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蜂看著前方懸壺派長老帶著蘇留白離去的背影,側頭看向青雀。閱讀
「我們也跟著去。」
白寧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然而俞幼悠卻踩住了他的腳,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蘇家想來會內亂一陣,由雀青和隱蜂這兩位深得烏未央真傳的妖修前去代表妖族表態便夠了,人多了亂糟糟的反倒顯得不正式。
對沒錯,說的就是白寧和狂浪生他們這幾個人,他們能把嚴肅的兩族交涉變成茶館說書現場。
白寧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是卻很有眼力,早在雪原上就能說出「聽俞幼悠的指揮不吃虧」這種極富眼界的話,這會兒當然不會蠢到質疑俞幼悠的決定。
於是大家都留在原地,看著雀青和隱蜂朝懸壺派內門走去。
守在山門大陣內的那個年輕弟子一怔,旋即阻攔:「未得長老許可或內門師兄師姐帶領,不可入我懸壺派內門!」
蘇意致連忙上去:「我也是蘇家的——」
那個弟子很不客氣:「你什麼你,你是內門弟子嗎?」
蘇意致摸了摸鼻子,他的確是內門弟子,但是是丹鼎宗的……
隱蜂與雀青越過蘇意致,淡淡地掃了前方這弟子一樣,而後皆從袖中取出代表身份的晶石。
「我們是妖都第四親衛隊烏大人的下屬,此次來代表的是妖都意旨。」
隱蜂臉上已沒有了笑容,只剩下肅穆與冷厲,她跟雀青兩人的架勢幾乎與烏未央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猶豫後,邊上有另外兩個年長些的弟子前來,拱拱手道:「請二位隨我來。」
兩個妖修在兩個內門弟子的帶領下朝著懸壺派待客的院落走去,然而尚未行至,從門內便傳來一股強烈的修為波動。
隱蜂與雀青快速地交匯了一下視線。
是懸壺派的化神期修士出來了。
……
方才帶著蘇留白一直衝向內門求救的懸壺派長老靈力紊亂,差點跌落在地。
他盯著懷中的蘇留白,強忍著恐懼用靈力一探,腦子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完了,蘇留白沒了。
就在這時,一股強勢的威壓自最深的高樓傳來,下一刻,蘇家化神期的蘇真人似風一般飛掠而來,猛地將蘇留白抓起,飛快消失在原地。
僵站在原地的元嬰期長老許久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冷風吹過,他才緩緩地回了神。
對了,真人已出手,他修為通天,說不定還能把蘇留白救回來!
一回頭,他才發現不對勁。
方才他從門內奔回便已很顯眼了,結果蘇真人一出手,更是滿門皆知。
不遠處已有不少長老和弟子暗中駐足,將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不乏兩位大分支的元嬰期長老,他們也注意到了重傷的蘇留白。
果不其然,其中出自分支的四長老便走上來,好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三長老,不知這是出了何事?」
三長老不欲多言,只簡單道:「出了點事罷了,真人已經出手,你我便勿要多言。」
然而另一分支的五長老也走上來,一臉凝重道:「方才我見到了大公子似乎情況不妙……」
三長老心中越發不安,一邊往前走一邊打發他們兩人:「被妖族暗害罷了。」
四長老和五長老略帶深意地對視一眼。
他們分支的人不能全部搬進內門,外面城外可是有不少族人,幾乎轉過頭就把白寧說的話傳進來了。
