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雷雨讓整個雲中山脈的山道都變得濕滑,三道身影連跑帶溜地躥得飛快。閱讀
「我感覺爬山的速度變快了。」蘇意致彎腰避開一根樹枝。
「廢話,我倆可是被大狼當狼崽子訓了兩月了!」啟南風從同一根樹枝上端一躍而過。
蘇意致看了看那根樹枝,欲言又止,臉色憤憤不是很爽。
跑在最前面的俞幼悠這時卻突然止步,回首衝著兩人比了個噓的手勢。
啟南風和蘇意致以為有人來了,在看到俞幼悠止步的瞬間便將那身草葉偽裝服披好,齊整地趴伏在了野草叢中,靈力遮掩住氣息,一動不動。
俞幼悠看了看前面,低聲提醒:「前面有隻豹子,好像是豹絕。」
「豹厲那兒子?」
「嗯。」
底下的兩人越發緊張了,開始用目光交流是否要把豹絕給迷暈再逃,然而俞幼悠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俞幼悠順勢蹲下,拿指頭戳了戳趴在腳邊的兩人:「你們起來看看,它好像不對勁。」
草叢裡探出兩個頭,和她的並排挨一起。
三人組賊兮兮地瞅向不遠處的那頭豹子,它這會兒正兇悍地撕咬著一隻小松鼠,一邊吞咽著,一邊從嗓子裡發出代表威脅的低沉吼聲。
而它的尾巴則不正常地捲曲著,有點怪。
「這應該是野豹子,不是豹絕。」蘇意致怎麼看都覺得這玩意兒連通人性的靈獸都不如,大概就是山裡的某隻尋常野獸。
俞幼悠卻篤定:「是豹絕,不信你們仔細嗅嗅,它身上還有一點兒臭丹的味道。」
「臭丹?」
「嗯,我拿剩下那坨臭丹給他塗了全身,所以味道殘存時間久了點。」
這頭豹子還真的是豹絕。
要怪只能怪他太倒霉,蘇留白給妖皇這個渡劫境大妖準備的靈毒自是狠藥,妖皇倒是慢慢失去意識變成野狼,他這個金丹期修士自然撐不過那麼久。
豹絕被百里空山按在靈毒水中嗆了好幾大口,又在樹上被掛了幾天,醒過來以後就變成了腦袋空空的豹子。
三人組觀察了半天,確定那邊的豹絕好像變傻了以後,暗暗地搓了搓手。
「他要是恢復了肯定又要搞你親戚,我們得把他弄出去。」
「對,弄出去當人質!豹厲敢攔著咱們不讓走就撕票!」
俞幼悠心中略感微妙,覺得自己這行人真的像極了反派,但是身體卻比另外兩人都要誠實,搶先一步衝著豹子飛射而去!
一陣破風聲過,自灌木叢中直衝而出的俞幼悠手握成拳,靈敏地迎上了滿嘴是血的豹子,在接近它時就地一滾避開豹子的爪襲,順勢自豹肚下方滑過,死死抓住它的尾巴,反手就是一甩!
後面跟著的啟南風和蘇意致也飛快跟上,一人握著一把昏睡丹,在豹子張嘴想要怒吼的瞬間把丹丟進獸口中。
片刻後,掙扎著想要撕咬他們的豹子睡過去了。
三人組擦了擦汗,啟南風開始盡職盡責地摸出小本子紀錄昏睡丹的藥效了:「金丹期豹妖,服食八粒昏睡丹,十息內失去意識……」
俞幼悠拽著豹絕的尾巴把它拖著走,隨口道:「我覺得兩粒就足以藥翻金丹期了,多給它吃了六粒有點浪費。」
啟南風點點頭:「行,等它醒了再重新餵藥試試藥效。」
蘇意致看看被拖著走的豹子,遲疑:「這樣不好吧?」
前面的兩人回頭看他,沒想到蘇老二居然心疼起了豹子?
