頃刻間就成就了『妙相』!
此後,法理於妙相上加持,助力成為詭類的昧初返死為生,妙相平行移轉入『元化』之境!
諸法理在昧初性魂之上演化,又在他腦後凝聚出一尊顯發無邊光明,自身近乎透明色澤的佛陀——大光明佛法相!
於此一刻,昧初跨越了從前夢寐以求的鴻溝天墊,由詭化為人,跳過破妄之階段,直接進入了『法相』之境,凝聚大光明佛法相!
但是,此時的昧初,卻已不再是彼時的昧初。
他親口向大日如來承諾,每多誦念一遍經文,即對我佛多一遍虔誠心,誦念百遍經文,則身心盡歸我佛!
所以,當下的昧初,或許不該稱之為昧初。
將之看作是大日如來本尊大佛的一個神念,一個化身或許更加合適!
天鼓雷音如來點化昧性,輪轉昧性為當世心佛寺住持,昧性固然有手腕魄力,令轉輪院分裂出去以後,頹靡數千載的心佛寺再起大興之勢,但終究因其開悟真種並非大日如來嫡系,而與大日如來天然生有一層隔膜。
大日如來本尊大佛,無法藉助昧性之身,施展出更多力量!
否則,那次攔截彼世未來佛子的行動早已經成功!
而大日如來本尊大佛寄託之肉身容器的標準極其苛刻,數千年不曾有一例,大日如來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昧初這個化相真種拿來用了!
彼世未來佛子展現出來的價值,足夠抵消昧初成為容器被『消耗』的所有代價!
「善!」
『昧初』盤轉手中白骨念珠。
他背後大光明佛法相不斷探索,化作一重圓輪,在腦後徐徐轉動。
他向前邁動步子。
隨著他活動這副身軀,衣袍掩蓋下的皮膚上,開始生出一道道裂縫血痕,血珠從裂縫裡滲了出來,很快將全身都染作通紅。
每每向前走出一步,即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色腳印。
那血色腳印之上,又燃起熊熊大光明火,將痕跡燒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