大公子在夥同妖族一行人毒害妖皇,結果慘遭同夥滅口,若不是同在妖都的另一個旁支小子求情,恐怕連具全屍都帶不回來。
主家想壓下去的事情,現在早就在懸壺派內外門傳遍了。
眼下,主家的二公子死了三年了,大公子又生死未知,這懸壺派在時隔百年後,說不定又要變一次天了。
其他旁支亦是有不少優秀的子弟,但因為蘇家這傳下來的規矩,這些年輕人日後頂天也只能成為主家的附庸。
正如昔年四境大會上的四個懸壺派弟子,他們當初因未能保護好蘇飛白而被遷怒,若不是他們家中的長老極力擔保,怕就要被逐出內門,而眼下他們失去了主家分出的資源,亦是變得平庸無為了。
巧的是,其中有兩個弟子,恰好就是四長老和五長老各自所在分支的親孫。
四長老對著五長老拱拱手,誠懇道:「眼下大公子重傷,我們身為長輩豈能坐視不管,不如去看看能否出把力?」
五長老亦是神情嚴肅:「那是自然,走!」
三長老尚未抵達懸壺派大殿,便察覺到一股恐怖的威壓。
蘇真人表情冷肅地拂袖消失在主家所在的殿落,轉身朝著自己的洞府飛去。
片刻後,懸壺派的現任掌門,也是蘇留白的祖父,顫抖著慢慢步出來,仰望著天空久久不語。
三長老心中一緊,連忙走上去:「父親,留白他……」
「沒了。」懸壺派掌門神情極其疲倦,他淒楚道:「就晚了一步,但凡再快一日……不,是再快半盞茶時間,真人都能重塑其肉身靈脈,將他救回來。」
三長老冷吸一口氣:「是妖族將他殺死的?」
然而懸壺派掌門卻長嘆一聲:「真人親自出手探看了,他靈脈被毀,以至沒能壓住身上沾染的靈毒,以至侵入骨髓。那些毒全是他自己煉製的,想來是為了對付妖族之人,卻反噬到自己身上。」
三長老腦子懵懵的,他下意識地往裡走去,卻只看到蘇留白的父親,也是他的親大哥正呆怔地抱著蘇留白的屍首跪在暗沉的室內,一張老臉上毫無表情。
「大哥……」三長老低聲喚道。
「是妖族傷的他?」大長老緩緩地抬起頭,聲音帶著寒意。
三長老想起妖族送來的問罪書,連忙制止:「大哥不可,眼下妖皇已出關,其他三境亦不願生戰事,我懸壺派得罪不起妖都!」
然而大長老已經抱起蘇留白的屍體,恍若未聞般慢慢地朝著外面走去了。
三長老剛想前去制止,然而大長老卻雙目赤紅地朝他瞥來。
「老三,我兩個兒子都死了,你這般膝下尚有一子的人,怎懂我心中痛楚?」
三長老被這話噎住了,他難以置信道:「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大長老抱著蘇留白轉身,陰冷道:「真人說再快半盞茶時間便可救回來,老三,他是你親侄子,就死在你懷中,身上除了靈脈傷便只有我們主家才知曉的靈毒……你讓我怎麼想!」
三長老腦袋氣得發昏,他方才拿命似的想救蘇留白,但是大長老這話里話外的意思,竟是懷疑他動的手!
連失兩子的痛苦已讓大長老失去腦子了!
然而他尚存有一絲理智,知曉不能任由大長老去找上那些妖族,趕緊追了上去。
然而此刻在外的,除了跟過來的四長老和五長老外,竟然就有方才見過的兩個妖族,隱約地可以見到門內其他幾位長老也朝著這邊飛來。
被懸壺派的眾長老包圍著,隱蜂非但沒有畏縮,神情反而越發冷傲淡然。
「你說我兒是被你們的叛賊滅口,你有何證據……」
大長老話未說完,那邊的雀青已經面無表情地丟出兩具豹族妖修的屍體了,他自然不可能承認那擊碎靈脈的是自己乾的,只含糊道:「貴派蘇留白被叛軍滅口,我們亦是在結束妖都內亂後才發現城外的他。」
那屍體看著死去的時日已久,已經變成半腐狀態了,但依然看得出是豹妖。
四長老和五長老飛快上前探查一番,旋即皺眉不語。
因為這兩個豹妖的確是死在懸壺派秘制的靈毒之下的。
大長老寒聲道:「你們何來的證據污衊我兒毒害妖皇,又何來的證據說我兒聯合豹族?!再者,你們既抓了我兒為何不早點送回,竟生生捱到他撐不住才——」