「不是,我覺得直接把它拖出去有點顯眼,要不咱們給它套個麻袋吧,裡面再塞點異獸的屍體,遇到人了就說咱們芥子囊滿了,只能拖著異獸去兌換功勳值。」
蘇意致頂著一張白兔似的純良臉,講著最黑心的話。
俞幼悠和啟南風默默地沖他豎起了拇指。
……
行至山腳下時,俞幼悠沒有看到白寧和龜承項,不過這樣也好,三人組偷渡到傳送陣的時候都沒有耽擱,鬼鬼祟祟地用功勳晶石傳送出去。
藥師殿依然和往日那般空蕩,三扇大門皆是緊閉,不見各大部落藥師的蹤影。
往下走去,一樓倒是還很熱鬧,那些中小部落的妖修們無權參與到妖都頂層的紛爭中,日子照常過。
此刻正是夜間,人不算多,三人組低調地拖著麻袋走出藥師殿,出來的時候果然被妖兵查問麻袋裡裝的是什麼了。
俞幼悠淡定地把麻袋開了個口子,很老實道:「煉藥用不上的異獸屍體,準備拿去兌換功勳的。」
那股腥臭味把豹子味蓋得嚴嚴實實,妖兵只是掃了一眼,便扇了扇鼻子示意他們趕緊拖走了。
三人組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換好回平時的裝扮,同收到傳訊後就一直等在黑石塔一樓的其他隊員們匯合。
時隔數月再次碰面,乍一看到他們三個,那邊的隊友們都快步地迎了過來,踏雪也邁著四隻白爪飛快奔到俞幼悠身邊,討好地舔了舔她的手,如願換來兩粒糖豆。
他們第一眼就注意到俞幼悠手上拖著的麻袋。
狂浪生捏住鼻子:「這啥玩意兒?怎麼這麼臭?」
俞幼悠瞅了瞅,確定四下無人後,低聲地告知答案:「我們綁了豹厲的兒子回來,就在麻袋裡。」
狂浪生吸了口冷氣:「你從哪兒綁來的!」
蘇意致眉飛色舞得意道:「我們不是給人治病去了嗎?剛好這豹子跟我們在一起,它自己吃錯藥腦子變傻了,我們順手就撿回來了。」
啟南風暗暗地在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等會兒豹族追殺咱們,我們就拿它出來當人質跑路。」
眾修的臉色都有點僵,倒是踏雪對麻袋裡的那隻豹子很好奇,悄悄地拿爪子去刨了刨麻袋。
俞幼悠低頭,和踏雪四目相對。
「你對它很有興趣?你不如你負責看管它?」
踏雪飛快否認:「嗚!」
俞幼悠:「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踏雪的毛都聳立起來了,飛快地吼了嚎幾嗓子說不要,但是俞幼悠冷酷無情:「聽不懂,看你這麼興奮,那就你拖著麻袋走吧。」
御雅逸聽得很不忍心:「你怎麼老欺負我家踏雪!它這麼柔弱怎麼可能拖得動?」
踏雪配合地低聲嗚嗚叫,一副站不穩的模樣。
俞幼悠默默地看了眼抗拒的踏雪,開口交易:「回去給你煉製新的獸糧,別的靈獸都沒吃過那種。」
大黑虎氣勢頓變,瞬間支棱起來,甚至還主動叼住了麻袋繩子,示意御雅逸幫著把它套在自己身上!
這麼積極工作的踏雪有點少見,狂浪生他們把它圍著嘖嘖稱奇,開始比較起究竟是踏雪重還是那一麻袋的異獸加豹子重。
御雅逸:「……」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隻丟人兒子?
張浣月倒是沒心思管那隻豹子,她把三個丹修來回打量了一下,確認他們都無事後,總算松出一口氣:「都安全就行,紅琅說,烏前輩讓她護送我們離開,現在她就在避難所那邊等著了。」
俞幼悠愣了愣:「紅琅?」
「嗯,她被烏前輩調到親衛四隊裡面去了。」
「那挺好的。」
眾人一邊走一邊朝著寶庫的位置走,既然要離去,那功勳值要來也沒用了,不如全部兌換成用得上的資源。
不過走到寶庫門口,張浣月和狂浪生他們卻站在原地,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了。
俞幼悠納悶回頭:「你們不進去找礦石嗎?」
「不用,先前烏前輩讓我們自己來選的時候,都已經挑到最合適的礦石了,你們都沒怎麼麼換過東西,趕緊去換。」狂浪生抱著他亮閃閃的巨盾,渾不在意地說。
張浣月微笑著點頭:「對,你們快去看看有沒有心儀的藥材,我們就在這兒等你們。」
就連御雅逸也頗得意地看了眼身邊的踏雪,摸摸它的腦袋炫耀道:「獅前輩幫著我給踏雪定製了一套黃金鎧,我也心滿意足了。」
十人一虎站立在身後,催著他們三人趕緊去拿藥材。
俞幼悠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們,轉頭朝著寶庫中奔去。
跑在前面的啟南風和蘇意致早將藥材的擺放位置熟記於心了,這會兒都不需要多看,飛快地挑揀出了無數種藥材。
俞幼悠瞄了一眼,大步走過去按住他們兩的手:「長寧草,醉心花……你們拿這些藥材做什麼?」
這些全都是先前給妖皇治病用的藥材,平時極少派上用上,絕對不是跑路該帶的藥材。
蘇意致表情一滯,東張西望地開始找藉口:「這個……我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聰明,可以補補。」
倒是啟南風很鎮定地把俞幼悠的手移開,淡定道:「別裝了,知道你打算把我們送走就自己溜回去,我倆打算留下來陪你。」
俞幼悠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慢吞吞道:「你們誤會了。」
蘇意致被盯得沒辦法,回瞪她一眼:「誤會個鬼啊,收東西的時候你把狼毛大衣都留在洞裡沒拿,依照你的摳門,真打算跑路不回的話,會放過這麼稀罕的一件衣服嗎!」
「……」俞幼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啟南風和蘇意致一人搭了她一邊肩膀,啟南風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咱們仨就別這麼客套了,你親戚就是我們的親戚,當初我被鳥抓走,你不也跟著追了一路把我救回來了嗎?」
蘇意致也踮腳拍拍她的頭:「走啦,把張師姐他們送離妖都,咱們就回去找大狼。」
俞幼悠把湧上來的情緒都壓下去,彎了彎眼睛看向兩人,點頭。
「好。」
三人整理了好幾匣子的止痛丹療傷丹出來,全塞在裝點心的那個芥子囊里,預備到時候偷偷系踏雪的尾巴上,免得被隊友們發現異常。
出來的時候,三人組依然裝著淡定的模樣,同其餘十人趁著夜色一路摸到了和紅琅約定的地方。
夜幕下,整個妖都都瀰漫著一股血腥味,以往總是最受關注的人類在這會兒反而沒妖注意了,反倒是不同部落的妖修互相警惕地打量著,眼中流露著戒備和殺意。
紅琅半隱在陰影中,看到十三人小隊全員抵達後,不顯地鬆了口氣。
她快步迎了上去,對著俞幼悠微微一低頭,這才匆聲道:「眼下各大部落的族長都在黑石塔中,烏大人和獅大人都抽不開身,只能派我來護送諸位了。」
紅琅所在的親衛隊都接到了信號,若是日出時分還未得到消息,就率領妖兵們對豹族動手。
大戰一觸即發,紅琅衝著眾人比了個手勢,悄聲道:「烏大人特意開啟了通往妖族和人族界碑的那個傳送陣,讓我帶你們去。」
十三人小隊跟在紅琅身後朝著傳送陣的方向走。
張浣月看著紅琅高挑的背影,遲疑道:「紅琅,那你呢?」
若是妖都真的歸於豹厲手中,那紅琅和她身後的雪原各部落定不會有好下場。
紅琅怔了怔,旋即握緊了手中的大刀,目光堅定:「昔日陛下守住了整個妖族,烏大人和諸位亦守下了雪原,這次我也想留在妖都,死守我的道義。」
語罷,她不再多言,只對眾人微微一笑道:「走吧。」
妖都擁有數個傳送陣,眼下紅琅帶他們所去的這個傳送陣依然在翼族的掌控中。
紅琅亮出親衛四隊的功勳石,帶著十三人小隊暢通無阻地進入,而後將功勳石放置在城牆的一角,緩緩地使其啟動。
傳送陣正式啟動需要一段時間,十三人小隊都走進傳送陣中等著,三個丹修卻互相對視了一眼。
俞幼悠把芥子囊綁在了踏雪的尾巴上,揉了揉它的耳朵:「把豹子拖好,要是有人追殺你們,就把它甩出來。」
踏雪腦袋一歪,迷惑地盯著俞幼悠看。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傳送陣,在它啟動前踏出傳送陣範圍,而啟南風和蘇意致也飛快地做了相同的動作。
張浣月一怔:「俞師妹?」
俞幼悠撓撓頭:「我有個親戚在妖都,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我要留下來照顧他,你們先走,我們過幾天就追上來。」
狂浪生懵了,也顧不上問她在妖都哪兒來的親戚,馬上跟了出來:「那我也不走,你救了我好幾條命了,我得留下幫你照顧親戚。」
俞長安一怔,亦是跟著踏出傳送陣,無奈道:「妖族的試煉時間未滿,提前歸去恐怕父親會責備,我也不想走。」
御雅逸一拍腦袋:「對了,烏前輩說把雪原翼族護送到妖都就給咱們功勳值,但是眼下只付了定金,好幾萬欠著呢!還有我的蛋錢也沒給!」
他嚴肅道:「不行,我得在這兒等著她算完帳再走。」
傳送陣的光芒都已經亮起,然而這群人全都跑出來了。
藉口花里胡哨,其實他們想得都很簡單,不能像在雪原那次似的丟下隊友了。
紅琅看得有點懵:「你們真不走嗎?」
十三人小隊對視一眼,齊聲:「不走,幫小魚照顧她的親戚去!」
至於她親戚到底是人是妖,他們壓根沒想過這問題。
紅琅還想說什麼,然而她的表情一變,手中的大刀飛快拔出。
她沉聲道:「豹族動手了。」
久經磨礪的十三人小隊亦是默默地握緊了武器。
不遠處,一隊豹兵持著染血的劍刃朝著翼族控守的傳送陣飛襲而來,他們已經搶先動手,開始爭奪妖都各個通道的掌控權了。
妖都的大門閉合,血腥味在這座巨型城池的每個角落開始蔓延,眾修頭頂那輪圓月仿佛也被沾染出血色。
「干?」狂浪生立好大盾,略興奮地回頭看了眼俞幼悠。
俞幼悠腦子一懵,感覺又回到了在萬古之森和雪原上的戰鬥日子,胸腔中燃起了一股火焰。
她反手摸出兩把短劍,簡短一個字——
「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