「請這位長老搞清楚。」隱蜂微微揚起下巴,冷聲打斷大長老的質問。
她環視眾人,向前走到最中間,原本嬌小的身軀竟顯得氣勢駭人。
「我們今日是來找你們懸壺派要個交代,不是專程來歸還蘇留白這個刺客的!他在我們妖族為非作歹,你們反倒要求我們將他連夜送回懸壺派?呵,真是笑話!」
蘇家眾人皆陷入死寂,即便是大長老也只是動了動乾澀的嘴唇,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當然能直接殺了眼前這兩個金丹期的妖修,然而即便是掌門和蘇真人,也不敢真的這樣做。
因為這二妖身後代表的是妖都,是整個妖族,一旦殺之,幾乎等同直接向整個妖族宣戰。
更可怕的是,因為此事是懸壺派理虧,所以其他三境不一定願意參與其中。
看著臉色越發灰敗的大長老,隱蜂冷哼道:「呵,他這兩年在妖都做的惡事早已被查明,我們妖都手握鐵證,當日若不是蘇意致哭求著要我們留他一條命,此等逆賊早該被掛在我妖都城牆以示效尤了!」
三長老再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閃過晦暗的光,心中不免起疑:「沒想到蘇意致和諸位關係竟如此……」
雀青冷笑一聲:「別把我們和低鄙的人類相提並論,我們不過是恰好要在你們人族的東境歷練三年,用這逆賊的命換點好處罷了。」
逆賊二字一出,幾乎認定了蘇留白毒害了妖皇,也直接將懸壺派打到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中。
後面的長老們憂心忡忡地暗自對視著,他們亦是今日才知曉妖都的事,看大長老的樣子,怕是主家一直在瞞著他們幾個分支的長老。
他們只知道蘇留白去了妖都歷練未歸,而南境的修士們回來後,御獸宗便和懸壺派斷交不再往來,卻不曾提及蘇留白在妖都做了這番大事!
隱蜂淡定地看了眼蘇留白的屍體,而後利落轉身,半句不提不蘇留白,只留下一句——
「三日內,懸壺派需得給妖都一個滿意的交代。」
抱著蘇留白衝出來想要討要公道的大長老僵直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
而待到隱蜂和雀青走後,趕來的各分支長老皆隱怒地看向了他。
「大長老!這等大事你們竟從未和我們商量!」
「竟然敢插手妖族的內亂,你們是想毀了懸壺派嗎!」
大長老怒視這群人,若是蘇留白的事做成了,他們現在怕早就開始奉承討好了吧?
他咬牙道:「我兒為了懸壺派,不懼生死潛在妖都,如今屍骨未寒,你們這些叔伯卻如此狠心!」
「可是他失敗了。」四長老冷冷提醒:「他未能給懸壺派帶來任何好處,只給懸壺派招惹了大麻煩。」
「召開宗門大會吧,是時候商討該如何給出交代了。」
……
懸壺派內部的氣氛已逐漸凝滯。
而被攔在山門大陣外的眾人亦是只能幹等著,眼巴巴地看著裡面的動靜。
啟南風搓搓手很納悶:「按照話本上寫的,現在不是該有人捧著千萬靈石來向我們致謝嗎?靈石呢?」
狂浪生小聲嘀咕:「好冷啊,咱們辛苦把蘇留白帶回來,靈石要慢慢籌集我們能理解,但是懸壺派怎麼都不給客人送杯茶?我爹可是天盾門長老!」
最後半句話他特意抬高了些聲音,然而在陣內值守的懸壺派弟子毫無波動。
於是眾人把目光投到了御雅逸身上,俞幼悠鼓勵他:「少宗主,你去!」
連白寧都推推他後背:「對,快去報出名號讓他們給你搬椅子來。」
御雅逸頂著一眾期待的眼神,瀟灑上前一步,淡淡開口:「我乃御獸宗,御雅逸。」
值守的年輕弟子:「御雅逸是誰?」
「沒聽過,不過我們宗這兩年好像跟御獸宗斷交了。」
「那就不管他了。」
寒風之中,御少宗主灰溜溜地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